「單純洗澡就好……」浴室沒有很遠，因為浴室門像大狗一般地往他們這邊衝過來 煞車站好，像暴露狂一樣地打開，然後千言萬語都在那個看不到牆與盡頭的浴室裡 消失了。 「很寬敞吧？比荷，這可是溫泉水喔～～」 哪裡來的溫泉水！！ 西里爾興高采烈地把比荷拖進去放好潑水抹沐浴乳，而比荷還在努力從『這到底是 怎麼辦到的』的理性裡掙脫，等比荷不知道默唸第幾遍『發生什麼都是應該的』、 終於接受這間浴室很普通時，才發現西里爾正在幫他洗頭。 「咦？我……我自己來就好。」 「不行，我正在做一件全世界的貓都很想試一次的偉大創舉。」 因為怕亂動泡沫會流進眼裡，既然西里爾目前沒亂來，比荷決定還是乖乖配合就好 。 「……替人類洗澡？」 「對呀，人類都不瞭解討厭水的貓洗澡有多害羞多痛苦，不，就算喜歡水被人家這 樣那樣也是舒服害羞到『真討厭～★』的事情，所以——我現在正代表全世界的貓 進行最偉大甜蜜的復仇！」 「哈哈哈。」 「認命吧！乖乖的讓我洗——喔耶！我終於有辦法說一次！！孩子們！老祖宗我辦 到啦～～！」 「恭喜恭喜。」比荷邊笑邊拿下眼鏡想找地方放，西里爾一伸手眼鏡又不知道被收 到哪，那張笑臉湊上前親了親，又哼著歌很仔細地揉搓按摩他的頭皮，舒服得讓比 荷差點發出呻吟。 閉上眼睛任西里爾施為很危險，身體變得敏感、聽覺變得敏銳，但睜開眼也不安全 ，於是比荷專心地當鴕鳥，即使西里爾把他沖乾淨、讓他滑進池子裡，比荷也沒有 拿回眼鏡、回頭看幾眼的想法，只是專心地泡在溫泉裡放鬆自己。 或者順便反省。 比荷讓自己完全沉入水裡。 為了讓對方高興點，會不會又太放縱……太放縱自己呢…… 這樣的衝動和回應真的好嗎？ 「比荷？！」 才感覺到水流，西里爾已經驚慌地把他拉起，比荷湊近臉，看清楚那的確是驚慌的 表情，忍不住順勢抱上去安撫。 「我沒事，嚇到了？」 「……我還以為你跟我做完越想越後悔結果打算淹死自己。」 因為這回答簡直可愛到犯規，比荷不禁靠在西里爾身上笑個不停。 「……這麼好笑？」 西里爾的聲音有點鬱卒，但也不是真的不高興，甚至還有點好奇。 「有你在旁邊，以淹死來說還真有難度呢。」 「所以很好笑？」因為被相信所以不鬱悶了，但還是很好奇。 「……西里爾，你是怕我死比較多一點，還是怕我後悔多一點？」 西里爾皺皺眉，這種不開心的感覺很陌生，抱著比荷的手不禁收得更緊。 「應該……怕你後悔多一點。」 「應該？」 「你明天死掉我還能接受，現在不行。」西里爾放開比荷小心的看了看。「反正不 是後悔得想死就行。」 「西里爾，我啊……」既然被放開了，比荷重新泡回水裡，靠在岸邊漂浮。「或許 會煩惱一件事很久，但做了就不會後悔。」 「真有魄力啊。」 「不是魄力，」比荷笑了笑。「只是單純覺得……後悔是在否定過去的自己。」 一直否定的話，現在又算什麼呢？煩惱是活著的證據，後悔卻像毒藥一般。 這下輪到西里爾嘆氣，拉過比荷塞進懷裡抱著，眼前的皮膚紅痕點點咬不下口，只 好靠著用臉蹭。 「到底要怎麼做你才會變得正向啊……就算沒辦法變成『快樂充實得明天去死也無 所謂』的個性，好歹也變成『盡量快樂得讓明天沒有遺憾』的思考模式吧？」 「大概沒救了。」 比荷這麼笑道，西里爾則是哼哼回應。 「我不會認輸的。」 說著不會認輸的西里爾又開始挑戰誰能在溫泉裡待最久，比荷想直接認輸可惜被駁 回，甚至被緊緊抱著阻止他逃走。 