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覺得這是綁架？」 女人撇下總統，走向房間的一個角落。 翻動著堆在那邊的一些雜物。 「看了實況轉播，您還覺得這只是綁架？」 持續翻動雜物，女人像是要從那堆雜物中整理出什麼。 「眾人依舊看見總統的活動，總統依舊在該出席的行程上登場」 「…那個人… 不是我…」總統說。 「嗯，但是知道那個人不是你，只有我們」 這比綁架糟糕，沒有人知道自己被綁架了。 而知道自己被綁架的人，又不像是什麼善類。 貍貓太子、偷天換日。 就算自己被撕票，也不會有人知道。 畫面上那個冒牌貨會繼續『做自己』，繼續做總統。 「反正政治人物很好混，只要外表一樣，誰又會在意真假？」 女人繼續說。 「總是做些無意義的事，但是還能照常當選」 像是喃喃自語，但是聲音能讓總統聽見。 「你們的目的是什麼？錢？是誰指使你們這麼做的？」 總統試圖打斷女人，並作進一步的詢問。 「錢？你以為你值幾個錢？」女人譏諷。 「目的… 這個等等會有人和你談… 夜晚… 還漫長得很呢…」 像是有人會來嚴刑拷打，女人的態度，讓總統這樣覺得。 「您沒發現，我剛問的，都是實際而且基本的事嗎？」 女人岔回剛剛的話題。 養家活口需要錢，維持生命就要吃，延續後代需要性。 唯一微妙的，性，可以不以繁衍後代為目的 ( 以人來說 )。 撇開繁衍後代，性的確是一種可以讓人歡愉的方式。 總統把思緒分了一點去想著女人剛才的問題，產生了莫名的認同。 「所以我最後才問，您的簽名是否能帶給她們高潮」 女人往門口走，像是要準備離開了。 「既不能滿足荷包，也不能填飽肚子，然後… 也不能讓她們獲得一些愉快或滿足…」 女人的聲音依舊清楚，總統被綁著無法回頭，只能專心聽。 「簽這個名，到底是在簽什麼意思」 除了女人的聲音，同時也傳來門被打開的聲音。 「妳跟他要簽名了？」男人的聲音。 「你遲到了」 女人的口氣顯得不屑而且略帶怒火： 「我不會去爭取沒意義的東西」 「哈，你不是有朋友很肖想總統的簽名嗎？做個人情也不錯」 男人像是在安撫女人的怒。 「今天也許是取得真跡的最後機會，以後可能都是『老黃』的版本囉」 男人繼續說。 「有差嗎？也只有我們知道而已」 「說得也是… 那麼，今晚那邊就麻煩妳了」 「回頭見」女人和男人道別。 「總統先生，您剛剛的那些問題，可以慢慢和這位先生切磋」 臨走前，女人算是給了總統一個答案。 「那可要看總統先生等等的表現如何」男人接著女人的話。 女人離開了，男人走到茶几旁。 總統看著男人，感覺似乎有點眼熟，但是想不太起來在哪裡看過。 「你就是…」總統正要開口。 「我就是穹麒」一面邊說，一面把電視推到一旁。 「看來她和你已經談過一些事了」 男人拿起茶几上的遙控，調整液晶螢幕的音量。 男人頭髮略長，卡其色便裝外套，藏青色休閒褲，裝扮輕鬆愜意。 穹麒，不像是正常人的名字。 即使如此，總統也沒追究。 畢竟，綁架犯，有點不正常也是正常的。 「磨豆的是嗎… 其實我也不是很懂咖啡，你喝得出來嗎？」 穹麒順手將帶來的一些東放在茶几上，然後拿起那杯咖啡。 「瞧瞧這些滑稽的媒體，只是一個會面都能說得天花亂墜」 穹麒瞄著螢幕，順手把咖啡遞到總統面前。 這樣能喝嗎？四肢被綁得根本都不能動，總統白了穹麒一眼。 「啊，哈哈，抱歉抱歉，我忘記你現在是禁制中」 穹麒嘻皮笑臉陪不是。 「不過… 你還是可以猜一下」 穹麒把咖啡杯蓋打開，濃郁咖啡香，伴著裊裊熱氣，擴散出來。 「磨豆？還是隨手包？」穹麒問總統。 「… 這樣我沒辦法判斷」總統聞了之後回答。 「喝」穹麒把杯子靠到總統嘴邊。 「…」總統啜了一口，「磨豆？