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10-06-20 * 中國時報 * 【張惠喬】 　人人團知道我要離開以後，有幾個人哭了，我從他們的網誌中看到了我不知道的自 己，我不曉得我在他們眼中原來有特殊的位置，也不知道他們一直把我當成重要的人。我 當時知道我以後再也不會有這樣的學生──再也不會有人把你圍成一圈，只為了要你喝一 杯飲料或玩一個小遊戲，當然不會再有最佳男主角演自己人生的偶像劇，也不會再有最佳 製片幫你製作愛情MV…… 　人人團給了我一個亡命天涯手提箱。鮮豔的紅色外皮，四周有一圈透明的圓形軟釘 鑲邊，像山一樣的形狀，穩穩地從他們手裡遞過來。人人團的禮物一向很另類，總會讓我 一邊臉紅一邊偷笑又想啐他們一口，總讓我啼笑皆非又愛又恨。不過，這一次真的不同。 　紀念禮物 　提箱兩邊都可以打開。嘶嘶沙沙撕開魔鬼氈後，裡面是人人團眾家兄弟的大頭人形 小卡片，一個個擠眉弄眼擺出他們自認為最帥氣的姿勢，穩穩站著，站成背後一座小小的 政大附中──添姆棒球場、辛莊棒球場（星座廣場）、體育館、曹雪芹教室，還有我的辦 公桌。我常想，我來政大附中如果沒有遇到人人團，應該就不會那麼精采吧！或者說，是 人人團讓政附變得與眾不同！ 　人人團為什麼叫人人團，我是後來才知道的。人人團的首腦是阿帆，他們稱他「人 人講師」，我一開始根本沒發現他的存在，後來每次改週記總會改到一篇又一篇路邊救流 浪狗、養老院照顧老人等等的另類文章，我還正經八百回應：「你是一位善良的人。」後 來才發現被騙了！他們說，一開始是阿帆在深藍上用「人人有功練」的暱稱闖出名號，後 來一群人都用「人人有什麼」的暱稱加入，於是出現了「人人有課翹」、「人人有桌翻」 、「人人有湯喝」等等的口號，人人團就誕生了。 　關係漸佳 　我不是那種保守經營班級的人，但我一開始的確看他們不順眼。他們都是非常聰明 的人，而我一開始覺得他們群居終日、好行小惠，討厭他們遊戲人間、隨便輕浮，還企圖 影響更多人。所以我潛能地發動白血球，想撲滅這些讓班級不穩定的病菌，我開始約談他 們，誰知他們居然大膽到連被導師約談都嘻皮笑臉沒一副正經樣。我問他們一句：「你們 每天來學校做什麼？」他們說：「來喝湯啊！」我那時心裡明明很氣，卻不知說什麼好， 因為他們的回答讓我哭笑不得。 　我後來想，到底是我造就了人人團？還是人人團改變了我？我也不是那麼清楚。但 我知道的是，因為有人人團，讓我變成一個特別的老師。 　高一下，我跟人人團的關係突然變好了。因為摸清楚了他們的脾性，上課時總會意 外出現另類笑點。幹部雖泰半被人人團兄弟佔據，但他們其實也沒出什麼差錯，所以我就 安心地放手了。 　愛情短片 　人人團在「獨立學習」課程提出要用我的愛情故事拍片，還說要在我的婚禮上放映 ，我不怎麼當真。他們三番兩次來訪問，我總是半信半疑敷衍幾句；後來發現他們選了一 位很可愛的國中部女生當女主角，真的準備要開拍的樣子，才信以為真叮嚀一下：「男主 角要找帥一點的來演！」我永遠也不會忘記結婚前最後一天上班，他們把熬夜剪好的影片 拿來辦公室播放，我一邊看影片，心裡一直撲通撲通跳著，那是淡淡的甜蜜和說不出口的 感動。影片放完後，我小小說了一聲：「好感動喔！」不知道他們聽見了沒？是啊，自己 的愛情故事被拍成影片，甜蜜的回憶被演成了偶像劇，這種待遇誰能擁有？ 　雖然高一一年因為我的婚假提前結束了，但那個句號是蜜糖做的，我一想起來，臉 上就會堆滿情不自禁的笑容。 　高二分班後，人人團雖然分散在不同班級，但在政大附中，班級的概念其實很難建 立，人人團還是一樣活躍，一樣準時在中午時間出現在「添姆棒球場」打他們樂此不疲的 紙棒球。我偶爾會在吃過飯的中午散步去看他們打棒球，看他們在陽光下揮棒奔跑，投出 的笑聲比艷陽還耀眼。 　小事做大 　人人團是一個特別的團體，有時很濃，有時很淡。他們平時各過各的生活，除了中 午固定打紙棒球的幾個外，並非成天膩在一起。然而一到特別節日或有特殊任務時，他們 又能不約而同極有默契地聚在一塊兒，把小事做成一件大事。他們會在教師節的時候記得 給我一張卡片，卻不是正經八百的賀卡。我想，除了我，誰會在教師節收到一張名為「叫 溼節快樂」的卡片而不怒髮衝冠？我當然得把他們叫來臭罵一頓，眼看他們還是一副無所 謂的樣子，我只好撂下狠話：「聽不懂我的話是不是？好，那以後絕交，永遠不要來找我 了！」這怎麼會是老師跟學生的對話呢？是啊，我跟人人團的關係其實很微妙，亦師亦友 ，有時像姊姊對弟弟，可以不三不四聊天說話；有時又像眾星拱月般被呵護著，被他們青 春洋溢的熱情包圍著。 　離情依依 　人人團知道我要離開以後，有幾個人哭了，我從他們的網誌中看到了我不知道的自 己，我不曉得我在他們眼中原來有特殊的位置，也不知道他們一直把我當成重要的人。其 實，應該說感謝的是我，因為他們給了我特別的兩年，而且是永遠無法被取代的兩年。我 當時知道我以後再也不會有這樣的學生──再也不會有人把你圍成一圈，只為了要你喝一 杯飲料或玩一個小遊戲，當然不會再有最佳男主角演自己人生的偶像劇，也不會再有最佳 製片幫你製作愛情MV。雖然不會再有，但已經擁有的會一直藏在心底深處，偶爾拿出來擦 拭，還是會鮮明如昔。 　人人團給我的小紅是離別禮物，打開以後，我驚訝地目瞪口呆，那是一個時光寶盒 ──裡頭有他們靦腆的笑臉、神秘的表情、有他們頂著超炫拖把頭、挺出猛男身材傾頭微 笑，更多的是他們鬼靈精怪的自信笑容，這是我收過的禮物中最特別也最貴重的一個。我 當時腦袋一片空白，說不出一句貼切的話。他們以為我會哭，但我其實感動到連眼淚都消 失在眼眶裡了。 　溫馨回憶 　我把小紅帶回家，擺在沙發前，偶爾打開來從頭到尾看一遍他們寫的卡片，抽換一 張場景，然後靜靜回想那兩年的點點滴滴。我其實很想哭。 　後來，我就拎著小紅走天涯，往未知的將來走去了。我當時想，將來也許不會再有 這樣特別的學生圍著我；離開以後，天空也未必晴朗無雲。但我知道，我會有勇氣走下去 的，因為人人團有冒險的精神，與眾不同是他們的宗旨。我想，我也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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