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幕 2005年9月13日 1 ＴＣ日报 十二日清晨，十字市东月坡的百年老树发生严重火警，老树付之一炬。警方於老树旁 发现无名女屍，年约二十岁。起火原因是该名女子的机车起火造成，案情持续深入调 查中。 「你似乎一点都不关心？」 健群摸摸鼻子，翻阅着报纸，浑然没注意到社会版的边缘已经泡在他点了却一直没碰 的咖啡里。他对座坐了一个瘦高的男子，无边镜框下的眼神显得有些慵懒，他正默默 的看着自己手中的三明治。 「如果说关心的话，我很介意我的三明治里为何没有黄瓜？前天的医疗保健版有说过 那很重要。」 瘦高的男子喃喃的说着，推高了眼镜的框架，看了健群的报纸一眼。 「如果你想要吃有黄瓜的三明治，应该要跟老板娘说。看到门口附近那两个学生吗？ 他们每天来点的三明治都有说要加黄瓜。我推测是曾经有常客向老板娘要求不要加 黄瓜，所以她误以为大部分人不加黄瓜的缘故。」 健群又翻了一次报纸，重新回到老树大火那面。 「很佩服你的推理精辟，但与其说这些，你何不喝点你的咖啡呢？大侦探。还是你的 咖啡是要给报纸喝的？」 健群笑了笑，倒也没有尴尬的将咖啡一饮而尽。 ﹝他一定会感兴趣的，不过在找藉口罢了。﹞ 「不介意的话，我认为你该把你的早餐快点吃完。放那麽久不见得会比较好吃。」 瘦高男子伸出手。 「至於报纸，我先帮你保管吧！」 健群将报纸递给他，一面埋头吃着早餐，一面注意着瘦高男子的表情。 「别露出那种期待的表情，我是有正当工作的人，可不能整天当你这业余侦探的助手 。」 虽然口中这麽说，但瘦高男子很明显的专注於老树大火的报导。 健群又向老板娘要了一杯开水。 「嘿…你总是这麽说，从以前到现在，你换过几次工作了？」 健群这麽说的时候，瘦高男子皱了一下眉头。 「奇怪…」 ﹝上当了！﹞ 健群内心呐喊着。 「也许是奶茶的关系吧？三明治的味道有些怪。」 瘦高男子站起身，将报纸放回桌上。 ﹝啊？﹞ 「明天先吃三明治好了。」 说完，瘦高男子就转身准备离开。 ﹝喂喂！不是吧？﹞ 「你要去上班？」 「不，我今天请假。」瘦高男子揉揉鼻子。 「季节性过敏。」 说着他将眼镜收进上衣的口袋。 「那你要去哪？」 「资料不足呐！至少到现场去看看吧？」瘦高男子用稍微带点鼻音的语调说着。 「我可不想因为这样被催缴房租。」 健群笑着站起身。 「我去牵车，你就不用骑你那台蛋壳车了。」 说到这里，健群就想到那台早已残破的破机车。 瘦高男子的机车，车壳早已龟裂的不像话， 身为他的房东兼好友，不论健群怎麽说，他却不愿换新车， 所以健群经常说那是台裂掉的蛋壳车，配他这样像蛋一样坚固的顽固份子。 瘦高男子不加理会的点点头，站在门口，像有心事般咬着菸， 却迟迟不点燃…。 也许他早已察觉； 还是只是单纯的故作忧郁呢？ 不论怎麽样， 这场精心策划、以审判为名义的杀人计画，早已悄悄的开始了…… ---------------------------------------------------------------------------- 2 健群和瘦高男子来到位於这座城市的东方的东月坡。 十字市是座十分特殊的城市。 大约四十几年前，有着丰富矿产的这个小镇， 涌进大批挖掘金矿的人潮。 短短一年，人口的增加与当地的繁荣， 令小镇快速的升格成为一个市。 特殊的地形，再东西南北各有一座山坡， 都市规划师便以连接这四座山坡的大道，将市镇分割成四大等份。 市长便将这个都市命名为十字市， 揭开十字市的黄金时期。 但自从矿产渐渐减少， 加上发生了破坏这个小都市宁静的“那件事”後… 就像美丽的花瓣总会凋零般， 原本繁荣的十字市如今已远远脱离大都市的进步， 成为了现在这副名不符实的模样。 望着这都市的萧条模样，健群在山坡上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从外地来到十字大学就读毕业後， 用存款买下了当地的房子，靠着房租和有一时没一时的侦探工作收入，过着很普通的 日子。 也许是因为身为一个侦探，打从心里希望发生这样的事件吧？ 有股令自己作恶的兴奋感涌上心头。 