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走进闺蜜家中时，她正窝在沙发上，一边滑手机一边试戴新买的耳环。 「哇赛！你搬了什麽东西？这麽大一箱？」 闺蜜抬起头，注意到我拎了一个巨大的箱子进门。 「新产品！热腾腾刚上市的！」我笑着说：「快，陪我一起开箱。」 我们很快地进行了开箱，并按照说明书的指引，将产品挂在墙上。 「这不是一台电视吗？」闺蜜说：「不过好像比一般电视轻薄？是说你搬一台电视来干什 麽？」 在我们眼前，的确出现了让人第一眼就直觉是电视萤幕的东西，尺寸大约是42寸，边框极 细，机身非常薄。 「这不是电视，」我说：「这是………当当！」 我按下遥控器开关，萤幕立刻亮了起来，画面上显示了我和闺蜜站在房间的景象。 「这是一面镜子！」我大声宣布。 「好酷喔！」 闺蜜的眼睛一亮，凑上前去，对着萤幕挥手。而画面上的她也跟着挥手，动作毫无延迟， 效果就跟照镜子一模一样。 「真的是镜子耶！」闺蜜对着那「镜子」摆着各种姿势，说：「这是什麽黑科技？它的 摄影机藏在哪里？」 闺蜜被这新产品的「镜子」效果深深吸引，她伸手把说明书抽走，整个人都贴到我身边， 接着翻开产品说明，开始大声念。 「本产品采用全新一代透明萤幕技术，中央隐藏式镜头，搭配微米等级镀膜，零痕迹、零 破绽，让美丽没有死角。 「镜子内建红外线点阵投射系统，能在脸部打出肉眼不可见的点阵光网。镜头捕捉反射後 ，AI即时生成三维脸部网格，锁定你的瞳孔动态。无论是停留在哪个细节，还是眼角一瞬 的闪烁，都能被完整记录。 「没有人比你更清楚，自己到底想怎麽被看见。」 我在旁边跟着补充说明：「这台是充电式的，不插电也能用。不过第一次使用，还是得把 电池充饱电。」 「欸欸，」闺蜜站回镜子前，好奇地说：「这台镜子还能干什麽？我们快点测试它的功能 ！」 「我看看喔……」我翻阅说明书，说：「先来测测它的脸部缺陷放大功能……」 我一按遥控器，下一秒，画面同时拉近了我和闺蜜的脸。 我的黑眼圈被压成厚重的一块，眼袋浮肿到像塞了东西。下巴的痘子被放大成一颗突出的 肿块。 她那边也好不到哪去，脸颊上的痘疤和红血丝，全部被强调到近乎颗粒分明。鼻翼泛红， 边缘的脱皮全都清楚到发亮，双下巴一低头就挤成两层。 我们两个并排站着，萤幕里的脸几乎没有一处能逃过检查。我还以为我按到某部恐怖片， 出现了如此惊悚的画面！ 我和闺蜜同时吓了一跳，接着两人都大笑起来。 「哈哈，笑死！」闺蜜说：「你下巴那颗痘，被放大得像鸡蛋一样大，整张脸都快被它吃 掉了。」 「你自己也别笑，你鼻翼那片红像有人直接刷上去一样，还整片脱皮。」我说。 「你看看你眼下，黑眼圈超厚一坨，整个眼袋鼓到快掉下来了！」 「你下颚线全松掉，在镜子里整个脸型都垮了！」 我和闺蜜拼命吐槽对方的脸，两个人笑到不行。 「这镜子真的好厉害啊……」闺蜜说：「这缺陷放大功能，把我平常没注意到的脸部瑕疵 都放大了，相当实用！」 「对啊。」我说：「看来我们都需要加强保养了。」 「还有什麽还有什麽？」闺蜜迫不及待地说：「它还有什麽功能？」 「我看看喔……」我说：「接下来是这个，美丽滤镜模式。」 我按下遥控器按钮，顿时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镜子画面上出现了两个大美女……不，严格来说只有一个，只有闺蜜是大美女，我不管怎 麽看都称不上是美女。 闺蜜的脸变得白净无暇，毛孔都消失了，像新生的婴儿肌肤吹弹可破，肤色透亮，白里透 红。水亮亮的大眼睛，看不到眼尾细纹，清晰又紧致的下颚线，一头秀发变得柔润又有光 泽。 这滤镜的效果比我预期自然。