煙霧瀰漫的空間裡呈現一種安詳的靜謐。 西里爾的住所永遠無法判斷時間，空間也不太能信任。 體溫比較高的生物泡溫泉或許也能撐比較久，但比荷已經分不出來是想睡還是泡到 頭暈了。 比荷掙扎著想起來，又被拖回水裡，西里爾撒嬌地說『再泡一下嘛～』，讓比荷深 深疑惑這隻貓什麼時候居然喜歡泡水了？ 「我暈了，」又嘗試兩、三次都被抓回去，比荷只好說實話。「再泡下去我會昏倒 。」 「嗚喔那快起來。」 西里爾連忙把比荷拉起來擦乾，自己身上的水則是隨便抖一抖就把比荷推回床上， 剛才弄得一團糟的床單已經換好，涼爽的空氣讓過熱的身體很舒服。 舒服得想睡，又覺得這麼睡了很可惜。 比荷把手壓在臉上，覺得自己怎麼跟小鬼一樣。 「想到什麼這麼開心？」 沉沉的重量跨在腰間、手指拉扯嘴角，比荷訝然移開手望向西里爾，即使什麼都看 不清楚，還是能感覺到那似乎是很奸詐的表情。 「……沒什麼。」想試著往後爬，但一動就發現這不是可以掙脫的狀態，西里爾見 狀發出愉快的笑聲。 「比荷～～就是你想的那個該不會喔。」西里爾邊笑手邊摸，完全不浪費時間。「 你捨不得睡，我也捨不得你睡，剛好，反正你這裡還很有精神嘛～」 血液不受控制的往臉上衝，比荷很想說有刺激就有反應這很正常、男人的身體反應 與大腦意願無關，但解釋換來的大概是『那就繼續做啊』這樣的回答。 「……你剛剛不是還喊腰痛嗎？」 「只是痠，溫泉已經搞定一切。」 「我累了，西里爾……現在應該超過三點了吧？」 「嗯？幾點不重要，反正都是睡到明天；你累了也沒關係，下半場換我啊！」 「——什麼時候有下半場的？」 「人生就是永無止境的下半場啊！」 「……我想睡覺。」 「比荷你好殘忍自己吃完走人就不管我了……一個人寂寞難耐求歡未成卻看著身邊 的愛人呼呼大睡的場景是很淒楚很哀傷的～～～你不可以不理我～～～」 「可是……」 「不然這樣，」握住比荷硬挺的器官捋動，西里爾湊近臉讓比荷能清楚看見他。「 你什麼時候昏倒我們就做到什麼時候。」 於是十一月二號的早上，莉可看見兩張非常悽慘的臉。 「你們兩個是怎麼回事？」 莉可剛說完，斯林就嗚嗚唉唉地從嘴巴發出可怕的聲音，搖搖晃晃地似乎又矮了兩 公分。 「事情是這樣的——」 斯林用一種行將就木的聲音轉述，從他答應讓西里爾請些特別來賓到他家開萬聖節 派對，到他女朋友跟鬼怪玩得很開心完全忘記他的這些諸多轉折全部說完，又飄飄 地轉進櫃檯把自己埋好。 「雖然我好像也玩得頗開心，但其實我很想憤怒的抓著西里爾的脖子大聲咆哮，」 斯林香菇從櫃檯裡發出陰暗的聲音。「可是我已經沒力氣憤怒了……」 比荷想起西里爾的保證，只能說這保證還真的只有死不了。 「那……醫生又是什麼原因？」哇啊……斯林還真令人同情。 莉可的問題讓比荷一愣，耳朵發熱，抬手想摀住臉又覺得不太好，已經抬起的手只 好轉向腦後。 「……會讓妳非常震怒的原因。」 「震怒？」 「呃……還是說暴怒或是驚怒呢……」最近被迫跟診所員工出櫃後，比荷總抓不準 莉可的反應。「總之我覺得妳知道後不會太愉快。」 「不太愉快？」莉可一臉疑惑，想不出來會是什麼理由。 「就是……總之……」雖然不太想說，但或許說出來對自己的身體也會比較好。「 被西里爾纏著在床上瘋了一天一夜。」 瘋…… 一陣死寂之後斯林發出『哇喔～！』