還是隨手包？」穹麒又問。 ＝ ＝ ＝ ＝ ＝ 鬼才知道。 專業評鑑家，也要累積些許時日的經驗，才可能判斷。 飲食一向只求果腹、行事簡潔的憲章，根本未曾去講究這類細節。 即使做了總統，也不可能就這樣獲得神力。 分辨眼前這杯咖啡是磨豆還是隨手包的神力。 ＝ ＝ ＝ ＝ ＝ 「味道不錯。不過，我不知道是不是磨豆」 總統誠實回答。 「果然如此」穹麒把咖啡放回茶几上。 「之前我就用過隨手包，我看你也是喝得很開心」 之前？穹麒果然曾經在自己身邊出現過。 這次的綁票，是因為挾怨報復？ 總統不記得有和這張臉 ( 穹麒 ) 起過衝突。 「我們是不是見過？」總統問。 ＝ ＝ ＝ ＝ ＝ 「你好，我是王憲章，星期六請記得投票，2號，王憲章」 陌生的面孔，滿是笑意。 還來不及反應，空著的那隻手已經被握起來使勁搖晃。 其實不過就是一般的握手，只是，男孩，很不喜歡。 「跟你很熟嗎？握什麼祖宗！」 被強握的男孩面無表情，瞧著憲章，心裡暗罵。 男孩對「這種類型的熱情」似乎不太能適應。 即使是個普通的握手，也讓男孩覺得像是被用力搖晃而感到不悅。 「本人嗎？」雖然心裡這樣想，但是男孩並沒有想要追究。 因為除了候選本人之外，旁邊還擁著一群婆婆媽媽，搖旗吶喊，好不「熱」鬧。 男孩覺得自己快被『那種熱』灼傷，那種莫名的激情。 有點像是嗑了藥，或者是被下了蠱；也許，是起乩也說不定。 男孩這樣想。 憲章發覺了男孩的冷淡。 所以那個『使勁搖晃』並沒有維持很久。 男孩想要把手抽開的時候，憲章已經先把他的手給放開。 「我未滿20歲」甩出這句話，男孩正要轉身離開。 「沒關係，那麼，請你轉告你的家人」憲章繼續說。 男孩用眼角瞄著憲章。這樣的態度，任誰都會覺得是輕蔑。 憲章還是微笑以對，心裡卻已不太愉快。 『不過是個毛頭小子，又沒票。』 一般的政客，對於未達投票年齡的人，大概都是這種態度。 當然，他們不會表現在臉上。 「你是本人嗎」 男孩還是問了，臉也稍微轉正，面向著憲章，直視著憲章。 「是的，我是本人」剛剛被男孩睥睨的不快算是稍微減少了一點。 臉上的微笑也比剛剛又真誠了一點。 「既然是本人就太好了，我現在就給你答案」 面對一群『乩情』的人，男孩似乎也起乩了。 「我如果有投票權，絕不會投給你們這些製造噪音的傢伙，當然，也更不會去勸我的父母 投給你們這樣的人」 現在是晚上，雖然還不到應該就寢的時間。 雖然是在應該熱鬧的大街上。 四周很吵，盡是歡呼喧雜聲。 但是眼前這位年輕人的建議，清清楚楚的貫進憲章耳裡。 男孩放話之後，耍帥般的掉頭就走，就在轉身的那一秒： 「各位媽媽」 那是憲章的聲音 為了對抗正好經過的宣傳車以及數十位歐巴桑的聲音。 憲章不得不扯嗓大喊。 宣傳車過去了，婆婆媽媽們注意到憲章的呼喚，暫時靜歇下來。 男孩也停下正要跨出的步伐，再度側過身，看著他們。 看著憲章和那群婆婆媽媽。 「我們調整一下作法，各位只要幫忙搖旗，和路人寒喧就可以，不需要一直喊...」憲章 和顏悅色的向婆婆媽媽們解說。 有些婆婆媽媽隨即就把手上的『大聲公』給關了。 「大家靠邊一點... 街上已經有宣傳車了，所以各位只要...」 一群人塞在騎樓內，聽憲章講解。但是擋住了其他人的行進。 憲章注意到自己的大隊人馬，阻擋了其他人的路，示意大家不要擋住路。 「我可以跟你要個簽名嗎」 一個路人過來，打斷了憲章的『立即改進會議』。 憲章笑著和婆婆媽媽們示意，然後先把眼前的名給簽了。 接著再繼續進行改進會議。 男孩注視著憲章，感到有趣。 雖然男孩是完全的政治白紙，但對於眼前這番景象，依然感到新鮮。 沒有想過，憲章竟然會馬上改進。 「宣傳車的部分，我會請幹部們去督促改進...」