它不像手机美颜滤镜那样夸张，也没有强烈的 AI 感或空间 变形。 与刚才的「缺陷放大」正好相反，美丽滤镜不是刻意把人变漂亮，而是让常见的缺陷消失 ，并加上恰到好处的渲染。 像闺蜜这样原本就长得好看的人，瞬间显得清新动人，甚至比化妆後还要漂亮。 「这是我吗？」 闺蜜被深深吸引住了。她走向镜子，抚摸自己的脸。 「肤质变得好好……」闺蜜赞叹着说：「原来我素颜也可以这麽漂亮！这简直就是砸钱做 医美做出来的效果，而且它没有改我的五官，这是不是代表我天生丽质啊？」 「当然了，你天生就很漂亮。」我心中不是滋味的说。 站在闺蜜旁边，我就是个很普通的女人。虽然滤镜也让我的痘痘消失、肤况变得完美，但 天生的基底长相和闺蜜一比之下就被比下去了。 要是没有闺蜜在旁边比较，应该还是会有人觉得镜中的我很漂亮吧？我感到内心相当郁闷 。 「这个镜子太赞了！」闺蜜仍然贴着镜子，对镜中的自己流连忘返。「将来要是我发财了 ，我一定花大钱改造门面，而这就是我最终极、最美貌的型态！」 「要继续试试其他功能吗？」我说。 於是我们将所有功能都玩了一遍，这面镜子运用了红外线捕捉视线，让萤幕得以高度模拟 传统的镜子，除此之外还有各种新奇又古怪的用法，让我和闺蜜笑弯了腰。各种模式都试 了一次之後，最後还是又切换回美丽滤镜模式。 「欸，你要回去了吗？镜子你也要搬回去吗？」闺蜜说。 「我家里刚好没有地方挂。」我说：「先暂时借用你这面墙壁挂着吧！」 「太好了！我还想多看几眼呢！」 我离开闺蜜住处，走了几步来到隔壁栋，这里就是我的住的地方。我和闺蜜比邻而居，是 感情很好的朋友。 接下来几天，不管在学校、餐厅、社团，都没有遇到闺蜜，不知道她到底躲在哪里忙些什 麽。 我给闺蜜传了几次讯息，她都是已读不回。 我有点担心她的安危，毕竟她是我最好的姊妹淘。之前听说她新交的男友有酗酒的习惯。 我决定直接去她住处看看。 一走进屋内，就看到她端坐在镜子前，一动也不动。 「欸，你这几天在干什麽？我在学校都没遇到你欸。」 我一边把包包放下，一边说。但闺蜜没有回话。 「哈罗？」我走到她旁边，说：「你怎麽一直在照镜子？」 闺蜜然仍盯着镜子，没有理会我，也没有任何动作。 「哈罗？」 我把手掌放在她眼睛前面，上下挥舞，试图引起她的注意力。我挥了好几下，闺蜜终於动 了。她眨了眨眼，缓慢地转头、抬头，看了我一眼。 「嗨，你来啦。」闺蜜说完，立刻又把视线转回镜子上。 就在这时，我猛然发现闺蜜的样子不太对劲！ 她的眼神涣散，脸颊稍微凹陷，平常梳得很整齐的头发此时显得有点散乱。在她脚边，胡 乱放了几个吃完的泡面杯子。 「我的天啊！你到底怎麽了？你还好吗？」我大叫出声。 根据眼前的情景，我快速判断了一下情况，虽然很不可思议，但初步推定，闺蜜这几天一 直坐在这边照镜子。 「喂！你一直在照镜子吗？」我抓住她的肩膀，用力摇晃。「你多久没有吃一顿正常的饭 了？」 「我忘了。」闺蜜仍然盯着镜子，说：「你这麽一说，我才发现肚子很饿。」 「你这样不行啦！你就这样一直在照镜子？」我大叫：「这是重度沈迷耶，你比我们班上 那些宅男沈迷游戏还要夸张！至少要好好吃饭吧？」 「你去帮我买，」闺蜜说：「钱你自己拿。」 「等一下啦！」我试着把她的身体转开，但转不动。「你要这样一直沈迷镜子？你忘了那 是开了滤镜的影像吗？」 「我没忘，我都知道。」闺蜜说：「那是抚平瑕疵之後的效果，但那仍然是我。」 「不……」 「不信你自己看，」闺蜜说：「那是我的眼睛，我的鼻子，我的嘴巴，我的脸。没有被扭 曲，没有被美化，没有变成AI的形状。因为我原本就是这麽美，我好喜欢这样的自己。」 我无法反驳，因为闺蜜说的是真的，她并没有被滤镜「改成美女」，而是某种程度的「最 佳化」的影像。 