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任思遠結帳離開以後，顧錦年還是沒想清楚自己到底是怎麼答應對方的邀約的。大概是 那張臉上的笑容太亮眼又太誠懇了吧？顧錦年對於同性的美醜沒什麼分辨能力，但也能從 店內多數女同事投射在任思遠身上的熾熱目光瞭解一二。 況且，比起自己答應的原因，更該考慮的是晚上怎麼辦。萬一被對方載去哪裡吃掉怎麼辦 ？不過，要是真到那一步，彼此身材相當，自己也未必會被佔便宜……顧錦年想著想著不 由得一陣好笑。又不是什麼嬌弱美少女，哪裡有必要擔心這種事。 等到下班時間，顧錦年換好便服背上斜背包，任思遠已經站在店外等他了。 仍然是一身整齊的西裝襯衫皮鞋，扣子扣到最上面，不知為何有種禁慾的感覺。眼下雖然 是傍晚，但畢竟是夏天，難道他這樣一點都不熱嗎？顧錦年納悶地想著，又看看自己一身 背心外搭短袖襯衫加短褲的輕便打扮，只覺得兩人十分格格不入。 就在胡思亂想的當下，那人抬手招了招，顧錦年連忙走過去，正想說些什麼，卻突然發現 對方的視線不斷在他身上游移。 「你看什麼？」 「沒什麼。」任思遠微微偏頭，似笑非笑，「第一次看你穿便服，跟穿制服的時候相比很 不一樣。」 顧錦年再度低頭審視自己，怎麼也看不出來不一樣在哪裡，狐疑地看了對方一眼，並不糾 纏這個話題，直接問道：「等下要去哪裡？」 「吃晚飯，然後看電影？」任思遠似乎在徵詢他的意見。 ──約會的一貫流程。顧錦年想，「你們這個年紀的人約會也都去這些地方？」 「不一定。」任思遠誠實地道，「我不太常看電影。還有，我今年才二十七歲，你怎麼說 得好像我很老了……」 「比我大十歲啊。」顧錦年笑了一下，「我出生的時候你已經小學四年級了。」 任思遠不接話，只是露出了有些困擾有些無奈的苦笑。上車以後，坐在副駕駛座上的顧錦 年好奇地四下張望，「你車上真乾淨。」與其說乾淨，倒不如說沒有任何多餘的東西。 「只是習慣。我不常載人，擺其他東西或者裝飾品沒有意義。」任思遠答得乾脆。 ──不能讓別人看就沒有意義？看似合理，但總覺得哪裡怪怪的。顧錦年很快便把這件事 拋到腦後，望著車窗外的景色。這時正是黃昏，外頭車潮行人來去匆匆，路燈漸次亮起， 別有幾分繁華。 「到了，下車吧。」 任思遠在巷弄中停好車，領著顧錦年走向一間店面。店裡十分寬敞，裝潢擺設充滿金屬的 無機質與冰涼感，十分簡潔，連桌面上擺著的裝飾品也是金屬網布作成的玫瑰花。兩人被 服務生領到店內一隅坐下，翻開菜單一看，雖是以義大利料理為主，但價位倒是在預料之 中，顧錦年便隨意點了個套餐。 「這裡是我朋友開的店。」任思遠率先打開話匣子，「你應該不討厭吃義大利料理吧？」 「還好。」顧錦年喝了口檸檬水，「我不太偏食，大部分的食物都可以接受。」 兩人又沉默下來。畢竟才剛認識，也沒什麼共同話題，任思遠忽然問：「你答應跟我出來 ，是願意跟我交往的意思嗎？還是，想從做朋友開始？」 「你可以自己選。要是直接從情人開始，也許我仍然沒辦法跟你上床，畢竟沒有經驗也沒 有那種嗜好。從朋友開始的話，可能我不會那麼反感。說真的我也不知道該怎麼做，以前 沒遇過這種狀況。」 顧錦年直直望了回去，不知為何對方卻似乎有些意外，挑著眉道：「你說得真直接……」 「什麼？」顧錦年只疑惑了一瞬間，隨即意會過來，不以為然道：「你是指上床？」他一 臉嘲笑，「說到這個，我還怕要是你等下把我載到荒郊野外吃掉怎麼辦呢。」他開著玩笑 ，卻又一副毫不擔心的樣子。 任思遠低低笑了起來，頗具興味地問：「你真的會怕？」 「怕啊，怕死了。」顧錦年平平說道，隨即翹起唇角，「那你想怎麼做呢？當朋友，還是 情人？」 「我一開始就告白，當然是想跟你用情人身份相處。」任思遠抬眼看他，眼神說不上含情 脈脈但至少也頗為真誠，神情多了分沉穩，「這樣，你願意嗎？」 「OK啊。」他笑了。 就這樣，跟一個大自己十歲的同性順利地開始交往了？顧錦年這樣想著，感到有些荒謬好 笑，卻也不怎麼排斥厭惡。大概是態度的緣故吧，任思遠好像不覺得自己同性戀的身份有 什麼特別或奇怪的地方，連帶他也覺得被同性追求交往似乎沒什麼大不了的。 一個小時下來，兩人邊吃東西邊說話，顧錦年知道任思遠在一間廣告公司上班，獨居，喜 歡喝酒喝咖啡，近一年來都沒有正式的交往對象；任思遠也知道他即將升上高三，就讀附 近的國立高中，跟前女友不久前才分手。 顧錦年吃了口作為甜點的手工冰淇淋，含糊問：「你以前的交往對象都是像我這樣，年紀 比較小的人？」 對方搖頭，「不一定，大部分是跟我年紀比較接近的人。你長得高，看起雖然很年輕，可 是沒有那種小孩子的感覺。」男人說著露出了一個彷彿是充滿了誘惑力的笑容，顧錦年注 意到湊巧經過旁邊的女服務生忽然紅了一張臉，視線也不斷偷偷往這邊看。 「是嗎？」顧錦年不太在意地道，忽然想起了什麼，問：「我從剛才一直想問，你是不是 對我的穿著有意見？」 任思遠很明顯地露出了不解的神色。 「你一直在看這裡。」顧錦年比了比自己脖頸胸口一帶。 「不是，你誤會了。不是因為那個。」任思遠手指鬆鬆搭在臉上，微微瞇起眼睛，用另一 手比了下他的頸部，「脖子不短不長，肩膀又寬，很適合穿這種露出鎖骨的衣服。」任思 遠面上露出一絲迷戀與欣賞的神色。 顧錦年一怔，下意識脫口而出：「你該不會是……」 「嗯……」任思遠喝了口咖啡，笑而不答。 他仍有些無法置信，但又覺得自己有些大驚小怪。對方喜歡看男人裸露的肌膚，就像他自 己也喜歡看女孩子穿迷你裙露出大腿一樣，雖然基於不同的性傾向，但卻是同樣自然的行 為；然而理智雖然能理解，思維卻仍然一片混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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