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用擔心那個，實在不夠用了，我還可以去掙錢。」 「你堂堂一個親王，要怎麼去掙錢？」 「是個比一品太傅還好賺的生意，你終會知道的。」 ============== 在滿園的綠萼花開，與濃厚的梅香下，總是清幽的解意閣裡，難得有些熱鬧。今日陽光 普照，並未結霜成雪，楊湛與謝璟殊兩人穿著狐裘，先讓下人們自標記好的土裡挖出一 罈墨色的酒甕，將其移到梅園裡的一處亭台，便讓眾人遠遠地候著，獨留袁瓘與顧璉在 旁服侍。 「這便是你之前所說的『大生意』？」謝璟殊略揚起眉，似笑非笑地看著楊湛。 「這當然是。」充滿自信，楊湛頷首。「若是不信的話，不妨你親身試試，便可知道其 中妙處所在。」 謝璟殊品味著面前之物，評道：「外觀鮮亮美麗，氣息也豐郁動人，就是不知味道如 何？」 豪邁地自酒甕裡舀出一碗晶黃色的、剔透清澈的酒汁，遞到謝璟殊面前。「不是我自誇， 在豐鎬京裡，就算是名流富豪，也還不一定能買到我這裡的一瓶『解意』。」 一旁的袁瓘附合道：「正是，當年主子封王建府，選定此處埋入十座酒甕，十年之後才 取出第一甕酒，命名『解意』，此後一年一取一埋，一次只得一甕五斗，其中二斗入宮， 二斗府內自用，就那一斗能夠外賣，一年唯有十升，讓人競相出價，價高者得之，往往 一瓶要價千金以上。」 「千金？」謝璟殊聽得真是難以置信：「就這樣的一瓶酒，竟然要價千金？」 「此酒以龜甲、鹿角、枸杞、人蔘為底，再配上佛手與桂花增其香氣，大補精髓，益氣 養神，飲之體無酒攻脾胃肝膽之害，人無酒後少德昏聵之象，長年飲之，足以延年益壽， 養生養顏，況還埋在這滿園的綠萼之下，花泥芬芳馥郁。縱然要價千金，也只是恰如其 份罷了。」楊湛說著，內容雖然博大精深，卻有點照本宣科的意味。 謝璟殊似是被這一串藥名與功效弄得有點暈眩：「聽起來就像是孫大夫配好的藥似 地……」 一旁的袁瓘與顧璉聞言，竟是噗嗤地一聲笑出，立即被楊湛賞了一眼，這才忍耐地收起 笑意，並垂首退到外頭去。 「雖是照孫大夫的方子，但材料可是我自個兒挑選，再親手配置，不經他人之手的。」 就算被當面說破，楊湛卻毫不羞愧，仍然一派驕傲。 「真是這樣嗎？」此話確實讓謝璟殊很是驚訝：「那真是你自己的『生意』了，我雖不 精於此道，卻也要好好品嘗。」 楊湛笑看了他一眼。「哦？也有你不『精』的學問？」 「雖不精通，還是品得出優劣好壞的。」看著楊湛親自動手，將金黃色的酒液注入一組 白玉纏枝蓮紋壺內，那美麗的色澤瞬間自淨透的白玉之內映出，更使壺上的花紋栩栩如 生。謝璟殊不免讚嘆：「此酒光是色澤氣味，就已足夠誘人。」 「最誘人的，還是它的味道。」將酒液傾入同款的蓮紋玉杯之中，再將此杯交給面前的 男子，楊湛說得十分快意豪氣：「你先品其原味，等會兒我們還要在此煮酒賞梅，共享 美景與佳釀，這才真是人生樂事。」 聞言，謝璟殊抬起那雙墨黑漆亮的眼瞳，望著楊湛好一會兒，片刻後才跟著微笑附和： 「對，這才是人生樂事。」 男人正忙碌地佈置一切，在燃著炭火的小爐上煮著澄透的美酒。波動的火光映著那張俊 美的臉龐，摻上四周洋溢的梅香與美景，一切顯得有點不切實際，以至於他此刻所說的 話，也讓人感到宛如虛幻般地飄渺不定。 「我知道你不喜歡從前的那些事，我也一樣不喜歡。」