这滤镜比我见过的美颜软体都还要高明，闺蜜并不是盯着一个AI假人看，她沈迷的是她自 己，是她的完美状态。 「但这很不正常啊！」我大声地说：「你很美没错，但那仍然是虚假的影像，而不是你现 在真正的样子啊！」 「你说什麽呢？」闺蜜皱起眉头，说：「这就是我现在的样子，我只要化个妆，看起来就 和镜子中差不多。」 「不行！不管！你至少要好好吃饭吧！」 我伸手抢过遥控器，强行把镜子关机。 我和闺蜜争执了将近三十分钟，好不容易才安抚她的怒气，接着把她带出门，吃了一顿丰 盛的晚餐。 「真是的，莫名其妙，这女人，就算长得再怎麽漂亮，也不至於这麽沈迷吧。」我嘟囊着 。 我希望闺蜜只是暂时沈迷，我希望再过一阵子，她就会回到学校，恢复正常生活 但接下来几天，她还是不见人影。 我只好再跑去她住的地方找人。 一走进她的住处，我立刻看见了令人错愕万分的景象！ 只见闺蜜鼻青脸肿，浑身是伤，看起来像在暗巷被一群暴徒围殴过似的！ 我靠近仔细一看，她的额头肿起一块硬包，右眼肿得只剩下一条缝。脸颊上浮着清晰的手 掌形瘀痕，嘴唇边缘开裂，渗着血色，结了一层乾硬的痂。 她的手臂留着几道细长的抓痕，显然被用力掐过。衣服在冲突中扯裂，布料松垮变形，虽 然没有变得裸露，但非常狼狈破败。 「天哪……」我惊讶地说：「发生什麽事？你为什麽被打成这样子？」 闺蜜仍然端坐着，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镜子，没有反应。 「你伤得好严重！」我说：「你在外面被人打了吗？啊！还是你男友？是你男友打你的吗 ？你男友昨天喝醉了吗？」 「你说的没错，我男友昨天喝醉了。」闺蜜缓缓地说：「我和他大吵了一架，他有对我动 粗，原本是这样子的。」 「原本……？」 「对啊，我应该被打得很惨才对。」闺蜜举起手，缓缓指向镜子，说：「但是你看，我身 上一点伤痕都没有啊。」 我看了一眼镜中的影像，顿时感到头皮发麻。 只见镜中的闺蜜完好如初，不要说瘀青了，她脸上毫无瑕疵，就连被痛揍而肿起的眼皮， 现在也看不到任何变形，是漂亮又水灵灵的大眼睛。 「等、等等！」我吃惊地说：「这不是真的，我是说，这镜子照出来不是真的，在我看起 来，你现在的确非常惨，已经半毁容了！」 「你胡说什麽？」 闺蜜突然发出刺耳的尖叫，把我吓了一跳！ 「我没有受伤！我很好！」闺蜜大叫：「我男友也很好，他虽然爱喝酒，但他是一个好人 ！他绝对不会打女人！绝对不会！」 「不对！」我吼回去：「你这是在逃避！你被男友家暴了！现在、现在至少应该清洗一下 伤口，换一件衣服，明天我陪你去找辅导老师……」 「闭嘴！谁准你批评我男友！」闺蜜用更大的声音吼回来。 「这麽好的男人怎麽可能会家暴！」 我气坏了，闺蜜太过沈迷镜子中的影像，已经开始逃避现实了！她是我最好的姊妹，必须 立刻让她清醒过来才行啊！ 我想要找遥控器，但到处都找不到，看来遥控器被藏起来了。 我找了半天，发现实在找不到。我把心一横，乾脆去拔掉镜子的电源，但镜子的影像并没 有消失。我愣了一下，才想起这台镜子是充电式的。 看来没办法了，我只能把闺蜜这样丢着，明天再去找老师帮忙。 隔天起床，我打开手机，看到群组塞满了大量未读讯息。 「你听说了吗……？」 「我们学校有学生酒驾自撞……。」 「当场失去生命迹象……。」 群组传着各种消息，以及那个酒驾自撞的笨蛋的照片。 「这个人不就是……」我大吃一惊。「他不就是我好姊妹的男友吗？」 万万想不到，闺蜜的男友昨晚又喝酒，而且还骑车自撞，当场死亡。闺蜜现在应该很伤心 难过吧？ 我满心挂念着好姊妹的心情，立刻前往她的住处关切。 