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板story
标 题当时<2>
发信站无名小站 (Sat Sep 2 15:39:09 20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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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2>
「江期,这世界好无聊。」
春初的阳光穿越寂静的长廊,眷恋着说话的男孩
,加冕光晕,洒落一地深浅不一的阴影。
男孩弯起唇畔的角度蕴含轻蔑,但错落於他周身
的光芒恰好模糊了年少的愤然。
「我迫不及待要去另一个地方,江期,他们给我
的,不是我要的。你要跟我一起走吗?」
男孩眸光里的渴切灼热,实话实说的个性在全然
信任的前提下表露无疑,曾经,男孩将对人仅有的全
部热情给了一个人。
曾经,他真心诚意地双手亲奉。
「江期!」
江期抬头,对上一双充斥愤怒和不谅解的眼,有
种熟稔的刺痛刹时闪过,一时之间,江期感受到了虚
实难分的困惑。
「秋月姊,怎麽了吗?」
深吸一口气,江期强迫自己凝神,扬唇问着手持
数张纸的陈秋月。
「我也不想把场面弄得这麽难看,可是江期,你
到底是真的想帮我还是想玩我?」
陈秋月将手中的资料往江期的桌上一扔,过大的
声响引来他人注目。
「秋月姊,你在说什麽啊?」
江期翻阅後,发现那些都是昨日她私下转给陈秋
月的客户资料。
「他们没有任何一个人愿意跟我签,你昨天说你
要先打声招呼,是这个意思吗?没想到你年纪轻轻,
心机这麽深。」
陈秋月咄咄逼人的态势,让江期无法作任何反应。
「秋月姊,你是不是……误会什麽了?」
江期艰困地回应,吞吐的口吻更是让陈秋月咬定
江期是作贼心虚。
陈秋月不屑地轻哼了声,以前她人善被欺,公司
营运有困难,也是拿她第一个开刀,因此陈秋月下定
决心要改头换面,绝不允许同样的事再次发生。
只是她没想到外表看来是好好小姐的江期,居然
在背地里搞小花样。
「发生什麽事了吗?怎麽一早,火气就这麽大?」
一旁资深的赖经理见状况不大对劲,从中插手斡
旋。
「其实也没什麽,赖经理,只是我感叹我年纪一
大把,果真是『不如』年轻人了。不好意思,我还有
客户要连络,赖经理,我先失陪了。」
陈秋月笑盈盈地朝赖经理点头,看也不看江期一
眼。
「知人知面不知心。」
陈秋月离去前的碎语声量不大,但在准备开早会
的安静场合里显得特别清楚,句句暗讽让江期无力招
架。
「江期,你来一下。会议延後三分钟。」
刚从公司门外回来的邓哥,丢下话後,迳自走入
他的个人办公隔间里。
「小期,别想太多。」
赖经理安慰的句子,飘不进心慌意乱的江期耳里
,她微微点头,仓皇暂离尴尬的处境。
江期默默走近邓哥。
「不要难过,江期,这种哑巴吃黄莲的事,你以
後还会遇到好几次,但是你的优势就是你年轻,禁得
起打击,还有机会改变。觉得伤心还是愤愤不平的情
绪,只要你想让它过去,它就会过去。你要做的事还
很多,没必要为那种人搞坏自己心情。」
在一个丧失沟通理智的人面前讲道理,是最不聪
明的事,吃闷亏这种事防不胜防,只能要求自己越来
越小心。
这类非得历经才能懂的事,邓哥自然是有深切的
认知,但他毕竟舍不得看到江期有苦难言的神情。
「邓哥,我没有像她说的那样……」
眼见泪水就要溃堤,江期硬忍下来。
「我当然相信你,但别人要怎麽看你,那是你以
後得面对的考验。」
「江期,要帮一个人之前,要作一定程度的评量
,虽然我没跟陈秋月共事过,但她给人的印象并不良
好。你得先观察一个人,才能决定帮这个忙值不值得
,你看出她爱偷懒、常延迟该做做的事的恶习吗?」
「我推测在她跟客户谈单的过程里,可能有某程
度的失职,得之容易的机会不是每个人都会始终如一
地珍惜,这个行业,最忌讳的就是得不到对方的信任
,那再好的机会都没有用。」
「这种『实话』,在你往後一辈子里,也不会有
几个人愿意告诉你,大家表面上都好来好去,你必须
自行判断什麽人值得你相信。」
