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巧遇（上）※ 「小白，妳看！那邊那個男的長的好帥唷！」雅慧一手拉著我的袖子，一手指著玻璃櫥窗外的一個男生說。 「喔…那妳去約他呀」我繼續挑著我的衣服說。 「厚！妳等一下再挑啦，那男的真的很帥唷」雅慧仍不死心的想將我從衣服堆中挖出來。 「唉唷！妳很煩耶！」我有點火大的說「是有比金城武帥唷」火歸火，還是不敵雅慧的魔爪「在哪裡啦！」 「那個呀！就是那個穿白色長袖Nike襯衫、藍色LEVI'S牛仔褲的那個呀！」雅慧用手指戳了戳玻璃窗幾下說。 「妳看的還真仔細…順便連內褲是什麼牌子的也說說看吧…喔，那個男的唷～」我稍微仔細的看了看說「嗯，是很帥」然後立刻回頭「我可以回去看衣服了吧」 「厚！買買買！妳是沒買過衣服唷！」雅慧用她的香奈爾（夜市牌）小皮包甩了我一下「妳不會想去認識他嗎？我陪妳去呀」。 「得了吧妳！自己想去就說一聲，別拖我下水，當我第一天認識妳呀，去！」。 我叫扈佳寧，朋友們都叫我小白，十七歲（今年滿十八歲）牡羊座A型。 而剛剛站在我旁邊的那個花痴叫葉雅慧，是我最要好的死黨。 別看她剛剛好像很外向、很開放的樣子，其實她的膽子比老鼠還小，看到自己喜歡男孩子還會臉紅勒！ 「喂～小白，老實說啦，妳覺得剛剛那個男孩大概有幾分」雅慧一邊攪著珍奶一邊問。 「嗯～大概～三十分吧」我搖著我的小小瓜子臉說。 「什麼！剛那種帥哥在妳眼中才這點份量而已唷！」雅慧一臉難以置信的看著我。 「呵～當然，我可是很挑嘴的」我輕輕的笑了幾聲。 老實說，剛那個男孩子的確是長的不賴，可我就是不會喜歡他。 如果滿分是一百分的話，對我來說，外表並不是最重要的，頂多只佔個百分之二十，第一眼給我的感覺則佔五十，另外三十則是相處以後才能決定。 至於剛剛那個男孩的分數呢… 外表：嗯…的確長的還算不錯，給十三分。 感覺：嗯…十七分．我討厭男生穿耳洞…剛那男的有穿。 還有一點……這點才是他拿三十分的主因…我討厭他。 問我為什麼？沒為什麼，討厭就是討厭！ 「妳眼睛是長在頭頂，還是放在飛機上忘了帶下來呀」雅慧看來頗為激動的拍了拍桌子「像昨天那個學長也是，他在學校可是出來名的電眼王子耶，不知道有多少女生想倒貼他還貼不到勒，沒想到妳這豬頭眼睛大概真的放在飛機上忘了帶下來了，竟然拒絕他！」 「那個妳要唷，妳要拿去呀」我不以為意的說。 「唉～妳以為我不想呀，可他根本沒注意到我呀」雅慧趴在桌上無奈的說「啊～為什麼他約的不是我」 「看他的樣子就知道鐵定花到底了，說什麼『妳的眼睛是我看過最漂亮什麼什麼的』…我吐勒！他以為在拍偶像劇呀，才剛認識就想對我毛手毛腳的，我沒剁掉他的手指、挑斷他的手腳筋就很不錯了！還電眼王子勒，我插兩個燈泡給他看會不會亮！妳還想跟他去迎新晚會，小心舞會還沒結束，就被他給吃了」 「如果是學長的話，那也不錯呀」雅慧雙手捧著下巴一臉陶醉的說。 「夠了妳！」真受不了她，再聊下去不知道她的神智又會飄到哪裡去了「妳剛都沒買衣服耶，那妳今天晚上舞會妳要穿什麼呀」 「唉～」她又嘆了一口氣說「妳以為我是妳呀，我這個月就快要”甲噴”（*註一）過日子了，哪還有錢買新衣服」。 「呵～我就知道，來啦，別老歎氣，會倒楣的」我拿起腳邊其中的一個紙袋「我早就知道月底了，妳一定又沒快錢，諾～我幫妳買了一套，妳等等去穿穿看合不合身」 「真的嗎！？」雅慧一手接過紙袋「哇！是我剛剛看好久的那件襯衫耶」她再伸手撈了撈「還有這件褲子也是！」。 雅慧興奮的抱著那套衣服「呵～趕快吃一吃啦，都三點多了，再不出發，我們就要遲到了」 「小白，我沒記錯的話，這件襯衫要三千二耶！