楊湛的手一邊輕攪著酒液，讓它 均勻加溫，一邊緩緩地說著：「此刻天下平靖，那些煩心事，就交給有能之人去處理吧， 我們就一起，享盡這天下的閒逸喜樂，再不去管那些其它……」 謝璟殊聞言先是一怔，才隨之覆述道：「再不去管其它嗎……？」 「對。」回過頭來，楊湛注視著他，那眼神很是堅定，又摻雜了種道不明的溫柔。 就在這樣的目光中，謝璟殊慢慢地笑了，那笑意似乎極為悠然自在，卻包含著難以捉摸 的滄涼。 難以理解這抹笑紋背後真正的意義，楊湛只能看著他舉起手上的酒杯，以極是優雅的姿 態，先是靠近嗅聞酒液的芬芳後，才讓溫潤的酒液流入口中，接著便沉浸在悠長的酒香 裡，一副回味無窮的模樣。 「馥郁濃醇，餘韻綿長；幽遠清冽，齒頰留香，真乃舉世無雙的美酒，確有千金之價。」 再為他的杯裡添上熱過的暖酒，楊湛說道：「我問過孫太夫，此酒對你有益無害，若是 喜歡，再多喝一些也是無妨。」 「但我可付不起這要價千金的酒錢。」他打趣地道。 看著面前那白皙的臉頰已浮起薄紅，楊湛心想：他說自己不精酒道，此言誠然不假，此 酒雖然入喉溫順，卻也別讓他喝太多才好。「你可比這罈酒昂貴多了，把你自己質在這 榮王府就非常足夠。」 聞言，謝璟殊再笑了，這次的笑紋，比之前都還要更單純易懂得多。「榮王爺真是快人 妙語，難怪有那麼多女子，會為了王爺死心塌地。」 被他的神色感染，楊湛也笑了。「我的妙語，只願用來取悅我重視的人，其它人要怎麼 想，我也管不著。」 「唔，好個薄倖郎君。」似是因為飲了酒，讓謝璟殊本就文慢的腔調更趨平緩，而那張 病白的臉，也漾上一點顏色。「若傳了出去，不知要讓多少人傷心哭泣……」 「真要比起來，我怕還比不過你呢，當年的謝玉郎，讓多少人碎了滿地芳心？」 「我當年家教嚴格，豈有時間談論情事？天下動盪，也不曾想過成親。」說著，再緩緩 地飲酒：「如今想來也是件好事，省得誤人一生。」 話雖如此，但謝璟殊的神色卻不帶任何追悔惋惜，看著他的模樣，楊湛心裡竟浮起一點 自己都難以理解的欣慰。鬼使神差地，他開口追問：「……就沒有，讓你心動的人嗎？」 面前的男子抬眼望向自己，那墨黑的眼瞳讓他的心口驟然失速，就像已被男子完全看透 內心深藏的想法，那個連自己都不能確實釐清的、埋在心底的模糊念頭…… 「你怎會與我這樣的人談『情』？我都已是這個樣子了。」謝璟殊給自己倒了一杯酒： 「或許在你心裡，我還是那個謝璟殊，可事實上，他早已死了。這個世上，沒有你心目 中的那個『謝璟殊』了，有的是只這個，要花上常人三倍時間走路的謝玉。如此殘人， 若還大言不慚地談論婚配和心動，讓旁人聽來，怕覺得痴愚可笑吧……」 就算那溫和的南腔沒有改變，就算這段話的音調依舊風雅無比，但楊湛仍是僵了臉色。 『英發雄烈，膽略兼人；雅量高致，無出玉郎。』瞬間在他腦中閃過的這段話，讓人永 誌不忘，刻骨銘心。僅用了短短十六個字，就精準描繪出一個風靡當世、縱橫天下的奇 才。但難道這樣的謝玉郎，就真被囚死在金陵的黑獄中，再難復見？難道有了瑕疵的美 玉，就再也無法散發動人的溫潤光彩？ 難道，他所想的那個謝璟殊，終究只是一抹遙不可及的幻夢？ 四下沉默，一切像是倏然沉滯般寂然，唯有那流動的清風，還能帶來沁鼻的綠萼殊香。 那就像是一條鞭子，生生打醒了楊湛。 他回過神來，見到謝璟殊繫在腰上的，那把他送他的墨笛，心中驀然一寬：可見他很是 喜歡此物吧…… 「若不談情，那就談談樂吧。美景佳釀當前，若無音樂，還真是俗氣。」