憲章沒忘記一旁的男孩。 和婆婆媽媽們做了短暫的檢討會議之後，憲章立即向男孩作回報。 憲章的『危機處理』，讓男孩非常滿意。 ＝ ＝ ＝ 從母親把自己送去安親班開始，男孩是第一次有這種愉快的感覺。 男孩無法形容那種感覺究竟源自何處，只是覺得憲章這樣的態度讓他很爽。 那是一種被尊重的感覺。 那是一個成績不好、不用功，不順從父母、師長的學生幾乎得不到的。辱罵、冷諷、輕視 ，這個男孩，「踏入社會」16年以來，所受到的一貫待遇。 安親班，和其他小朋友起爭執。 老師唸，回家後父母又是唏哩嘩啦。 小學，強吻了喜歡的女孩，被訓導主任罰站了整個中午。 然後是雙方家長的叫囂互罵，回到家，父親再加菜：竹筍炒肉絲。 就這樣轉學了，女孩再也沒見了。 初中，大家為了學力測驗拼死拼活的時候，翹課逛街是政毅的最大享受。就在那個某一天 ，就在那個Bar，結識了另一個女孩。 高中，第一次發現，自己的「力量」超越了父親。 因為某個不足為道的小事，和父親起了爭執。 本來是父親要動粗，結果反而是自己把父親揍了一頓。 父親似乎還傷得不輕，在醫院裡躺了一個星期。 長久累積的能量一次釋放，連火山爆發也相形失色。 男孩擋住了父親的掌摑，接著就是一拳狠砸在父親臉上。 接下來的細節已經記不清楚了。 回過神的時候，眼前是母親哭著趴倒在父親身上，保護父親。 「住手！住手呀！你這畜牲！要出人命啦！」母親哭喊著。 男孩冷冷望著鼻青臉腫又失去意識的父親。 「去死吧」 男孩當時甩出這句話。 如今，由一個陌生人，讓男孩第一次感受到被尊重的感覺。 男孩的心情，已完全脫離出門前和家人爭執的不悅。 剛剛那個令他不快的『使勁搖晃』，也瞬間拋之九霄以外。 ＝ ＝ ＝ 相由心生，心情愉悅，像是將男孩的表情重新上妝，雖然男孩並不自覺，方才連被握手都 感不快，現在已接過了憲章遞過來的競選文案及小贈品。 小贈品。就是那種廉價的原子筆、面紙一類的總稱。 上面有著候選人相關的文字和簡單的介紹資料。 那是一種合法的賄選；雖然，會因為這種小東西而去改變投票的人少之又少。 「我是王憲章，星期六，請你的父母投2號，王憲章」 憲章感覺得出男孩表情的變化，趁勝追擊，再和男孩政毅拉票。 「... 好」 男孩露出尷尬靦腆的笑容，像是為自己剛剛的無禮感到抱歉。拿著憲章塞給他的宣傳品， 轉身離開。 ＝ ＝ ＝ 男孩在碰到憲章之前，在超商裡面閒逛。 翻弄書報架上的刊物，沒有要特別找哪個雜誌或是書籍，只是很隨意的看。同時也盤算著 ，等等究竟是要回家，還是去朋友那邊過夜。剛和家人起了爭執，實在不願回去。 男孩最後拿了罐可樂，走出商店。 碰上沿街拉票的憲章。 ＝ ＝ ＝ 一手飲料，一手宣傳單和小贈品，拿起來不太方便。 男孩走向騎樓外面的紅磚道，找了張椅子坐下，順手打開飲料。 另一手雜七雜八的宣傳單和小贈品放在旁邊空位上。 只留了一份折頁文宣在手上，要打開瞧瞧裡面究竟賣些什麼藥。 折頁文宣還沒打開，有張像是便條紙的東西從文宣裡掉了出來。 大小像名片，男孩撿起那張像是便條紙的東西： 「潛龍勿用 0937-XXX-XXX」 紙上就這四個字，和一個電話號碼。 男孩覺得莫名其妙。 撇頭看憲章的隊伍還在不遠處，男孩起身要把這張紙拿過去。 「這是他的東西吧」男孩這樣想。 大概是不小心夾到或是怎樣的，這種事常會發生。 「那是給你的」男孩才起身，一個男人的聲音，攔住了他。 ( Next ) -- 佚果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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