健群无法挥去这样的想法。 转移目标似的看向正在与看守员警交谈的瘦高男子， 也许是一开始打算进入现场的关系吧？ 员警对男子的戒心很强，也不时看向健群这边。 这点令健群十分不舒服，虽然他一向对警察没有好印象， 但这种冲动每每都令他快要失去理智…。 这对侦探的工作来说是不能不去控制的情感， 所以他总是避免和警察有所接触。 「凶手是一个平时外貌温和、内心却十分粗暴的野兽呢！」 正当健群怀着复杂的情绪点起菸的时候，身後传来瘦高男子一贯沉着冷静的声音。 ﹝虽然不是正职，但这个男人更适合当个侦探呢！﹞ 从大学两人初识开始，这种想法在健群心中一天比一天强烈。 「怎麽说？」 「我们回去再说吧！那位老兄似乎已经觉得我们在妨碍办案了。你不是一向讨厌警察 吗？我现在的思绪可不需要那些多余的事情干扰呢！」 瘦高男子侧过身子让健群看见那名看守的员警，又意有所指的眯眼看着健群。 「我可不擅长劝架。」 「我还没有那麽冲动。」健群悻悻然。 瘦高男子带点苦笑的表情看着他，摊开双手。 「如果人可以那麽容易控制或了解自己，那心理学家也没什麽好研究的了。」 ---------------------------------------------------------------------------- 3 以十字市主要干道所连接的四个山坡，除了东月坡是从以前就有的名字以外，在都市 成立之初，也各以方位作为命名的基础。 十字路东方的东月坡、南方的南辰坡、西方的西日坡、以及北方的北星坡，是十字市 从挖矿改成发展观光以来的主力景点。 健群的车下了东月坡，经过十字东路右侧的一般住宅区。 「这里停！」 坐在副驾驶座的瘦高男子原本认真的看着自己的小册子，却在这时突然发出惊呼！ 从大学相识以来，健群一直不是很了解这个人。 斯文的外貌下，总是透露着锐利的眼神，不爱与人交际、却又在谈话的时候特别多话 ；比其他同学年纪大了两岁，却总是带着一身无法与社会融入的特质。也许他是因为 这样的个性才选择在这个都市定居吧？ 虽然拖欠很多房租，但瘦高男子确实是自己的房客；而这里并不是他们的住所。 「找人？」 「嗯，一起来吧，那个人你也认识。」 瘦高男子因为鼻子不畅通，说话时仍带有强烈的鼻音。 ﹝说起来这似乎应该是我的台词才对。﹞ 健群将车子停靠在人行道旁。 虽然说十字路是干道，但对於市民日益稀少的十字市来说，车道上早已少有车辆经 过；就连路口原本规划给行人的地下道，也形同荒废般鲜少有人使用。 「你刚刚说凶手外貌温和、内心粗暴是什麽意思？警察已经知道凶手了吗？」 健群锁上车门，对着瘦高男子说着。 瘦高男子用手擦了一下汗水。 虽然已经是九月了，但天气依然受到全球暖化的影响，温度十分高。 「如果已经知道凶手，我想我会选择到市区去吃午餐，而不是在大热天跑到住宅区来 。」说着他就迳自走到一户独栋的灰色建筑前面。 「您好！」 瘦高男子突然对着屋内大喊。 但健群并不惊讶。就如同男子在车上所说的，这个人健群也认识，但这个人对健群也 许并没有好印象。这个人是独自居住在这栋房子的江老太太。虽然年过七十，但身体 很好，脾气古怪，是健群和瘦高男子经常去的咖啡厅的老顾客。她和健群之所以处不 好，是在他们大学二年级时，纯粹是爱喝黑咖啡的她，认为爱喝加了奶精的咖啡的健 群加了太多奶精，和健群以这种莫名其妙的理由大吵了一架。 「谁啊？」 有点重听的江老太太步出门外，看见瘦高男子，显得有些高兴。 健群认为她讨厌自己，却喜欢瘦高男子的原因，只是因为瘦高男子很像她那个已经到 西部去发展的儿子而已。 「哎呀，好久不见了啊！」 她显然是装作没看见健群，自顾自的跟瘦高男子打了招呼。 瘦高男子看着健群露出一点苦笑，健群只是摊开手打了个无所谓的手势，要男子继续 他要做的事情。 「好久不见，我是来跟您请教一下关於昨天早上东月坡的事情。警方说您是第一目击 者。」 「唉呀！你也知道啊？那棵树可是我三岁的时候就有了呐！不知道哪个人这麽狠心， 一把火就把树烧了啊！除了树以外，还死了一个女孩子啊！真可怜，听说才二十几 岁啊！」 江老太太有点故作神秘的压低音量，也许她不知道报纸早已报导了这个消息。 「您是早晨散步的时候看到老树起火的吗？」 「是啊是啊！