這條褲子也要七千多！我…我下個月再還妳好嗎？」雅慧抱著衣服看著我說。 「厚！妳再這樣說，就是不把我當朋友看唷」我敲了敲她的頭「是朋友就別談錢」 「可…可是這一套就一萬多了耶」雅慧趕緊將手上的衣服再放回紙袋中「我還是拿回去退好了」 「喂！妳再這樣我會生氣唷！」我一手拉起她走向洗手間「走啦！」 「小白，這樣好嗎，一萬多耶！妳爸媽不會…」雅慧還是有些不放心。 「就跟妳說沒關係啦！」我輕輕嘆了口氣說「反正他們也從不管我…」 「小白…」 「好了啦！妳趕快去換衣服啦，再不換我們就要遲到了啦」我半強迫的將雅慧推進廁所裡。 呼…不知道是不是所有有錢的家庭都是這樣…我都已經快忘了上次見到我爸媽是什麼時候的事情了。 他們一天到晚總是有開不完的會，接不完的應酬。 從我上國中以後，每晚回家，整間房子空蕩蕩的，就剩我一個人（不過後來請了些傭人，還算有點進步） 他們就只會在出門前塞張鈔票給我，叫我自己去買東西吃。 到最後，甚至直接辦了張副卡給我… 在學校跟朋友聊天時，他們總是羨慕我，說我家境有多富裕、說我有多幸福，要什麼有什麼… 可是每當他們各自回家後，起碼還有家人會在家中等他們，然後一起圍著飯桌吃飯、問問他們最近在學校過的怎樣，或討論著假日要去哪裡玩， 而我呢…回到家即使他們在，也從不會問我吃飯沒，只知道拿著電話拼命講，看著電腦、電視上的股價波動… 即使假日全家出去玩，他們電話也是一樣講不停。 在他們眼中，似乎把錢看的比我還重要… 說什麼這樣是為了我好，為了讓我能過更好的生活。 但…我寧可不要過什麼更好的生活，我只要我回家時，不是面對著空蕩蕩的房子，能夠有個人能跟我分享我的高興，聽我吐吐苦水… 真想回到小時候… 「小白！好看嗎？」雅慧突然的一聲，把我從深深的回憶中給拉了出來。 「妳想嚇死人呀！叫那麼大聲！」我撥了撥頭髮說。 「我有叫妳好幾次了，是妳自己沒聽到」雅慧拉了拉衣服「妳怎麼了呀？」。 「沒什麼」我仔細看了看她，伸出手幫她稍微再整理一下「嗯！我的眼光果然不錯，好了，我們走吧」 ------------------------------------------------------------------------------- 「玉米，如何，今天人多嗎？」秉辛從身後拍了拍我。 「還好，還不就那樣子」我將一旁的礦泉水箱疊好「你呢？你今天晚上不是不用上班嗎？」 「有車來了，你先忙」他一手指著緩緩向我們開來的一台福特說。 「歡迎光臨」、「先生，請問加什麼油」、「加滿嗎」、「有統編嗎」、「共XXX」、「要衛生紙還是水」、「謝謝光臨」加油站的標準話術… 我叫張育銘，跟我比較熟的都叫我玉米，今年十八歲，再過幾天就十九了，天蠍座O型。 站在我旁邊抽煙的那個叫陳秉辛，是這間加油站元老級的員工，雖然他看來很成熟，但…實際上他比我還小…我是說年紀。 「今天不用幫我代班了」秉辛從胸口的口袋中拿出一包七星。 「為什麼？你今天不出去玩嗎？」我邊收錢邊將油槍放好，然後回過頭一臉疑惑的看著他。 「我聽說你們學校今天要開舞會，你不去嗎？」秉辛坐在一旁的礦泉水箱上刁著根菸（在加油站抽煙是很危險的！小朋友請勿模仿！這位哥哥有練過） 「沒興趣」我一邊收錢一邊回答「你就是因為這樣才不用我代班的嗎？」 「對呀。喂，老弟，別說我多嘴，你幹嘛老這麼獨？」秉辛深深呼了口氣「老是自己一個人，你不悶呀？」 「還好呀」我聳了聳肩「況且你也知道的，我們班那群，跟他們多說幾句話，都會有想殺人的衝動」 「話不是這麼說呀，他們…嗯…呃…他們是有點眼白過剩，可是也不是每個都這樣呀」秉辛很自然的從旁邊的水箱拿出一罐礦泉水來喝，然後順手的將菸屁股丟進去「你就去一次嘛」 「我又不是沒去過舞會」我回過頭拿表單開始清點副產品。 