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问清楚其文所在的医院和病房号码，我匆匆挂了电话就冲了出去。 一路上橘黄忧郁的街灯映着迷情车灯，混杂喇叭乱鸣，而黑如墨玉 的夜色将这些吞入它腹中，一切都显得如此纷扰游离，只有我周身的空 气是静止而凝结的。 我直觉自己像是被女巫下了毒咒，脱去了灵魂，只剩躯体不断奔跑 着，如果晚了一步，就要连自己心爱人都失去。 嘴里只是不断重复着医院的名称和病房号码，深怕忘记。 终於，我上气不接下气到达了医院，然而我没有时间休息，又旋即 攀上楼梯，直冲其文的病房。 『501，501，501，501..501....501....』 等我看见写着「501」 三个数字的牌子挂在某间关着的病房门口时 ，我的脚步慢了下来，我突然很害怕去接受其文可能就在里头奄奄一息 的事实。 最後我还是鼓起勇气，敲了门。 不久後，一位年轻女生打开了病房的门，她把头露出门缝外，对我 打量了好一会，才问我说： 「你就是庄亨泰？」 我喘着气应了一声：『嗯..』 「喔，我是其文的姊姊，我叫张其瑶，刚打电话给你的那个。你怎 麽这麽喘啊？快进来休息吧！」说着，她打开门，让我进去。 我走进房里，看到其文正躺在病床上，他似乎睡着了，极其安详， 手肘上却注射着点滴。 其文没事了吗？ 「你好喘喔，跑着来的啊？快喝杯水。」其瑶体贴地递给我一杯水 。 「等不喘了，就自己找个地方坐下。」 「其文刚刚才睡着，早上八点手术醒来就一直嚷着要见你，我哪有 时间招呼他，知道他没事了，就赶紧上班去了，幸好你们班那位陈介予 白天在这，否则我也不放心..」 陈介予？ 原来陈介予今天没来上课是因为在医院照顾其文！ 可是他怎麽知道其文发生了意外？ 喝完了这杯水，我的呼吸步调开始慢慢恢复正常。 『其文车祸..伤到哪？..要不要..要不要紧啊？』我迫切地想知道 其文现在的情形，然而因为呼吸急促使得语气断断续续。 她听到我这麽问，睁大了眼睛，一副莫名其妙的样子：「谁跟你说 其文出车祸？」 我把今天在学校里某位同学在导师办公室外听到的传言一五一十告 诉了她，也顺道让她知道我和黑仔像个没头苍蝇直奔到他们家等人的经 过。 只见她把手掌按在额头前，做出快要昏倒的样子：「我的天啊，怎 麽会被传成这样..难过你会这麽紧张..喔呵呵..呵呵呵呵....」 她也不管我一脸雾水的样子，只顾抱着肚子大笑一会後，才用手指 揩去眼角的泪滴，告诉我事情经过。 她说，昨天晚上和客人吃完饭後，大约七点其文便出门了，在路上 因为急性盲肠炎发作的剧痛而昏倒，恰巧陈介予陪他妈妈逛街发现，便 先把其文送到医院，紧急开刀之後就没事了。 家里之所以没有人，是因为父母亲在一个礼拜前就出国去了，下礼 拜才回来；她白天要上班，晚上则在医院照顾其文，回家也只是洗个澡 ，收拾一下便得到医院，家里当然没人了。 喔，天啊，原来是这样.... 我哭也不是，笑也不对，只好猛点头，反正其文没事就好。 「其文目前需要的是休息。他睡眠都断断续续的，睡一下醒，醒一 下又睡。」 说到这，其文似乎是被我们的谈话声吵醒似的，翻动了一下身子， 然後睁开眼睛。 其瑶走了过去，欠身摸了一下其文的额头，接着一阵比手划脚，应 该是用手语跟其文交谈吧，然後又起身走向我，对我说道： 「你跟他聊吧，我出去买个东西。桌上有纸跟笔，他可以写字。」 说罢，她便离开了。 我拿起了纸跟笔，搬了一张椅子，在其文身边坐下来。 『好点没？』 「很好..生日快乐..」 『谢谢，我收到你给我的 surprise 了，很喜欢。』 「你喜欢就好..现在几点了？」 我看了一下表。 『19:01』 「我想听广播，帮我打开收音机。」 我注意到其文的床头摆了一台收音机，打开了电源，一首邓丽君演 唱的老歌「千言万语」正从喇叭里流泄出来。 『什麽时候开始听广播？』我好奇问了，我一直以为其文不听广播 的。 「记得吗？你有一次说你最喜欢的类型是广播节目主持人陶婉仪， 从那时候我开始听的。」 『我最喜欢的是你啦..』我歉然地回应。 「哈，我相信啦..不过我的确是因为你才开始听她广播的。」 『听得清楚吗？』 「有些吃力，戴助听器就还好一些。」 这时，陶婉仪甜美的声音伴随恬静的配乐，传了出来：「各位亲爱 的朋友们晚安，欢迎您准时收听『都会情』节目，我是陶婉仪。节目一 开始听到的歌曲是邓丽君小姐所演唱的『千言万语』。」 「不知道您有没有这样的经验喔，就是常常听到女性朋友总是跟你 抱怨她的另一半不够体贴，不会说些甜言蜜语；而男性朋友总是用『千 言万语尽在不言中』来当作脱词。」 「可是婉仪觉得，爱就是要让她知道。你不说，她怎麽知道你有多 在乎她呢？这不只是甜言蜜语，更是爱的沟通。今天我们『call in 心 情』单元，就特别提供了这个管道，邀请各位男士们，勇敢地对你另一 半说出爱的告白。记住喔，别再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了，爱她的千言万 语，就是要趁现在说出来。」 「男士们，准备好了没？我们的call in 电话是，02-23639823 02-23639823，广告之後，马上开始浪漫告白..」 『戴上助听器，把收音机开大声点。』 匆忙留下这句话给其文，我快步冲到楼梯口旁的电话机前，播了这 个号码，02-23639823.. 「嘟..嘟..嘟..您已接通台北新生电台call in 专线，请稍後。」 过了五分钟後，电话另一端传来陶婉仪甜美的嗓音：「喂，晚安， 你好。」 『晚..晚安。』我兴奋得发抖着。 「你是？」 『我是新竹的阿泰。』 「新竹的阿泰，你要留言给？」 『我要留言给新竹的其文。』 「喔！我记得你们，你们是昨天『Fax 心情』的主角，两位真是非 常相爱喔。好，阿泰要对其文说什麽？」 『我曾经对他说，如果他是女生，我一定要娶他回家；现在我想对 他说，其文，你是男生，我还是要娶你回家。』 之後，陶婉仪在电话那端说了什麽，我并没有听清楚，我只是又快 步冲回房间抱住了已经哭成泪人儿的其文，释放压抑了一整天的情绪， 痛哭了好一会。 我想，我们再也不能失去对方了。 （全文完） -- Deepin 文字创作： [长篇小说] 旧钥匙 [短篇小说] 遗失的情书 [短篇小说] 金瓜石 枫城杏话bbs 140.112.131.23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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