你也知道东月坡早上四点到五点左右都有浓雾，等我六点左右上山的时 候，老树已经烧得厉害了，我都不知道怎麽办，才急忙用孙子送的手机报警啊…你 也知道，这个时代的东西真不得了啊！几个按钮就可以通到警察局啊！…你要不要 进来坐着谈？」 她刻意只说了“你”，这点令健群有点感冒。 瘦高男子摇摇手，在小册子上做了个记号。 「当时您不晓得死了一个人吧？」 「不晓得啊！真是可怕，从“那件事”後，这个小镇第一次死人啊！」 江老太太露出十分恐惧的表情。也许是年轻时的印象比较深刻，她仍称呼这个都市为 小镇；讽刺的是，这个都市确实也只剩下小镇的规模。 「一定是“那个女孩子”的幽灵在找替身呐…！」 江老太太喃喃自语的说着。 「“那个女孩子的幽灵”？」瘦高男子有点惊讶的提高音量，此时的他仍带着浓厚的 鼻音。 「你不知道吧？十多年前在这个小镇发生的“那件事”啊！那个死在那里的小女孩， 如今也差不多二十几岁了吧？」江老太太有点发抖。上了年纪的人，似乎都比较相 信这方面的逻辑…。 「您会这麽认为，是因为警方告诉您，如果您没有目击到任何可疑人物的话，他们那 边也没有关於凶手的线索吗？」 「是啊是啊！你真聪明，跟我孙子一样。」老人家都是这样子，总不忘要称赞一下自 己的家人。 「他们说，起火的时间是六点左右的时候，如果凶手下山，即使是走路，也会经过我 所走的道路才对；更何况昨天的雾气散得早，当时是可以看得很清楚的。」 看不出来是上了年纪的人，说话仍条理分明。关於这点，健群不由得佩服起她来。 「您认为东月坡有其他地方可以下山吗？」瘦高男子继续问着。 「不可能啊！草长成那样，如果用开路的方式下山，又慢又容易被发现不是吗？」 江老太太很肯定的说着。 「只有幽灵可以用飘的下山啊！」 说着说着，老太太将目光转向北方。 「只有幽灵可以用飘的…吗？」 瘦高男子喃喃自语，先是看了东月坡的方向， 接着又转向北方的天空…。 ---------------------------------------------------------------------------- 4 「虽然不是很愉快的对话，但是从警察那里得到很多资料。」 漫不经心的咬着已经冷掉的薯条，瘦高男子拿出自己那本印有白色【本】字样的小册 子。 「被害者是十字大学音乐系四年级的学生，主修音乐教育，原本就是本市的居民，外 貌清秀，交往过四到五位男性，目前初步排除感情方面因素的可能性。这几个男生 都没有杀她的理由。」 健群「喔」了一声，咬了一口炸鸡块，溅出的汁液喷到桌面上，他急忙用卫生纸擦拭 桌面。 「当然，警方初步仍然锁定了一名男性，因为这名男性虽然没有和她交往过，但却在 这两天失踪。就目前资料知道，这名男性和被害者…喔对了！被害者叫张娟庭。这 名男性叫简本正，和张娟庭是青梅竹马的关系，也是本市的居民。」 「一个女人被杀，和她关系如此密切的人失踪，那答案很明显了嘛！大抵就是男的追 求女的不成，愤而将她杀害弃屍。然後又因为畏罪所以逃跑了，真是无聊的案子！ 」 健群带着一点失望的口气说着。 「如果单纯以凶手对死者的恨意来说，这点倒是说的通。」鼻子的情况似乎严重化的 瘦高男子吸了一下鼻涕。「记得我在东月坡和你说的吗？」 「“凶手是一个外貌温和、内心粗暴的野兽”，我都懒得问了。」健群带了一点讽刺 的意味说。 瘦高男子仍然不在意的继续说着。 「死者的死因是单纯的药物中毒，凶手用的是氰酸钾，很老套的手法，但很有效率。 凶手似乎完全不打算掩饰自己的手法…除了指纹部分漂亮的没有残留外，…凶手做 了很粗暴的举动。那个举动也许在他自己的意料之外，是他超越理智的表现。」 「不用卖关子了吧？」健群有点轻蔑的说着，瘦高男子倒也习以为常的笑着。 「凶手在被害者死亡後，似乎刻意整理过死者的服装，也将她的眼睛阖上…也许就是 这个时候做出的举动：凶手用戴了手套的双手用力的勒住已经死亡的死者的脖子… 然後又用丝巾遮盖了那个痕迹。」 健群想着那个画面，突然一阵反胃。 「暂时不提这个部分，但我认为失踪的简本正不是凶手。」 「怎麽说？」 「简本正和死者虽然是青梅竹马，但是从国中之後，简就放弃升学，在市场当学徒， 两人早已鲜少联络。