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marshall323 (九条可怜真可怜)
看板prose
标题[创作] 雨後
时间Sat Oct 22 02:37:14 2022
才刚刚阖眼,梦里便下起一场凄迷的轻雨,打着弱起鼓奏,忧伤蓝调的滑步轨迹,彷
佛这场雨是为他而下,希望他回来的时候,别看见或是听见谁为了谁流泪。
在雍容的大街偶然目遇熟人,或许主动问候也好,但既唤不出名讳,也没理由介入对
方的生活,犹豫了半刻,总算一念之间,生疏地避开视线交会的契机,迅速闪身而过。逃
逸了大半距离,总觉得这不是面对陌生人应该突显的反应,想了又想,却又不舍地回眸一
顾,原来他一直活在你的影子里,记忆里。
好,好,就先这样,再见了。你还依稀记得最後与他联络时的谈话内容,一开始没头
没尾地畅谈各自的生活,三个月的份量足以让你编纂成一套通史小说,好像你和世间人上
辈子乃至千年累世都有说不完的爱恨情仇。你还怕耗时太长所以中途改用线上软体通话,
另一方面你也知道对方手头拮据,总爱唠叨电话费昂贵,这次全然免费,就笃定他没有离
席的理由,你也说了,不管风雨怎麽将他带来,总有一席空位为他保留,只有你我的时候
,时间是不容插嘴的。然而对他而言,那也只是千百个消失的藉口之一,他可以老练地在
不同情境拟造对应的台词,尤其他道别的口气像秋季的爽朗,冽风扫过几片落叶後便不见
人影。
他确实是个来去扫兴的人,常被误说是不解风情。在觥筹交错的宴会,酒色的晃漾杯
光中倒映出他落寞的身影,像独自栖坐黄昏垄罩的滩头,粗沙扎醒了他的伤痕,望着远方
波光粼粼,那股压抑的泪意便一涌而上。他赶紧趁众人酒酣耳热之余逃离现场,秘密地踅
到餐馆後巷的暗处,浮晃的灯光泡软了他的尊严,他显得消沉,涣散,孤瘦,如撕毁一角
的情诗。刚刚肯定忍了很久,你藉由玩笑的语调开场白,他很快地释放一抹笑意,没有啦
,只是这种场面我不适合。你没接话,只是了然於心,深沉的夜晚点亮了两个人的孤寂,
像各自天涯的星宿,远远地以内心的光芒照应对方。他是个鲜少露齿微笑的人,唯独在你
面前,他难得挤出童年遗留的容颜,然而因为笑容跑错了时空,以致在脸上僵化,来不及
追上长大的他。
有人曾深爱过他吗,你心想,倘若有人愿意向他表明挚爱,他的人生会不会就此生变
,或许得到一丝救赎也好,即便年幼失依,过度早熟的他宣称自己对感情麻木,不再有重
获旧爱的可能。你会是那个人吗,就像曾几何时你接受他的鼓舞,进而激励自己勇於面对
生命的苦楚。你尽可能邀他参与生活里每一处发光的细节,无非是为了共同见证你所感动
的时刻。你高谈刚才的娱乐时光,回顾众人欢场的景象,讲得天花乱坠,但他仅仅雾着冷
漠的表情,你当然不介意,这麽诉说,要笑也好,哭丧着脸也不觉得小题大作。
接续应该是两人畅谈心事,而你在一次溜嘴中泄漏隐匿多年的感情,他体贴地假装没
听见的情节,但那也只是单方面的遐想。他一计快速的回马枪,不管怎麽样,我都不会再
去接受别人的感情,丢下这句冷冷的话,对他而言也之如微风而已。你根本不敢在他面前
淘哭,只能放任颤抖的双手无力地擦拭眼角余泪。他已经承受够多负面情绪,不能再让他
伤心了,你在内心如此说服自己,也不敢承认是自己说不出口。
他的心里积着沉重的乌云,永远找不到丰沛的草原去接受他的雨季。或许你仍然年轻
,以为爱情可以治癒一切,然而有些伤痛正是爱情所烙印,你不明白当他展现成熟的姿态
,也许藉此隐藏什麽,以致你无法共鸣。你想,如果我们还记得彼此的模样,最好能下几
场细雨,替他把忧伤唱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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