的讚嘆，莉可的臉則是瞬間從白變成赤紅再變 為鐵青，看得擔心比荷而偷偷隱身下樓的西里爾默默鼓掌。 「……莉可？」啊，臉這麼青不要緊吧？ 「我現在心情很複雜，醫生。」莉可閉目扶額，對擔心她的兩位男士揮揮手表示不 要緊。「雖然我理解你臉色慘澹的原因，但你就不能節制點？」 「妳也聽到我的聲音了，」好吧，大家都成年了。比荷苦笑。「這可不是因為感冒 ，妳覺得那是我能控制的嗎？」 都沙啞成這種狀態……莉可現在才把一進門預設的『悽慘的臉跟聲音是因為感冒』 原因徹底洗去，既然如此這種嗓音當然是因為—— 「哇！偶像！西里爾超猛的耶！」斯林發出叫好聲，藏了點不敢置信跟不服輸。「 學長你看起來應該體力也不錯啊，你們到底是做得多激烈呀——不對！這兩天我都 沒跟我女朋友做！可惡！！那傢伙一定是故意的！嗚嗚～～學長我好羨慕你～～～ 」 莉可本來要對斯林吶喊『說什麼鬼話！』，聽到後半段看見斯林哀傷掩面，忍不住 戳戳他。 「那就等下次。」 「她在外地唸書……」斯林超哀怨。「她已經跟我說下次見面就是半年後……」 「那你這個笨蛋還答應我？」西里爾突然出現在斯林旁邊，所有人不只是嚇一跳， 腰格外無力的比荷差點跌倒，被西里爾扶住之後還沒說謝謝，莉可的殺氣已經直奔 而來。「怎麼？我沒說錯啊，這種時候不就是要把握時間努力做到爽，哪有開心請 人回家浪費時間的道理？」 「～～～～～～～」莉可忍耐、再忍耐、還是覺得忍無可忍！「你這個罪魁禍首有 什麼資格說這種話！！」 「咦？」西里爾閃開莉可的拳頭，「妳這樣會打到比荷耶，快住手。」 「那你站著給我揍！！」 「那怎麼行！」西里爾一本正經的反駁。「妳把我打倒了誰來扶住比荷？他今天的 腰又痠又軟還沒恢復，我們要多體諒他。」 「……不，謝了，」好想死……比荷隻手掩面，想離這厚臉皮的傢伙遠一點。「請 讓我們今天也很『平常』的開始工作吧。」 斯林提心吊膽地拉扯莉可的袖子，不斷小聲小聲再小聲地提醒莉可那是人家的私事 ，反正學長的腰現在才這樣已經很奇蹟了，晚點出現也不意外啦…… 嗯哼，不對盤還需要理由嗎？ 「你真是個讓人不爽的傢伙。」 「因為我沒有讓妳爽的必要呀。」 終於在血管破裂前意識到這樣的對話絕對不能繼續下去，莉可深呼吸、深呼吸—— 在哀傷的發現自己越來越常深呼吸之後，莉可打開工作模式，拉著哀嚎的斯林一同 出門邁向下大雪的戶外、發動汽車，去看生產後站不起來的母羊。 ■ □ ■ □ ■ □ ■ 過了萬聖節後，街道上的色系變成以紅與綠為主的繽紛裝飾，學生們開始歡慶寒假 ，街上瞬間充滿比平常多一倍的情侶，看得斯林好生嫉妒。 西里爾也很嫉妒。 雖然今年比荷已經公告診所會提早放假，但西里爾知道，要比荷這樣跟他卿卿我我 的出門約會幾乎是不可能——但這部分西里爾認為自己還有基本肚量所以不會出門 搗蛋，可是另一個原因就讓他很不開心。 「為什麼？」 「嗯？」比荷洗完澡換上居家服，在廚房弄點宵夜，看西里爾坐在餐桌上，於是東 西很自然也變成兩份。「什麼？」 「為什麼我不可以跟你去希倫家過節？我都說你不想對他出櫃的話我可以變回貓形 ，為什麼還是不行？」 「那我昨天也說過了，」比荷無奈地笑著把盤子放在西里爾面前。「他們家有狗。 」 「哼，區區幾條狗還奈何不了我。」 「就是這樣所以也不行，」比荷笑了。