一进门就看到闺蜜仍然浑身是伤，坐在镜子前面发呆。 「喂，你还好吗？」我说：「你收到消息了吗？」 「什麽消息？」闺蜜漫不经心地说。 「你男友昨天晚上酒驾出车祸死了。」我叹了一口气，试着用安慰的语气说：「如果你觉 得很伤心，或者觉得走出家暴阴影，不管你现在是什麽心情，我会一直在这里，一直陪着 你。」 「我男友死了？」闺蜜说。 「是的，事情闹得很大，大家都在传消息。」 「笑死，不要再胡说八道了，」闺蜜说：「我男友明明就在这里啊。」 我顺着她的目光，望向镜子，顿时悚然一惊！ 只见镜子中，闺蜜的男友整个人好好的，坐在闺蜜身边，双臂环绕着她的肩膀，非常温柔 地拥抱着她。 我感到背脊窜出大量寒意。我转头打量周围，确定房间中只有我和闺蜜两人而已。 我又看向镜子，她男友和我平时见到的酒鬼不同，他的气色良好，外表乾净斯文，呈现出 一对非常登对的、美女配帅哥的理想情侣！ 这是怎麽回事？ 我快速思索着，这面镜子并不会随便显示没有捕捉到的影像，至少在之前，我从来没有看 过闺蜜的男友突然冒出来。 而现在得知闺蜜的男友刚车祸身亡的消息，他就出现在画面上，这麽的刚好。 也就是说，她男友死了，接着出现在这里。 镜中的摄影机确实「看」到她男友了。 她的男友正以一种肉眼看不见、但高科技能够捕捉到的型态，存在这个房间里，就坐在闺 蜜的身边，正在抱着她。 这麽一想，我立刻感到强烈的毛骨悚然。 「我男友呀，他果然还是很好的。」闺蜜说：「他一直跟我道歉，他一直说他错了，他说 他不该喝酒，前天不该和我吵架，还对我动粗。虽然我认为他根本没有动粗，但他还是一 直道歉了，你看，这麽好的男人要去哪里找？」 我不知道该说什麽了，眼前的情景已经远超出我的理解范围。 而且，闺蜜现在心情这麽好，我根本不忍心再把她强行拖回现实，让她接受男友已死的事 实，以及她现在其实还遍体鳞伤的事实。 「我觉得，我是幸福的。」闺蜜笑着说：「我现在看起来很美，这是我原本的样子，我是 一个美丽的女人，所以我是幸福的。我的男友对我很好，我现在正被疼爱着，我是幸福的 。你也很关心我，虽然你一直在讲冷笑话，但有你这个好朋友在身边，我是幸福的。我拥 有这麽多这麽多的幸福，这件事本身是最幸福的。」 我哑口无言，身子忍不住瑟瑟发抖。 我去找了学校的辅导老师，但学校的各种处理规范中，并没有「学生沈迷照镜子」的处置 流程。 最後，辅导老师只能用「学生沉迷於电视剧，校方无法强行介入」为理由，把我打发走了 。 我每天都去探望闺蜜，并且带一些食物试图劝她进食。 她和男友两人在镜中恩恩爱爱，动作越来越大胆露骨，有时甚至当着我面前进行法式舌吻 。只有我知道她男友并不是以活人的姿态处在现场，这景象实在诡异到了极点。 她男友死掉七天之後，终於不再出现了。闺蜜陶醉在幸福洋溢的氛围中，脸上挂着甜蜜的 微笑。而镜中的她也露出甜美的笑容。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闺蜜的身体状况越来越差。 她的脸颊严重凹陷，脸色发黑。被打伤的部位一直没有清洗处理，伤口一直结痂又破掉， 越破越大洞。 她几乎整天都坐着不动，房间不知何时出现了苍蝇，围绕着她在飞舞，而且苍蝇的数量一 直逐渐增加。 她被抓伤的手臂缺乏包紮治疗，整个手臂看起来又黑又紫，而且不断有深色的液体流倘下 来。 到後来，我发现她的脸长出了脓包，接着脓包破裂溃烂，而且新的脓包还一直长出来。她 脸上溃烂的地方停满了苍蝇，但她浑然不觉。 她一直盯着镜子，而镜子中的她依旧神采飞扬，美丽动人，露出甜甜的微笑。 我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看着我最好的姊妹惨遭毁容，而她沉迷在虚假的影像中，完全没 有自觉。 