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板story
标 题花殇 — 13.姊妹
发信站中正筑梦园 (Thu Nov 30 20:54:29 20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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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 殇
13. 姊妹
一切都变了。
自从铃染回到伊浓城,茶姬的态度、众人的目光很明显地不同
,非但将她的住处从东院的小偏室移到华丽宽敞的椒阁,更增派数
十名侍女与守卫随身伺候保护,因为现在她是即将与伊浓继承人成
亲的天御前!
两人的婚期订在七日之後,望着展开在漆架上的大红嫁衣,铃
染沈默不语。
尽管屋内的摆设件件精致不已、成群的侍女环绕在左右,连喝
个水都有人殷勤递上,对於这些改变她却视若无睹,唯一吸引她注
意的只有一样。
搁在茶几上的金漆花瓶是空的。
等了半天,依然不见每天清晨都会出现的人影,她起身正要走
出椒阁内殿,簇拥的侍女们连忙准备跟随,被她一个手势拦下。
「不要跟着我。」她瞥了门口的守卫一眼,「你们也是。」
抓起配刀步出房门,铃染拾阶而下,来到里仁居住的院落,冬
雪已停,随着天气逐渐回温,积雪慢慢消融成水,化为湿软的泥泞。
撩起及地的裙摆,铃染走过铺在走道中央的石板,一步步踱到
後院,果然不出她所料,里仁独自坐在花圃外,支着下巴不知在想
什麽,连她走近都没发觉。
「喂。」她扬手在他眼前挥了挥。
里仁赫然回过神,一见到面前之人,他有些惊慌失措地从阶上
起身站起。
身份的转换也令两人的关系产生变化,她不再是里仁的护卫,
自然无须她再亦步亦趋地跟从保护,在大婚之前,两位准新人也不
宜走得太近。
原本应该变为更亲昵的未婚夫妻,此刻反而有了莫名的距离,
可是铃染不管,她伸出手,对待里仁的态度和表情仍跟先前一模一
样。
「拿来。」她清冷的嗓声也依旧没变。
「呃?」里仁愕着,一时不懂她要做什麽。
「花。」她不耐地晃了晃手心,「今天的花呢?」
房内的花瓶从没空过,一直都是他在打点,然而打从知道铃染
才是天御前之後,他过於震惊,倒把平日这项习惯给忘了。
而且之前赠花时,意义很单纯,如今铃染的存在不仅仅是个很
重要的人,还是未来要共度一生的妻子,如此一来,送花彷佛多了
一层不同的深意,这样的转变令他一时之间有点反应不过来,毕竟
他从小便相信自己要娶的人是娀海家的大小姐,而今却……
「我真不明白,你现在见了我,干嘛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难
道我成为天御前之後,就不再是你以前所认识的铃染了吗?」
收回手,她放弃。
「还是你真的这麽讨厌我是天御前?」
脚尖一旋,铃染扭头就走,见此里仁突然慌了,不,不是这样
的,对於她才是天御前的事实,他虽然惊诧,但并不觉得讨厌呀!
「等等,铃染──」
他连忙追去,但铃染走得极快,眼看就要走出他的视线,他心
下一急,匆忙抄近路过去,全然没注意到地上湿滑的泥泞。
砰一声。
「哇!」
听见他的哀嚎,铃染一愣,回过头。
原来他脚下一滑,整个人狼狈地扑倒在地,向来光洁的他顿时
成了小黑人,非但手脚、胸口又是泥又是水,连俊俏的面庞都被污
水溅得满脸都是。
要不是铃染生性淡漠,看见他这副滑稽的模样大概会大笑出来。
「你在干嘛?」折回他身边,她掏出巾帕蹲下,「都这麽大一
个人了还想玩泥巴?」
呜,被取笑了。
衣袍已经弄脏,里仁索性在地上坐下,仰起头,铃染拿着白帕
为他擦去颊上的泥水。
虽然很丢脸,可是这样的感觉好舒服,时间彷佛就此停止,不
再前进推移,日昇日落。
闭上双眼,他任铃染抹掉泥泞的脏污,直到清理完他的面庞,
铃染拉起他的手要帮他擦净时,里仁睁开眼眸,反手握住她。
「其实我很高兴铃染是天御前。」
真挚的口吻不参半丝虚假,一如她第一眼见到时的他,然而她
亦跟当时一样,对自己身为天御前的宿命只有痛恨,没有喜悦。
「是吗?」
只要是天御前,不管是谁都好,他都会娶,可是她不同,她希
望能嫁给所爱的那个唯一。
「那就好,我们之中至少有一个人是开心的。」抽回被抓住的
手,她转开脸。
「铃染。」不忍见她流露出如此悲伤的神情,里仁拉住她的手
腕,将她顺势带入自己怀中。
她不是情愿回来的,他明白,尽管不清楚她是为了谁,但凭藉
着数月来的相处,他感觉得到她这次回伊浓城并非出於自愿,而是
基於某种理由而不得不如此。
「你不要这麽难过,成亲之後我会对你很好很好的。」
里仁喃喃地说,环着她的双手一上一下地轻拍。
不是情,也不是爱,纯粹是想安慰人的怀抱,所以铃染没有推
开他,虽然他的胸膛满是湿漉漉的泥水,但他身上有阳光的味道。
不远处的回廊上,初柳静静看着两人,静静地。
§
晚间,沐浴过後,用完晚膳,铃染支走侍女,独自坐在窗边捧
着热茶喝着。
夜渐深,万籁俱静,使得一道丝帛碎裂的声响显得异常清晰可
辩,是从隔壁寝间传来!
