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二，替我上壺茶……呃？」 　　冉西陌才一腳踏進這客棧，便覺得不尋常。 　　怎麼……裡頭卻連半個客人都沒有？ 　　他歪歪頭，退了幾步回大街，望著人來人往的市集，瞧著滴著熱汗、挑著扁擔大聲吆 喝的攤販，瞧著提著菜簍快步疾走的婦人，又瞧著一手燒酒一口肉的魁梧大漢，再瞧著小 心翼翼捧著方巾在人群中左顧右盼的丫鬟…… 　　人人皆在這客棧前走，卻皆不往這客棧裡行？ 　　他又回探了空蕩蕩的客棧一眼──這回也讓他瞧仔細了，這客棧，倒是有個雅致的名 兒，喚『祥雲樓』。冉西陌心底想，莫非是還沒開店營生嗎？ 　　「小二……小二在麼？」 　　冉西陌一邊問，走了兩步，便看到一個白髮蒼蒼的老翁獨坐在一隅，桌上傾倒了三五 盅酒，已是空空如也，那老翁察覺到有人接近，打了一個酒氣沖天的嗝，便向他擺擺手， 要他自個兒入座，別跟他拘束。 　　……別拘束？ 　　壓下滿腹狐疑地落坐，解下腰間的長劍置於桌上，冉西陌正待為自己倒上一杯茶，沒 想到那隔了幾桌的老翁又發出了慨嘆。 　　「唉～浮生端杯送酒，卻總是不解盤中滋味……淒涼呀淒涼……」 　　老翁的神色迷茫，發出的聲調又似吟似唱，說是酒話，那語句卻又清晰的過份，實在 讓人摸不清虛實如何。 　　這客棧真是越來越奇怪了，日正當中無半人，唯一的店小二不但年紀甚長還酩酊大醉 ，掌櫃則不知去向……對了，掌櫃呢？還真是從頭到尾都不見掌櫃蹤影！ 　　「請問小二……爺，」話到口中，才覺得那『小二哥』對著這位老翁的輩份來說，似 乎有些不敬，冉西陌連忙改口，「我奔波得累了，不知掌櫃在哪？想點些食物填肚呢！」 　　但老翁卻渾然忘我，繼續哼哼艾艾，冉西陌出聲喊他，卻再也沒有反應了。 　　既然如此，是不是該去尋下一間客棧了？但是……他方才也喝了人家一口茶，若他轉 頭離去，不就佔了人家的便宜？唉！都怪他太渴沒想太多，況且經過這麼一番探問，原本 空著的肚皮又更餓了…… 　　思緒亂時，冉西陌聞聲抬頭，卻看見一人兩手端盤，一盤上有三壺酒，另一手則是 一道香噴噴的醬燒五花肉，自內室三步併兩步而出，朝他身旁的那位老翁疾步前去。 　　啊呀……那盤肉好香呀…… 　　餓上三竿的冉西陌早已管不住失不失禮，雙眼直勾勾地瞪著那盤肉；那送酒青年也注 意到他，連忙向冉西陌致歉，「真抱歉，讓客倌久待了！」 　　冉西陌如夢初醒，這才收回視線，對上出聲詢問的那人，想著方才的失禮舉措，讓他 頓時有些困窘。 　　「客倌要住宿，還是打尖呢？」 　　飢腸轆轆的冉西陌雖是滿頭霧水，但無論如何，有人出來招呼，便代表他終於能夠吃 飯了！向那人點了幾道招牌菜，再叫上一壺新茶，並將方遞來的兩盤小菜迅速掃光後，肚 裡的饞蟲總算暫且休兵了。 　　茶足飯飽後，他再次好奇地抬首，環顧店內四方，仍與他來時沒有兩樣，空蕩蕩得沒 有多半人；瞧那隔桌的老酒鬼依舊迷醉，而那個替他上菜的青年捲起了袖子，一絲不茍地 擦拭著方桌，神色相當專注。冉西陌瞧著瞧著，心內益發好奇。 　　難道……這年紀與他不差上下的青年才是小二哥，而那白日圖醉的老翁……才是這 「祥雲樓」真正的掌櫃？ 　　按捺不住滿腹的好奇，冉西陌問向青年，但他卻搖了頭。 　　「真對不住……其實，我正是這間客棧的掌櫃！」 　　「咦……那他？」冉西陌有些訝異，一來是因為從未見過如此年青的掌櫃，一來也是 因為，自他進客棧以來，這青年作的事已不止是個掌櫃而已了！ 　　「他是粱翁，有時他若見到客倌，也會順口替我招呼一聲。」 　　確實……他也是因為受了粱翁的招呼才會入座的，一思及此，冉西陌便起了身向老翁 一躬，「方才真是多虧了梁老伯……」 　　青年搖搖頭，「我不明白粱翁是不是姓梁……只是久而久之，我便這麼喊他了！」 　　