「他家的狗會被你欺負。」 「……比荷，」西里爾拿起叉子戳食物。「你該不會喜歡他們家的狗吧？」 「嗯？喜歡啊，個性很好又很活潑，很好……」說到一半才想到不對，眼前這個是 大醋桶。「西里爾，你不是寵物，所以你不需要跟寵物計較。」 「……那我是什麼？」哼，我才沒那麼好擺平。 「你是……」喜歡的人、家人或愛人之類的話比荷說不出口，即使他知道沒有這單 薄的字詞他們也已經被束縛在一起，但西里爾對他卻也不是這麼簡單的存在。 「……你是可以陪著我閉上眼睛的人。」 「嗯？」閉上眼睛？西里爾歪頭思考閉上眼睛會是什麼場合什麼時間什麼意思，看 著比荷低頭吃東西的樣子，愉快地笑了。「我也可以陪你張開眼睛啊。」 「……但是最後那一次是不會張開的吧。」 你是可以陪我到死的人。 西里爾愣了愣，然後淡淡彎起新月般的笑容。 「說得也是呢。」 「對吧？」 「嗯，所以嘛，不管你哪次閉上眼睛我都不想缺席啊！而且我都沒看過你最好的朋 友～我好奇嘛～～」 「西里爾……」套完我的話又把問題兜回原點是犯規的啊。 「不論如何都不行？」裝可憐。 「……」差點就想說也不是，最後還是硬生生地吞回去。「西里爾……有時候，我 會想遠行。」 「旅行？」 「不，遠行。」比荷低垂著眼，不知道該怎麼說這種渴望。「就是想離開現在所有 的一切，前往遙遠之處，因為沒有目的地、沒有目標，僅僅是單純的離開，所以只 能說遠行。」 「所以你現在的意思是想離開我嗎？」 「不是……」比荷推推眼鏡，撇開頭。「我無法離開劍塔市，所以拜訪希倫是我最 接近遠行的路徑……我想一個人。」察覺西里爾的臉色，比荷立刻補充。「不是藉 口，不是討厭你所以不要你跟著，只是……」 「嗯？說啊，我沒生氣，再怎麼荒謬我也會開心聽著的。」 「……想拉遠一點，然後回頭看看，確認自己手中的究竟是什麼。」比荷又推推眼 鏡。 「就像在看畫一樣，想站到最遠，再一點一點靠近？」西里爾終於察覺比荷推眼鏡 不只是遮掩情緒，對方臉上那些無法形容的細微變化讓心暖烘烘。 「呃……嗯。」 「嗯，好，我不去。」 「咦？！」 「哎呀，難道比荷你在享受我對你耍賴這件事嗎？還是你其實超～～希望我去的？ 早說嘛！」 「不不不，」比荷抬頭之後用力揮手，表情非常意外。「我只是很意外你這麼乾脆 。」 「啊，當然，我說過會等你啊，如果只是這樣有什麼關係？反正你說過會回頭看嘛 ，沒關係沒關係，我會當個好鐘樓讓你輕鬆看。」 比荷沒問『真的沒關係？』或『真的不去？』，而是露出單純想瞭解西里爾心情的 眼神，西里爾笑嘻嘻地伸手越過桌子，摸摸比荷的頭輕輕搓揉。 「我知道有人陪伴的旅行是什麼滋味，也知道渴望被等待的意義，當你走到飛鳥無 法橫越之地，我會在那裡。」 -- 鮮網專欄～ 密封貓罐頭 http://ww2.myfreshnet.com/BIG5/literature/indextext.asp?free=100131362 新個板！ bbs://bs2.to --> P_Arales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 From: 220.136.15.17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