放下杯子,铃染迅速起身跃起,双手拉开相隔的纸门,走入寝
间察看。
只见她的嫁衣被人从背後斜斜划了一刀,上好的丝绸缎子撕裂
成两半,上半幅挂在衣架上,下半幅委落於地。
「谁?」
窗边闪过一道黑影,铃染却没马上追赶,也没出声喊人过来,
反而若有所思地回头,望了一眼被扯裂的婚服。
片刻,她尾随黑影远遁的方向追去,依铃染的脚程,很快即能
追上,但她放慢步伐,刻意与对方保持距离,直到那道人影闪过一
个转角,突然消失了踪迹,铃染才加快速度,来到平日鲜少涉足的
南郭。
「姊姊。」
附近没有半个人影,铃染却如此叫唤,且用的是笃定的肯定句
,而非疑问,显然她十分确定对方是谁。
「不要这样叫我。」
月色下,一翦冰凉身影缓缓从她背後走出,虽已入夜,天凉如
水,初柳却仅着淡蓝外衣,两侧薄袖不时随风飘动,更显得冰冷剔
透。
望着许久未见的姊姊,铃染什麽也没问,一双美目定定凝视着
前方,凝视着冷眼看着她的初柳。
从侧面看去,两人相互对望的面庞倒有几分惊人的神似。
从小铃染在神殿内长大,不曾与家人同住,姊妹两几乎可称得
上是素昧平生,但从初柳眼中流露出来的痛苦和冷意,铃染彷佛懂
了什麽。
──初柳恨她。
没追问原因,她叹口气:「你想做什麽?」
「杀你。」
空气,突然凝窒了,没有风吹,没有草动,四周静得出奇,只
有两人的呼吸声清晰可辨。
听见初柳的意图,铃染并无半分惊诧,半点动作,她站在原处
,一脉沈静地问:「杀了我,姊姊就会快乐了吗?」
初柳一愣。
「当然!」
伸手拉下门外的机关,一道铁栏杆由左而右隔开了两人,铃染
在门内,初柳在门外。
「你可知道你的存在让我有多痛苦?」初柳抓住横亘在眼前的
栏杆,撕心大叫,「我好恨你,好恨你,有你在,我什麽也不是,
大家说的、看的都只有你,只有你,你知道吗?」
悲怆涌出的泪水从颊上滚落,初柳愕然倒抽口气,发现自己脸
庞的泪痕被人轻轻抹去。
「对不起。」不知何时铃染已走到她面前,伸出右手,越过栏
杆的空隙,抚去她的泪,「可是我却好羡慕你。」
「羡慕我?」
「从一出生我便被抱到神殿,不能和亲人相见,连爹娘长什麽
样子都不知道,姊姊却能在爹娘的身边长大,就这一点而言,我真
的非常羡慕。」
「哼。」初柳冷哼了声,「可是爹娘开口、闭口都把你挂在嘴
边,不管我多麽努力,也不及你身为『天御前』带给他们的荣耀,
让他们感到骄傲的始终是你,不是我!」
听到这边,铃染忽然笑了起来。
「我们真不愧是姊妹。」
唯有姊妹会这麽计较彼此在父母心目中的地位。
渊源於同一个血缘,比任何人都亲近,所以在受到差别待遇时
,内心深处更容易互相比较、憎恨。
「你不要笑!」初柳有点恼地拉住另一道机关,「等我打开里
面的栅栏,就是你的死期!」
喀──拉下握杆,一阵链条转动的声音传来,广场内的栅栏慢
慢地开了。
感觉到暗处有东西沈沈踱出,铃染警觉回头,对上黑暗中一双
黄澄澄的大眼。
那是猛兽的眼睛!
惊讶的眉机警朝上一挑,她不禁握紧左手的配刀,右手立刻按
上刀柄。
「这只老虎是伊浓城的圣兽,杀了牠会冒犯伊浓城的神明,引
起众怒。」
初柳是故意的!
眼看老虎一步步朝前踱来,铃染缓缓後退,刀柄越握越紧,似
在考虑要不要拔刀自卫。
「圣物不能杀,你就乖乖受死吧!」初柳站在门後,恶狠狠地
看着,「唯有你死,才能消我心头之恨!」
然而,当铃染思忖片刻,毅然将刀连同刀鞘一同扔开时,初柳
刹时变了脸色。
「说谎。」
如果初柳真的想杀她,干嘛在她当真弃械之後露出那麽惊讶的
表情?
