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lokazdszone (人一月刀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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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心得好雷] 《可怜的东西》
时间Tue Jul 23 16:03:39 20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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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怜的东西》:批判性观看表面女/性解放故事
致谢 Savoir|影乐书年代志 刊登本文:
https://www.savoirtw.org/article/4721 (&
picture credit)
如果喜欢《燃烧女子的画像》或是《芭比》,那麽大略也会喜欢《可》,反过来说亦然。
在性别平等已成价值共识的二零二四年(第一)世界,对该价值的主张就不再是前卫的—
例如《末路狂花》或是《异形》即是,此类作品在一个由男性(male)垄断权力的二十一
世纪前,不仅必须满足电影艺术的标准,更必须具有道德勇气才有可能(巧的是这两部作
品的导演都是 Ridley Scott);相对於此,「类(genre)」如《可》的作品,彷佛是对
当代性别政治的效忠宣言,那麽成果也必然地媚俗。
贝拉(Bella)作为主角,整个故事就如同她的传记一般,从出生到成人,经历了学习与
成长,亦即,述说一个(女)人如何成为一个人—主体(Subject)的寓言。故事发生的
地理位置是明确的:伦敦、里斯本、大船、巴黎,再回到伦敦,都是西欧,虽说时代没有
指明,但从乘坐的载具是马车以及服装穿着可以推测大略是18-19世纪,约略是甫工业化
的英格兰,并且故事主轴的表现也是明确的,也就是:女/性解放。但在无讳与赤裸的形
式之下,是否就能断言这是女性主义作品?
故事中,贝拉重生於哥德温医师(Godwin Baxter)的外科手术,於自杀後的半死状态,
被植入胎内婴儿的大脑,进而从零开始的人生系自己是自己的母亲也是子嗣的自足(
self-sufficient)个体。贝拉与医学院学生麦克斯(Max McCandles)订婚後,随着对性
的渴望,与(应系)从事法律业务的邓肯(Duncan Wedderburn)私奔。这场私奔可说是
「成」、「人」之旅,或可说是性爱大冒险,不论是与邓肯的无间断性爱,或者是在过程
中对性的好奇,甚至因乐善好施将邓肯钱财全数捐给穷者因此辗转至巴黎为谋取钱财而卖
淫(邓肯也在此时气急败坏离开),明显地以贝拉的性探索作为其认识自己的过程。
而当她回到伦敦要与麦克斯结婚时,贝拉前世(也就是这副身体原先)的丈夫布雷辛顿将
军(Alfie Blessington)至教堂抢婚,随後贝拉才发现这位前夫持以束缚她的婚姻义务
,是阻碍她圣旅的最後障碍,在将军持枪误射自己的脚掌需要治疗时,贝拉实施外科医术
将羊脑与该将军的脑给互换,显现出最终取得支配权的形象。
此即故事的梗概,然而,在魔幻绚丽的画面以及鲜明主题的叙事下,让一切都显得太过理
所当然、太过昭然若揭,直白到如同勾画出一个给女性(Female)的巨大淫梦。启人疑窦
的是,导演尤格蓝西莫(Yorgos Lanthimos)是否会如此轻浅且媚俗地复制出这「类」作
品?
从哥德温在「创造」奇美拉的医术中,自开篇即点明所探讨的是人与动物之别,而这所立
基的前提正是「理性(reason)」,相对於此,动物则是依从於「本能(instinct)」。
也正是在性本能的驱使下,贝拉从如同幼儿般探索自己身体到发现「快乐」,进而为了满
足快乐而反覆地实践快乐之道—性交,并经由此发现—认识自己。虽然这个过程有着主体
自决(即自主性[autonomy])的外观,然而这样究竟是超脱於「理性」的束缚,或是如同
禽畜一般地行止而已?亦即,如此系为遵循理性的「人」,又或是服膺慾望(desires)
的「兽」?(伦理学上固然有如功利主义[Utilitarianism]将追求最大快乐作为德行标准
,惟於《可》中并未探究快乐的对与错,却只是描述事实上追求快乐的满足)
当然,这种人与非人、主体与客体(非主体)之对立,甚至人类史或规范等,亦曾有过激
进女性主义宣称此等皆为男性建构,尤其,故事中的贝拉在巴黎卖淫的段落曾有如此对白
:
「我们是我们自己的生产工具。(We are our own means of production.)」
这段简短的文字,是一种对於启蒙後主客分异的突破尝试,更不用说经由另一位妓女妥内
特(Toinette)所呼应社会主义(Socialism)时,再加上一层对於资本主义的批判。
故事的第一层是以性别政治为基底,而当谈到到资本主义,就进入了政治经济的第二个层
面。虽说探讨人与生产工具的异化(alienation)是马克思(Karl Marx)的着名标记,
但这里所关涉的是另一个马克斯—马克斯韦伯(Max Weber)。韦伯在探讨资本主义制度
之起源时(为何发生於西欧),提出了该制度与宗教的关联,也就是新教(
Protestantism,具体而言是喀尔文教派[Calvinism])。据此,当批判及於政治经济的层
面,综以资本主义与新教的内在关联,那麽批判的深度也将会触及宗教的范畴—第三个层
面的批判。
哥德温的名字是 Godwin Baxter ,Godwin的词根(root)是“God”,词缀(suffix)则
是win,God 顾名思地即系指神—上帝(而这也是贝拉於故事中对其称呼的双关),语源
上与 Godwine(上帝之友)同源。於人物设定,创造贝拉的哥德温於姓名上所具有的象徵
