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得輕鬆，好像把自己的處境都忘了。 看著Alice在棚裡神情愉快的接受訪問，一旁的何桀予表情專注，心裡想的卻是自己的事 情。 他通常都會這樣，隨時注意著藝人受訪時的表現，一有狀況立刻出面處理，不像有的助理 或經紀人，只對大牌特別照顧，一個不小心就讓那些資歷還不夠的小咖在發言時惹禍。 只是說他這樣認真難免給公司其他助理壓力，久了，被同事在背後抱怨的情況也不是沒有 。 因為想著昨晚在泉家裡過夜的事情，想到泉在自己面前越來越輕鬆自然的態度和神情，儘 管何桀予今天是一大早就出門，還是沒有什麼不耐或疲憊的樣子。 應該說因為談戀愛而心情好嗎？ 事情能這麼單純，何桀予心裡是不可思議的。 「發呆嗎？」身旁一個聲音讓他回過神來。 轉頭，是一個不認識的長髮女生。 她帶著微笑，個子不高的她，在何桀予身邊大概足足矮一個頭。 雖然如此，她微仰起頭的神情卻沒有絲毫不自在，在看到何桀予疑問地挑起眉毛時，笑容 還更加燦爛了。 直覺覺得這女生眼熟，確實也是一瞬間就想起她像誰，那提出挑戰似的、微微抬起的下巴 ，還有那顯然好勝心十足的表情，分明就是另一個Alice。 「你好，我叫Ivy。」女孩很輕鬆的打了招呼。 「……妳好。」何桀予也禮貌點頭。 「你就是何桀予，泉的前任助理吧。」 Ivy的笑容擴大，何桀予卻皺起了眉頭。 好像才剛開始覺得甜蜜的不可思議，像作夢一樣的這個月裡，他就像個平凡人，和通常不 被允許像個平凡人的泉談著戀愛，每天工作結束後或早或晚，到泉的家裡和他相處的那段 時間，儘管心底並不覺得踏實，卻有種「真正的戀愛就是如此」的感覺。 總覺得泉很可愛，無論再怎麼疲倦，看他那樣直率的接受自己的表情，還有靠著自己安心 地閉上眼的樣子，就會覺得疲累都消失不見，何桀予知道這段時光可能是短暫的，因為這 樣悲觀的預期，他過得更小心翼翼。 每天都只想著把泉捧在手上，想著怎麼樣讓他更好、更快樂，更安心，因為沒有真正的家 人所以他不知道家人是不是就是這樣的，也因為之前從未對誰有過這樣的心情，把對方看 得比自己更重要的心情，何桀予甚至認為這是他第一次真正的戀愛，只要擁有過就該覺得 幸福。 只是這段時間，也短暫到超乎想像了…… 何桀予坐在車上發呆，他很難得地把車開回自家車庫，卻是沒辦法下車。 今天沒辦法和泉見面，儘管他很想，很多事情卻讓他心裡亂糟糟，感覺一步都動彈不得。 在攝影棚裡那個自稱小報記者的Ivy，她寄給自己的照片跟簡訊，就在手機的顯示螢幕上 。 照片是他今天早上從泉家離開的身影，簡訊則是平日的噓寒問暖，他握著手機想著應該要 打電話給泉，或至少也傳簡訊告訴他今天不過去了，可是目光好像被那些訊息吸引，他怎 麼也不能轉移視線。 要傷害泉，只要這樣就夠了。 他現在不能被小報捕風捉影，舞台劇下個月初就要首演，所有的宣傳都集中在這齣劇上， 這個時候出現什麼無關的揣測，對於不炒緋聞不作八卦宣傳的這齣劇來說，絕對是扣分。 就算是合約上規定的並不明確，但只要劇組認為泉的個人形象或作為影響到這齣劇的票房 ，那就有得吵了。 而且泉又那麼努力，他不想看到他這時候還要出來回應蜚言流語。 任何一點小訊息都夠讓那些粉絲騷動，他怎麼能讓自己成為別人的武器？怎麼能讓泉用這 種方式出現在雜誌上？ 就算是簡訊裡除了瑣事以外什麼都沒說，他現在已經不是泉的助理了，要編故事，這點程 度的題材就夠了。 何桀予握著手機手肘靠著方向盤，頹廢的低著頭。 地下室的車庫非常昏暗，車子裡當然也是。 