铃染平静转向门外的姊姊,配刀已被她丢到一旁,铿锵一声掉
落在地上,显然她不打算自救。
「就算姊姊恨我,想置我於死地,可是我们是姊妹,再怎麽讨
厌彼此,都还是姊妹。」
「你……你……」初柳一时错愕得说不出话。
她是恨这个夺去所有人目光的妹妹,能亲眼看着对方的身躯被
野兽撕裂,痛苦挣扎而死,应该是件很快慰的事,可是为什麽现在
她的手抖得这麽厉害?
她明明知道铃染学过刀法,要杀死一只老虎轻而易举,若真有
心下手,干嘛用这种方式对付妹妹?
说穿了,在她心里根本不是真要铃染死!
「你、你快把刀捡起来──」
在初柳的惊叫声中,老虎发出震天嘶吼,纵身朝铃染扑过去,
铃染抵挡不及,转眼已被扑倒在地。
她下意识伸出双手挡在身前,虎口一张,右臂马上被紧紧咬住
,鲜血涔涔滴了下来。
锐利的虎牙深深陷入肉里,痛得铃染几乎快厥过去,而那双金
黄的虎眼距离她不到一个拳头,更令人看了心头发毛。
「铃染!」
惊恐看着这一幕,初柳方寸大乱,颤抖的双手试了好几次才有
办法抓住机关,将铁栏杆打开。
她匆匆冲入广场内,拾起地上的刀,想也没想地往老虎背部挥
去,大喝:「放、开、我、妹、妹!」
唰!
地板溅过一道长红,刀光、月色、血雾,交织成一片惊心胆颤
的画面。
「铃染!」推开倒在妹妹身上的虎头,赫然发现她的右臂被撕
开好长一道口子,简直血肉模糊,惨不忍睹。
「呜呜啊啊啊啊啊啊。」初柳突然抱着她放声大哭起来。
她是恨她,可是看到铃染受苦,她心头的痛楚非但未曾减轻,
反而变得更悔,更痛哪!
「姊姊,你还……记不记得?」铃染吃力坐起,一字一句忍着
剧痛问,「小时候你常偷偷跑到神殿……偷看我?」
从很早之前铃染即发现有人在偷看她,也知道偷窥的人是谁,
但她没说破,也不曾上前攀谈。
因为她是天御前,一旦让人发现初柳常偷偷跑去接近她,一定
会被人禁止,她宁可静静守着这个秘密,任初柳偷偷跟着,看着,
只要初柳一来,她都感觉得到。
「你、你为什麽知道我……?」初柳大吃一惊,一直以为这件
事没人发现。
那时她禁不住好奇,想看看素未谋面的妹妹是何模样,曾瞒着
大人偷偷跑去神殿,久了,竟也变成一种习惯。
今天铃染走路不会跌倒了,今天铃染要开始认字,今天铃染为
什麽叹气,今天铃染……
点点滴滴,如今蓦然想起,才发现她们虽然不曾真的面对面交
谈过,可是一路走来彼此却都不是孤独的。
「因为我们是……姊妹。」
又恨,又爱着对方的姊妹。
就算她们其中一个不是出生为天御前,也是会一边绊嘴,一边
扶持着长大的亲手足。
「而且,」铃染静静靠着初柳,闭上眼睛,「众人之中,只有
你会同情我爱上不该爱的男人……只有你。」
她最亲爱的姊姊。
引她来南郭,表面上是想杀她,但实际上何尝不是希望她能杀
了伊浓城的圣兽,让伊浓一族认为她是不祥的女人,这样一来她和
里仁的婚约说不定会产生变数,她就不必嫁给不爱的人。
很傻的作法,也不会有实质的效果,伊浓城对天御前的联姻早
已势在必得,可是这是一个姊姊能为妹妹所做的,最大的努力。
「姊姊的心意,我收下了。」望了一旁垂死的虎屍一眼,铃染
摇摇头,「可是如果这是我的宿命,我就不能退缩。」
「你真的要嫁给伊浓城的少主?」
从小看到大,初柳自然明白铃染爱的人是谁。
「嗯。」
按住疼痛的右臂,铃染咬牙忍住,早在回伊浓城之前,她已经
答应过天隽。
「七日之後,我会如他所愿,嫁给伊浓城的继承人,完成天御
前的使命!」
後来经过精心的调理,铃染痊癒之後虽然日常生活无碍,但她
的右手再也不能拿重物,自然也不能再拿刀。
失去精湛的刀技,对伊浓城而言并没有太大的影响,因为她现
在是天御前,只要安分当个即将成亲的新嫁娘就好,不再需要她冒
险出手守卫。
可是也因为这样,那一晚外城接着失火,有人闯入了城内,众
人急急忙忙赶到椒阁,发现走道上横竖躺着数十名护卫的屍首,而
屋内刚包紮好的铃染已经不知去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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谕 ╮
对手╮
姊妹 身世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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铃染 ╭╮ ╰● 凤
纹 天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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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 ╰
婚礼 ˙ ╮
残缺 ·
战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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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运 ╮。╰﹒
罪与罚 ╰ ╮
˙ 花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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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祭司 守
护﹒╮
珍
珠的眼泪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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