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岁多十岁不到的孩子，对於死亡是懵懂的。在我还是那麽小的孩提时代 就看见了两次死亡，它就在发生我的周遭眼前，今晚午夜梦回时我不自觉的回 想了起来。 　　一次是关於我的堂哥，他是我二伯母的大儿子。他是市区明星高中的学生 ，每天一大早天还没有亮，就从乡下骑一个多小时的脚踏车去上学，当时我觉 得可以骑脚踏车去那麽远的地方，真是一件很威风的事。 　　我和堂哥并不亲近，一来是年龄有一段差距，二来我们是同一个爷爷却不 同奶奶，他奶奶是大房我奶奶是二房，我们很早就分家，爷爷在我出生前就不 在世上。但堂哥他有时候会来我家借收录音机，他很喜欢唱歌常常用录音带把 自己的歌声录下来听，说好公家用的录音带用完了就洗掉再重头录。 　　有一次他归还收音机时没有把录影带洗乾净，里头还有一段他的歌声，我 接着後面拿来录电视连续剧的主题曲。他好像是在唱刘文正的歌曲，那时候我 喜欢的歌星是凤飞飞，所以不知道他在唱什麽？但依稀记得他的歌声沙哑低沉 ，跟刘文正一贯尖锐高亢的感觉似乎不搭。有一天他突然在上学途中昏倒了， 我一直不明白他真正的死因，我以为喜欢唱歌的人肺活量不是应该很大吗？为 什麽会骑脚踏车骑会到不支倒地衰竭而死。 　　「猝死」对未满十岁的我而言，是多麽不可思议也无法理解的事。二伯母 听闻噩耗痛失声，二伯伯很早就过世了，堂哥是他们家长子也是最会念书的一 个。不知道二伯母知不知道，但是我并没有告诉二伯母，在堂哥的遗物录音带 里面，可能还残留着他的低回清唱。 　　而在我家那一卷最後的录音带，早就不知被我扔到哪里去了，我是胆小没 错，因为光是想起听到死去人的歌声，我就觉得耳朵冷飕飕毛骨悚然起来。 　　另外一次死亡的阴霾，是笼罩在我的邻居家。她比我大一岁，但是我早读 一年所以我们是同班同学。她和她哥哥是一对双胞胎，我却不太相信，因为他 们两个人长得一点也不相像。 　　据说她比哥哥晚出生，多停留在她妈妈的肚子里一会儿。可是她看起来却 比较老，我在想可能是因为她经常生病的关系。 　　她常常没有来学校上学，老师的点名簿上记满了她缺席的记号。她的双胞 胎哥哥活泼好动很喜欢往外跑，她却苍白着脸死气沈沈的，一整天都待在家里 头。 　　因为是邻居又是同学，所以我跟她的交情还算不错。我觉得她功课不好有 点笨，总认定她就是一副很好骗的样子，所以我一直在打她的主意，因为她有 一个用奶粉罐子装的「宝物」。 　　那时候在我们男孩子间，很流行玩一种圆形牌子，四周有齿轮状的「ㄤ仔 牌」，可是她一个女孩子家，不去玩洋娃娃或是跳橡皮筋，偏偏拥有一整罐的 「ㄤ仔牌」，真是让人又羡慕又嫉妒。 　　那是她妈妈买给她的，害我差一点也很想藉故装病，想要什麽就有什麽！ 我叫她分一点给我她不肯，甚至於我想借来「品香」一下也不行，她哥哥说她 的「ㄤ仔牌」都是最新的布袋戏人偶。 　　我觉得她很「冻酸」，一时恶向胆边生升起歹念。一天我趁她不注意时， 偷了她的奶粉罐拔腿就跑，然後藏在我家的床底下。我以为神不知鬼不觉不会 被人发现的，等过一阵子再拿出来就天下太平了。我真是天真过头了！我妈在 床底下找到它，我只好乖乖的把奶粉罐物归原主。 　　小小年纪的我死不认错挺倔的，乾脆一不做二不休决定要和她断交。日後 我并没有机会和她恢复邦交，因为她又住院了，而且这次再也没有回来，老师 的点名簿用红线把她的名字删掉了。她得了血癌死了，一种现在韩剧女主角常 得的病。那当下的我真的很糟糕小没天良！竟然只是一心想着，她的奶粉罐不 知给了谁。 　　小学的音乐课本里，有一首朗朗上口的歌曲叫「春神来了」，春天来了大 地一片欣欣向荣。可是春天来得太早，刚发芽的嫩叶很容易就早夭凋谢的。 　　现在的我当然知道，死亡是永远的别离，比永远还要霸道。原来，来得早 的不只有春天，还有死亡天使，早春天使带走了来不及长大的小人儿。 -- 她的一滴眼泪 比我幸福的汪洋还要沉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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