(而非仅隐喻),使得批判的三个层面—性别、经济与宗教—产生连结而形成三位一体(
trinity)—对应於批判标的「父权(Patriachy)」亦如是,换言之,父权体制的权力支
配、制度压迫与不正当区别对待等特性,仅系单一实体表现於不同面向之上而已。(至
於 Baxter的姓氏,语源上有认为系古英语之 bæcere[阴性],意指女性烘焙者[female
baker],然亦有认系源於古英语之 bæcestre [阳性],但即便系前者,姓氏 Baxter 仍
主要见於盎格鲁地区男性姓氏)
有意思的是,既哥德温就是上帝(本身),於新教的脉络下将会对应及耶和华,故事中哥
德温所具有的童年创伤,不免让人震愕於其人物设定对基督宗教价值的莫大挑衅。不过,
这也不是导演尤格蓝西莫的初试,其於《单身动物园》里已有对於婚姻制度与单配偶制(
Monogamy)的质问,尤其婚姻制度正是基督教价值的重要代表(更不用说另一作品《圣鹿
之死》),换句话说,尤格蓝西莫或许并非无意识地创作《可怜的东西》。(注:编剧则
系Tony McNamara, Alasdair Gray)
回到主角贝拉,Bella 意指美丽的,除语源於拉丁语 bella (阴性,相对於阳性 bellus
)已有此意(且指女性),当代中的法语中 belle 也是如此,而 Bella 也可为
Isabella (Isabel)的缩写,常见於中世纪贵族、皇后。换句话说,名字 Bella 即一历
来具有美丽女性特质的称谓,更且,故事中的贝拉也完全对应於如此美丽女性的形象:头
发黑长直,肤白身窈窕。但这典型的女性形象,不正是女性主义所批判的刻板印象吗?也
因此,一个具有全部男性视界中完美女性形象的贝拉,她的性爱大冒险是否如同故事一般
平铺直叙所呈现出的女/性解放—主体创造—的旅程?
虽说是自足的个体,但这个体的自足性却来自於上帝—哥德温医生,上帝是男的、是父亲
、也是宗教意义上的神,贝拉的起源不仅是男性的作品,更且她能开启这段旅程也来自於
哥德温的默许(试想作为实验品的贝拉,是否真有其能力在不得允诺的情形下与邓肯私奔
?),简言之,她的生命与自由都是来自於他的恩典(divine grace)。尤其,创造贝拉
的哥德温将胎儿大脑插入(thrust)女体进而创造生命的行为,对反於圣母玛莉亚的圣灵
感孕(virgin birth of Jesus),贝拉则系诞生於哥德温的科学授孕。
故事里对男性形象的描绘与稍微放大的支配慾—例如麦克斯想要结婚、邓肯想要占有、布
雷辛顿将军想根据契约的法律效力束缚以及哥德温以所有权人自居,这些都是故事中的「
积极」提示;相对於此,故事里的瑕疵—例如邓肯从事法律行业,在那个时代的英国却完
全没有英国腔(像是总使用 fucking 一词,纵美国建国於1776年,但仍难想像那个时代
有美国人能到英国从事法律工作),或说学习力神速的贝拉不费吹灰之力学会法语,甚至
习得外科医术(那时的现代医学也方起步),以及具有婴儿脑袋的贝拉却不太出现哭泣的
反应—相较於性本能的凸显,哭泣的反应则是被隐藏的,更别说既是充斥男性统治的社会
,贝拉又是如何不被同化等等,这种种的不合理都是故事中的「消极」提示。
简言之,这些让故事里讯号,正是经由营造一个电影的表面,让人能在性别政治的第一个
层次的批判中得到满足,即见到具有典型完美女性形象的贝拉的性爱冒险与自由自在而快
慰。
从尤格蓝西莫的风格以观,於电影表面的主张已不具有新意,甚至过於肤浅的情境之下,
割裂电影与剧本故事—剧本仅系电影的一个部分而已,而电影作为文本自身独立存在—後
,隐於表象之下的内里才是电影—而非故事—的本质。
电影的里面,故事里的贝拉成长後成为外科医术实行者,但这门技术不仅启发於父亲—上
帝—神,更且,这门技术—医学在故事中一再强调的经验性(empirical)与科学(
science),参照经验科学所具有的工具理性(Instrumental rationality)性质,以及
,工具理性与资本主义的内在关联,那麽立志成为、实际操练此门技术的贝拉,毋宁是选
择走入了这个男性的世界。这项选择也可以在结局中贝拉做了哥德温对她所做的一样残暴
的事—换植将军与羊的头脑—可以见得,更且,走入这个体制的贝拉并非为了体制内改革
,却是在体制内享有特权者的权力。
於故事起初关於人与动物的二分疑难中,贝拉无论走向何者都不会是主体的完成,亦即,
旅程中的贝拉是追求快乐—慾望满足,如同服从於慾望的动物—非主体,即便在结局成为
服从於(工具)理性的「人」,惟,这个「人」的轮廓仍是男性。换言之,即使成为人、
成为主体,贝拉也不过是成为了哥德温,因为这个「人」、「主体」的图像仍是男性的。
关於《可怜的东西》这部电影作品,或许并非对能满足於电影的表面—第一个层面为嘲讽
,然而,在三个批判层面中,使得电影可以在事物—电影本身的後设位置被思考(後设的
视角检视的不再仅是电影,更着重者系电影作为文本与观者产生互动时所形成的现象):
如此被以为的女/性解放,是否就是一个女/人的理想型?又,这就是所谓的自主、自由吗
?人的形象,究应(ought)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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エル・プサイ・コングル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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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F:推 fishchip113 : 这部後劲很可以 07/23 21:26
2F:推 zzxzero : 用心的评论 07/24 10:4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