江期轻轻点头,似懂非懂,但某个模糊的念头正
缓慢成型。
她突然懂了昨夜里,季成硕说的那句话了。
季成硕,那个男孩,那个青年,那个男人,那个
曾经把生命中关键的秘密计划告诉她,而後遭她背叛
的人。
是的,她以为她在往後的某个时候,必然将变得
虚伪、变得市侩,但江期没想到,原来她已经变成市
侩、虚伪。
*
「妈。」
江期打开久违的家门,当她瞧见灯火通明的客厅
瞬间,眼泪便不受控制地滑落。
她从小很少哭泣、很少抱怨什麽,或许是最近一
连串的庞大压力,让她一回到家之後,就变得软弱。
邓哥劝她放几天假,放松一下心情,所以她回来
了,回到这个自她离家後就很少归返的家。
「你妈跟我妈还有我爸去黎山玩了,星期天才会
回来。」
季成硕从厨房走出来,手里端着一杯马克杯,热
腾腾的蒸气袅袅缓升,江期差点以为她回到了过去,
回到了她的十八岁。
「是喔,难得我回来她竟然不在,真是的,膝盖
又不好,还跟你爸妈满山子跑,回来又要腰酸背痛,
一直哀嚎了,老要人操心,妈妈不像个妈妈的样子,
真……」
江期说个不停,以掩饰被人看见脆弱样子的困窘。
虽然季成硕从小就住她家对面,但他们已经好些
年没说过任何一句话了,更别提前几天的不欢而散。
「成镁经痛,吵着要喝阿华田,还打电话跟我妈
哭诉,江妈妈说你们有,所以我过来弄点阿华田。」
季成硕冷淡地解释自己之所以出现在江期家的原
因。
「噢。」
被季成硕打断原本滔滔不绝的话语後,江期无语
,只好应了声,表示明了。
「成镁现在都高……」
江期努力找话题,试图带过诡异的静默。
「她大一了。」
季成硕走到玄关,套上软皮质拖鞋,随口更正江
期的谬误。
「是喔,都这麽大了。」
望着季成硕的背影,江期无奈地笑了笑。
「你可不可以不要用一种欧巴桑的语气讲话?」
季成硕打开门,不耐地挑眉。
「喔,对不起。」
江期低喃,她与季成硕事隔多年後的重逢,生疏
地令江期深觉伤感。
季成硕没再说话,当他即将阖上门的那刻,江期
突然大喊:「对不起!」。
毫无头绪的道歉脱口而出,微妙地改变了些什麽
,始终隐晦不明的隔阂,悄然拨开重重云雾。
「江期,如果时间能重来一遍,你会怎麽选择?
你还会跟当时做一模一样的决定吗?」
江期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无法入眠,她一而再
、再而三地反覆思考季成硕的问题。
季成硕的父亲经商,从事与电子产业相关的代理
作业,後来还开了一间小规模的公司,逐年扩大发展
,这几年,触角甚至深入了国外。
身为白手起家的企业家,他当然期许自己的儿子
将来能接下自己创建的版图。
江期晓得季成硕根本不喜欢商,凭他的才智确实
可以应付,但他永远不会因为赚了钱这件事感到快乐。
所以在他们十七岁那年,季成硕告诉了她一个天
大的秘密。
他说他存了一笔不小的积蓄,并暗中申请了国外
的艺术相关学系,打算一领到高中毕业证书就挥手走
人,去过自己真正想过的日子。
「我迫不及待要去另一个地方,江期,他们给我
的,不是我要的。你要跟我一起走吗?虽然我目前存
有的钱,要供两个人过活会很辛苦,但我相信总会有
办法的。江期,你愿意吗?」
江期当时被季成硕的计划吓了好大一跳,起初她
以为季成硕在开玩笑,但随着季成硕逐步将计划的细
节向她一一说明後,江期的不安感越来越深。
江期想过在未来的确有离家念书的可能性,但她
没想过会是这般近乎要与家庭决裂的激烈手段。
季成硕向来早熟,也很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麽,
但江期知道自己不是。
她永远是随波逐流的小小角色,她放不下很多事
,她从没想过有天会过着季成硕所描述的那般,自由
自在的日子。
毕业前夕,即将爆炸的焦虑促使江期决定告诉季
爸爸所有事情。
於是季成硕和季爸爸闹翻,协商的结果若是季成
硕不想留在台湾念书,可以,最後季爸爸把他送到国
外去,念的是商。
季成硕从此不见江期,江期因此懵懂地了解到她
失去了非常珍贵的东西,包括信赖、喜欢,跟季成硕
的笑容。
她明白了,季成硕将不会快乐,她也不会快乐,
没有人快乐。
但,假使能重新选择?