若無其事，楊 湛微笑地道。 「也好，君澄想聽哪首曲子？」似乎也刻意和緩氣氛，謝璟殊十分配合地道。 「這個嘛……」略作沉吟：「便來一首『卜算子』吧。」 微一頷首，謝璟殊就解下腰間的墨色竹笛，被打磨至晶亮的墨色笛身，將他的手指襯得 格外白皙，那鮮紅的珊瑚鑲口，更讓那淡白的嘴唇添了顏色。美妙的音韻迴盪在梅林之 間，更是出塵風雅、超妙絕倫。 而後出人意外，原該安靜聆聽的楊湛竟出聲應和，那歌聲不是絕頂好聽，卻因氣息綿長， 詞意高潔，而份外幽遠動人。 驛外斷橋邊，寂寞開無主。已是黃昏獨自愁，更著風和雨。 無意苦爭春，一任群芳妒。零落成泥碾作塵，只有香如故。(卜算子．詠梅．陸游) 只是第一句方吟出口，就讓謝璟殊的指尖為之一震。 毋須再多說什麼，那句『零落成泥碾作塵，只有香如故。』就已訴盡一切。 訴盡所有那糾結的、凋零的、掩埋的、苦痛的一切…… 笛聲悠然終結，謝璟殊緩緩放下橫笛，仰頭看向楊湛，此刻，清美的梅香依舊隨風送來， 將人的衣襟髮梢，都染滿了這個香氣。楊湛就在這樣的情景下，回望著面前的男子，目 光極是坦然，而堅定。 「……你啊……」謝璟殊的聲音，既是無奈，又隱含嘆息，還有著一點難言的包容。 「怎麼？唱得很難聽？」男子注視著他，微笑。 卻見到謝璟殊似是對那個笑容怔了一會，好一段時間地默不作聲。待到楊湛都已因此而 忐忑難安時，他才開口。 「……我好像能夠理解，那些眾人追捧的佳人們，會對你念念難忘的原因，」停頓片刻， 謝璟殊垂下視線，又飲入一杯酒：「那不只是因為，你是雍朝的榮親王……」 心頭像被什麼重錘敲了一下，楊湛情難自禁地嚥下一口唾沫，似乎也借此動作，抑住胸 口倏然失速的心跳。 怎會如此？楊湛自問：這不過就是一句通俗的讚美，還這般隱晦難懂，又怎會讓他的心 口，雀躍至此？往昔他還聽過更加美妙動人的言語，心緒卻也不曾如此失控，卻為了什 麼，只要是面對這個人，他就會…… 「我說過了，我只願取悅，我所重視的人……」他說著這句話，卻覺得好像有什麼東西， 在心口噴湧而出。 「我知道。」謝璟殊說著，無比溫和而清雅：「你一定會找到的，那個你願與她共渡一 生的女子。」 聞言，楊湛情難自禁地苦笑了下：「是嗎？」 「當然。以你的模樣人品看來，榮王妃必是花容月貌，嫻淑良德，定為一對人人稱羨的 佳偶。」 猛然，楊湛也不知自己哪裡來的衝動，甚至不曉得這個問題倒底有何目的，但他就是說 出口了，那出口的話語，就如覆水落地一般難收，就算因此讓兩人之間，再度陷入無言 的尷尬；就算他對自己的莽撞，無比後悔。 「若是昭懷太子大婚，你也會這樣笑著祝福他嗎？」 =============== 怕老婆(?)俱樂部的小王爺敢問出這句話，真算是蠻有種的orz -- 美人自古如名將 不許人間見白頭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 From: 111.250.136.177 老梗了，總要吃醋一下嘛~~ 嗯，PTT的一員呢 其實我也蠻好奇的~~真不知道小玉要怎麼回答???? 噗，要有點白目才敢追得下去~~~ 真可憐，有點未老先衰的感覺orz ※ 編輯: bly1111 來自: 114.36.4.37 (07/10 13: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