「咦？難道他就任你這麼喊他麼？」 　　「嗯……其實我也曾問過好幾次，但是，他似乎什麼都記不得了。」 　　「記不得？」 　　「是呀，不記得名字，不記得家人……他說，他只記得兩件事：記得從家裡到這祥雲 樓的路，還有，他愛喝的是祥雲樓的紅粱酒……」 　　「這樣呀……」 　　倘若忘盡一切，唯獨惦念著祥雲樓的紅粱酒，那麼，此地對於粱翁來說，想必一定是 個重要的地方吧！ 　　一思及此，冉西陌的心頭竟悄悄染上一抹輕溜溜的惆悵。 　　「我見客倌配劍……莫非是江湖人士？」 　　「啊……初出江湖罷了，還不是什麼氣候，只希望日後能夠有些作為！」冉西陌回過 神來，與掌櫃笑答，而他對這掌櫃竟也增添了幾許親切。 　　縱使之前對此地有些不安，但因掌櫃的短言關照，才平緩了那股初出江湖的緊張感。 　　「掌櫃，多虧與你閒談，心情舒坦多了。」 　　「別客氣，客倌往後若經蘇盈城，別忘再來咱們祥雲樓留憩呀。」 　　「哈哈，這是一定！對了，這些多少錢……咦？」 　　這一聲「咦」，引來了掌櫃好奇的目光；冉西陌將手探向腰間，臉色不若前一刻的燦 爛，竟然越來越慘白。 　　「不……不見了……」冉西陌立即翻找著隨身行囊，但是卻徒勞無功。 　　難道是他沒帶在身上嗎？這不可能呀！還在蘇盈城外時，他可是有再次將娘所繡的錢 袋拿出來再次確認的！怎麼一晃眼就不見了呢？ 　　糟糕……這回他可糗大了！ 　　「你說不見了……」掌櫃解讀著冉西陌的行為，而後，與冉西陌得到了相同的結論。 　　天地無聲，此刻作響的，只有粱翁自遠處所傳來的酒嗝。 　　「請……請問掌櫃，能不能讓我替你洗盤子來抵飯錢呢……」 　　掌櫃看著此時羞愧得連頭都有些抬不起來的冉西陌，心裡真是好氣又好笑。 　　 　　祥雲樓除了粱翁固定留下的酒錢外，已有月餘未有收入，冉西陌的這一頓餐錢，雖無 法立竿見影地救急，但至少能夠多為自己留下一線生機，怎麼知道今日的忙碌，最後仍是 一場空？ 　　雖如此作想，但一見到冉西陌那副自責的模樣，他心裡的委屈與情緒竟然全都煙消雲 散了。 　　「倘若……倘若掌櫃不缺洗盤的，我也能夠多出一些勞力！」見掌櫃不言語，讓冉西 陌心裡越來越心虛，心上一著急，嘴邊的話也越跑越快，「你有所不知，以前我在家鄉的 時候，為了攢錢家用，曾在木工啊、鐵匠那學過一些皮毛，我想我也能替祥雲樓作些修繕 的！」 　　掌櫃只是笑著搖頭，「客倌，你說的這些，我都不需要啊！」 　　「這……但是，那我該怎麼辦？」冉西陌挫折地抱頭低喊，「我……我初出江湖，還 來不及闖出名堂，不料竟先犯下白吃白喝這等令人髮指的罪行！我……」 　　「客……客倌，你先冷靜點，有話好好說……」 　　掌櫃原想伸手安撫冉西陌低落不已的情緒，不料正好對上冉西陌盡是沮喪的雙眸， 「真的沒有嗎？這祥雲樓……真的沒有我能幫上忙的地方嗎？」 　　方才如此自責，如今竟又有些……泫然欲泣？掌櫃收回手，看著冉西陌如此老實的反 應，他心裡忽然有了一個念頭。 　　「這麼說來……確實有一件事情，希望客倌能夠助我。」 　　事態峰迴路轉，一想到贖罪的機會便在眼前，讓冉西陌原是迷濛的雙眼迸出了萬丈金 光，「真、真的嗎？」 　　掌櫃向冉西陌溫柔地一笑。 　　「關於祥雲樓店小二的事……想請客倌幫幫忙。」 -- 應該是(??)第一次在這裡貼文... 請多多指教！>w<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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