*
叩。
江期提起手,轻敲房门,从门缝透出的微光代表
季成硕还醒着。
「成镁小姐,你又怎麽了?」
季成硕开门,肩头和颊边挟着电话筒,原先挖苦
人的轻松口气在看见江期後,消失无踪影。
「少罗唆,我补拍几个镜头,剪好我再寄过去。」
季成硕将江期拉进房内,关上门,嘴里还是不停
跟对话那端争执着些什麽。
「拜托不要,那女人很番,我不想。Vanessa,你
别闹了,嗯,就这样,嗯,晚安。」
挂上电话,季成硕在床边坐下,眼神是等待的姿
态。
「我想了很久,可是我还是不知道答案。」
吸气、吐气,经过不断挣扎,江期鼓起勇气老实
说出心中的想法,现在的她已然不是那个她了,作这
样的假设,对从前的她并不公平。
「是吗?你到电脑那里,点开桌面上叫『river』
的那个档。」
季成硕的笑声引来江期的关注,看出江期仍保有
一贯迟钝的季成硕在床上躺平,扬手摀住双眼,也掩
去了江期怯怯的窥探目光。
江期依照他的指示,点下滑鼠,萤幕跳出一个黑
色的画面,渐次转亮,饱满的色调取而代之。
那是部长约十七分钟的短片,以一条悠长的河作
为开头,不算精致的画面有种粗糙的真实感,徐缓的
弦音配乐扯动人心底最柔软的那部份。
片中有个天天跟河说话的男孩,可怎麽也见不到
男孩的正面。
背影、远镜头、身体的局部拍摄,男孩的脸成了
镜头外的景致,只听得见他说话的嗓音。
男孩有很多有趣的烦恼,大至与父母意见不合,
小至昨天的义大利十分难吃,所有的心情,男孩全都
向河倾诉。
有天,河边出现了一个女孩,她告诉男孩说她是
这条河的化身,男孩理所当然地认为女孩在说谎,但
他并不拆穿,并且配合着女孩的胡言乱语。
渐渐地,男孩把要告诉河的话转而告诉女孩,女
孩的回答总是疯疯癫癫,可是他们笑得很开心。
不过,慢慢地,男孩多了一个说不出口的秘密,
他不知道该不该告诉女孩实话,告诉女孩说他压根不
相信女孩是河神这等的胡说八道。
一天一天,男孩越来越闷闷不乐,短片的最後一
秒钟就停在男孩欲言又止的唇瓣。
「这部片还没拍完?」
江期转头询问季成硕。
「嗯,我还没想好怎麽结尾。」
季成硕挪开双手,晶灿的瞳孔望着江期。
「这你拍的!」
诧异、接受,不可置信。
「嗯。在那里认识几个朋友,一起合作,玩玩当
导演的感觉,否则待在那里,最後怎麽疯掉的,恐怕
都不晓得。」
季成硕轻笑,曾经年少的愤然带点嫉俗的悲观。
「这是个很美的故事,我很喜欢。」
江期真心赞美,眉眼弯弯。
「江期,这才是我要的,难道你真的不懂我吗?」
季成硕听见江期说的那声「我很喜欢」後,纯真
地漾起了笑。简简单单的一个笑,不为了什麽,就只
是单纯因为开心而已,就像江期多年前所见到的一样。
我希望,我什麽都不说,就算是盲目的支持也好
,我希望,我好希望,你现在还是快乐的,还相信这
世界很大很美,值得用力闯荡。
江期在心中反覆默诵这段话。
她希望,她真的好希望,那些逝去的全部能够再
回到他们身边。
*
--
夫兵者不祥之器物或恶之故有道者不处君子居则贵左用兵则贵右兵者不祥之器非君子
之器不得已而用之恬淡为上胜而不美而美之者是乐杀人夫乐杀人者则不可得志於天下
矣吉事尚左凶事尚右偏将军居左上将军居右言以丧礼处之杀人之众以哀悲泣之战胜以
丧礼处之道常无名朴虽小天下莫能臣侯王若能守之万物将自宾天地相合以降甘露民莫
之令而自均始制有名名亦既有夫亦将知止知止 218-162-88-56.dynamic.hinet.net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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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09/02 15:13:00 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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