和在学校活跃的张娟庭不同，简的作息单纯，人际关系十分简 单；与其这麽说，不如说他早已和以前的朋友失去联络了。」 听到这里，健群不自觉的笑了一声。 ﹝这点倒是和你差不多。﹞ 瘦高男子讲的起劲，也没多理会健群的反应。 「两个没有联络的人，却会抱持如此深的恨意去杀了对方？这点有点说不通。另外一 个无法解释的逻辑，就是如果真的是因为求爱不成起的杀意，为何在如此完美的手 法之後，还要刻意烧了无关的树来引人注意？」男子又清清鼻子。「如果解释成刻 意要让人发现，又说不过去。邻近住宅区的东月坡本来就是健身爬山的人经常去的 地方，即使不那麽做，没有埋土的屍体也很容易被人发现。」 「你的意思是，与其说是要让人发现，不如说是非让人发现不可？」健群的语气有点 惊讶。 「正确的说，应该是非让人在“那时候”发现不可。」 「为什麽？这样对凶手有什麽好处？不是更难逃脱吗？」健群十分不解。 瘦高男子有点痛苦的吸了一下鼻子，但鼻涕又很快的流出鼻孔。 「也许是什麽特殊的表示，跟那棵老树也许有什麽关系吧？或是单纯的要将机车烧掉 …可能性太多了，无法随便断言。…不过另外还有个有趣的资料。」 「关於机车的吗？」 「嗯，你的直觉很强呢！」 「被你传染的吧？」健群笑着说。 自己的直觉根本无法跟眼前的男人相比较，这点健群早就心知肚明。其实这方面的能 力，健群早已将之归类为天赋。眼前的男人，在两人认识以来的日子，充分的表现出 那种天赋。这也是健群一直以来都以房东的名义，要求这名房客参与自己侦探工作的 原因之一。 「根据车痕和机车的机型，可以很显然断定，机车是死者自己骑上东月坡的…那辆机 车是一人座的设计。」 「那凶手怎麽上山的？」 「你也听到江老太太说的吧？警察也不是笨蛋，他们问江老太太有没有看到人下山时 ，其实也心里有数了。现场没有机车下山的车痕，当然，也没有其他机车上山的车 痕。」 「凶手凭空出现在东月坡，杀了人以後又凭空消失了吗…？果然只有幽灵办得到呢… ！」健群苦笑着。 「你也变成老人家的想法了吗？」瘦高男子似笑非笑的耸耸肩膀。「应该说是，凶手 十分巧妙的运用了有如幽灵的手法，杀了人以後，彷佛是挑战般的急着炫耀他的成 果呢。」 「挑战？」 不知何时，瘦高男子已经将薯条一扫而空。 「用了这麽明显的手法作开场，不就是对侦探和警察的挑战吗？如果我是凶手，肯定 会有续集的。」 「“如果我是凶手”吗？这说法听起来真不舒服。」健群皱起眉头。 「不站在别人的立场想，怎麽猜得到别人的下一步呢？」 瘦高男子笑着站起身。 「这里不能抽烟吧？我们走吧。」 ﹝也许这个男人的敏锐直觉能够发现什麽吧？﹞ 怀着这样的想法，健群也起身离开。 ---------------------------------------------------------------------------- 5 瘦高男子的直觉是对的。 像是在嘲笑着这个都市的没落一般，大火照亮了十字市南方的天空… 开往南辰坡的消防警笛声，划破了原本寂静的黑夜。 ─待续─ -- 十字市简示地图： http://www.wretch.cc/album/show.php?i=timeandwait&b=10&f=1297532131&p=0 ---------------------------------------------------------------------------- -- 我想没有人懂我， 因为我只在这片自己也不懂的夜空。 P_time_wait http://www.wretch.cc/blog/timeandwait -- 夫兵者不祥之器物或恶之故有道者不处君子居则贵左用兵则贵右兵者不祥之器非君子 之器不得已而用之恬淡为上胜而不美而美之者是乐杀人夫乐杀人者则不可得志於天下 矣吉事尚左凶事尚右偏将军居左上将军居右言以丧礼处之杀人之众以哀悲泣之战胜以 丧礼处之道常无名朴虽小天下莫能臣侯王若能守之万物将自宾天地相合以降甘露民莫 之令而自均始制有名名亦既有夫亦将知止知 218-162-105-119.dynamic.hinet.net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