「唉唷，就算幫我一個忙嘛」 「幫忙？」我一臉疑惑的看著他「幫什麼忙？」 「幫我約你們班上的一個女生」他很直接的說。 「你不會自己去約唷」我也很直接的回他。 「拜託！我又不是你們學校的」他搖搖手說。 「你不會在校門口堵她唷」我回頭斜著眼說。 「厚！總得有人幫我牽一下線吧」他有些不耐煩的說。 「你找錯人了，我跟她不熟」我繼續抄我的表。 「起碼同班呀！…嗯！喂！我都還沒說是誰，你就說不熟！」他用吼的說。 「嗯，那你說是誰？」我停下手，轉過身去看著他。 「彭琦絨，就是那…」他笑了笑說。 「不認識」我轉身回去繼續點我的東西。 「…」無語… 「怎樣？」我問。 「還怎樣勒！死不肯幫我就是了啦！」他的手在我眼前晃呀晃的。 「不是不幫你，而是我根本沒有打算要去」我再轉過身，一副無能為力的看著他。 「好啦，我幫你代三天班」開始跟我談條件。 「幫我代？我還想多賺點勒」錢都快不夠用了，還幫我代！ 「那…那我幫你代一天，薪水歸你」喔！真拼耶，代沒錢的。 「哈，好啦，看在你那麼認真的份上，我幫你去」我脫下背心，將值班表丟給他「你幫我抄表就好了」。 「謝啦！」秉辛重重的在我肩頭上拍了一下「要是真的追上手了，我婚禮的伴郎一定讓你當！」 「去！我先走啦」我轉身走向停車棚。 「到家嘍」我脫掉鞋子，整個人趴倒在床上！ 一台冷氣、一台電視、一間浴室、一個衣櫃、一張書桌以及一張床，這一間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的小小單人套房，來到北部後的第一個「家」。 不知不覺中，也已經過了三年，半工半讀的生活雖然還是會覺得累，但倒也慢慢習慣了… 一手抓著棉被的一角，在床上滾一圈，就像是捲春捲那樣的，把自己給捲起來「（真的要去嗎…）」我躲在棉被裡問自己… 說真的，我並不太喜歡去那種場合，太吵了，尤其是散場後那種空空的感覺，我很討厭… 「…還是去吧，都答應人家了…」我以毛毛蟲爬行的方式緩緩爬向床邊的電腦桌，然後伸出我的觸角（手）輕輕的按下開關。 一陣嘎嘎嘎的開機音效過後，我的觸角（還是手，不過這次是兩隻手）再度伸出，一手拿起CD盒、一手按下CD的退片鍵，將CD放入後（正版的唷！） 然後棉被踢開，下床走向浴室。 從喇叭傳來一首，我永遠忘不了的音樂… 「 讓我慢慢忘記你　像朝露蒸發陽光底 乾乾淨淨的心情從此　不再背負思念荊棘 記憶 它屬於生命 誰 能輕易抹去 我 只能全部都藏匿 腦海裡 全是過往情景 我該如何整理　真教人力不從心 這份情感如何還給你 誰 能夠代替你 我 畢竟已付出真情 為什麼 世界好不公平 先讓我們相遇　又經歷太多風雨 午夜夢裡 常常回到往昔 夢裡難忍傷心　因為當時有你 」 李玟的「往日情」…（詞:姚謙 曲:鮑比達） 我望著鏡中的自己，目光停留在我胸前的那塊圓形的玉珮上「玉如…」 這三年以來，我常在想，如果三年前的那個晚上，我早一點到，那…或許她就不會離開我了。 我無意識的拿著一條毛巾擦拭著身體，緩緩走出浴室「五點半了…」 坐在床邊，稍微整理了一下心情後，我打開衣櫃，隨便挑了一套衣服，準備出門了。 ----待續---- 註一”甲噴”台語發音．甲：吃的意思，噴：我們吃剩的飯菜，也就是餿水，在這裡拿來比喻一個人已經窮到快被鬼拖走的窘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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