想起今天早上，泉很難得的睡比較晚，他出門前坐到床邊想看看泉的睡臉，手卻突然被泉 從棉被裡伸手握住。 泉睜開眼睛，看他嚇了一跳，露出惡作劇得逞的表情。 他還記得自己笑了，低頭就湊過去吻他額頭。 那樣的甜蜜在現在回想起來就像尖刺，他痛到握著手機的手都開始發抖，必須用盡全身力 氣才能握緊。 要結束在一個小報記者手上？ 他覺得不是那樣的。 何桀予用力搥了幾下方向盤想要出氣，沒有用，眼淚還是從眼角滑了下來。 看著對方一封封傳來泉回傳給自己的簡訊，何桀予雖然不認為那些代表什麼，也不會因為 今天對方詭笑的暗示所傷，然而讓他痛的是一種預期，必須要在這裡結束的預期。 用力的閉上眼睛，但眼淚怎麼都不能控制。 不能讓那些人傷害泉，那些不懂得泉如何努力，只想著把他拉下來好大賺一筆的人。 今天他們還沒有得到什麼具體的證據，可是這只是一個開頭而已。 既然已經被注意到了，就不可能擺脫這種猜疑。 除了忍痛離開以外還能怎麼作？他早就知道跟自己在一起對泉不是件好事，然而他明明就 知道卻還是不能控制自己，那天在電話裡泉哽咽的聲音，就是那樣的聲音叫了他的名字， 讓他還是走了過去。 走過去，說出自己的感情，就算心底還是知道這只是慢性毒藥遲早會毀了泉的演藝生命， 在當時他還是那麼作了。 何桀予現在，只是憎恨著自己當初為什麼不能壓抑。 如果愛他，不是應該更努力去隱藏，不著痕跡的陪伴嗎？ 泉那麼單純那麼溫順，如果自己沒有吻他，只是像之前那樣把他抱過來頭靠著自己的肩， 對需要人陪伴的泉來說，不是也應該足夠了嗎？ 因為安慰泉而無法壓抑地吻了他，只是出於自己的獨佔欲而已。 何桀予因為要忍淚而皺緊眉頭，其實在一個人的車裡沒有任何人會看見他哭泣，可是當他 幾乎要哽咽的時候，他又硬生生把所有聲音都壓下去，以致於那聽起來像是呼吸困難，而 事實上也是。 想著這些事情讓他胸口很緊，很難呼吸，記不清楚幾年沒有哭過沒有為誰傷心了，現在這 樣壓抑著眼淚的哭泣，何桀予覺得這個自己陌生到像一個別人。 以後不能再跟泉見面了，除了工作上尋常的招呼以外。 卻是在這種時候，才覺得腦海裡滿滿都是沒跟泉說過的「愛你」，以後也沒有機會說了。 他只跟泉說過喜歡，好像這樣雲淡風清的兩個字，就能夠代表他對他全部的在乎。 事實上是不夠的。 心裡的感情早就凌駕了喜歡，他滿腦子都是愛他愛他，因為愛著泉所以絕對不能忍受看他 痛苦難堪。 同樣的原因讓他那天打開了門，而現在同樣的原因要讓他離開。 何桀予捏著手機的手因為出汗，手機滑落掉到腳邊，他也沒有心思去撿。 好像只想要把這樣的心情一次哭完，他一個大男人哭的像個孩子的樣子，光想像就連自己 都不能忍耐，可是他真的很想念泉，今天早上才分開，然而現在開始一切都不會一樣了， 以前能夠表現的那樣成熟像個大人的自己，想也沒想過會因為戀愛而痛哭的自己，會不會 都只是一場幻覺？ 他的過去只是在演戲，演一個並不害怕失去什麼，因為沒有什麼可以失去的成年人而已。 而那並不是他，至少不是現在的他，他現在無法想像自己失去了泉。 不能想像卻注定要面對，何桀予手扶著額頭感覺頭痛劇烈，可是這樣的懲罰還不夠，他需 要加倍的痛苦，才能讓他知道自己錯得多麼離譜。 他愛上一個不應該愛的人，放縱自己的愛，讓對方身處險境。 而他不要泉為自己犧牲任何，即使泉會有為了愛情退出演藝圈的一天，即使他會被那些 令人厭煩的小報追逐，那理由，何桀予覺得也不應該是自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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