这几天我一直在努力思索，有没有办法可以拯救我的好姊妹。 到最後，我只想到了一个方法。 而且，是唯一的方法。只有一个方式可以打破现状……！ 那天，我带了一面镜子前往闺蜜住处。那是一面「传统」的镜子，用玻璃制成，可以真实 反射所有影像的、最基本的镜子。 「那个，」我沈痛地对她说：「我真的很不想告诉你事实，但你的脸已经……已经变得和 以前不一样了，你现在并不好看，我希望你可以接受这件事。」 「你又在讲笑话了，笑死！」闺蜜一动，脸上的苍蝇一下子全部飞了起来：「你这麽希望 我变丑吗？很可惜，我就是天生丽质，就算没有开滤镜，我也还是一样年轻美丽，光彩动 人！」 「不，真的很对不起，但我说的是真的。」我说：「你看这个。」 我把那面镜子递到她面前。 下一个瞬间，闺蜜爆出了我这辈子听过最恐怖、最骇人的惊恐嘶吼声，夹杂着疑惑、愤怒 、悲伤、绝望，撕心裂肺，重重地直击我的脑神经！ 「不是！不是！」她握着那面传统镜子，长久以来，她的视线第一次离开了那台自带滤镜 的机器。 她的脸变得歪七扭八，脓水一下子都跑了出来，披头散发，大量苍蝇绕着她飞舞着，看起 来丑陋极了。 「这不是我！这不是我！」她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发出最高分贝的吼叫声。「我才没有 这麽丑！没有！没有！这不是我！不是！不是！不是！不是！」 「对不起，我应该早点阻止你的……」我哭着说：「你现在的肤况真的很差，但之後还是 可以好好保养……」 「不是！不对！不可能！」她尖声吼叫：「我是很美丽的啊！我不可能变成这样！这是假 的！假的！这不是我！我不接受！」 「匡啷」一声，她把手中那面镜子重重砸在柜子上，玻璃瞬间爆开，变成许多大大小小的 碎片。 紧接着，发生了令我措手不及的变故！ 只见闺蜜捡起了一片最大的玻璃碎片，紧紧握住，把尖端对准了自己的脖子！ 「等一下！你在干什麽！」我慌张大叫：「不要想不开呀！」 我扑了过去，试图压制她的动作。 但是出乎我意料，她的手臂满是脓汁，十分滑溜，我一抓上去，立刻就滑掉了。 「走开！走开！走开！」 她抓住那片玻璃碎片，在身前不顾一切地用力挥舞。我反射性的後退躲避，但鼻尖已经被 划出一道细微的伤口。 「不要做傻事！一切都还可以补救！」我痛哭着大吼：「我陪你看医生，慢慢治疗和保养 ，一定会把你的肌肤变回完美的样子！」 「不可能！我一辈子都不会幸福了！」她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啸。 她再次举起玻璃碎片，对准自己的脖子，有短暂的一瞬间，她又看了一眼那面镜子，但接 着就把眼睛闭上了。 我再度扑了过去，试图阻止她疯狂的行为。但她的动作比我更快，她的脖子传来「噗哧」 一声。 我转过头，不忍心看这个画面。 我注意到那镜子中，闺蜜洁白无瑕的脖子出现了一条红丝带，和她雪白美丽的颈部相辉映 ，接着出现第二条、第三条……她的脖子跑出了好多好多的红丝带，画面唯美到了极点。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失去理智，我大吼着，一把抡起椅子，高高举起，接着用上了浑身的力量，把椅子狠狠 砸向那面镜子！ 「啪啦」一声，镜面萤幕应声破裂，被我砸出了一片蜘蛛网的裂痕。 画面仍然在播放着，但我已经没有力气了。 我失魂落魄，瘫坐在地上，过了不晓得多久的时间，我才拿出手机报警，并且联络了校方 。 经过一番折腾，我步履蹒跚地走回隔壁住处，满脑子都是刚才的骇人经过。 我作梦也没想到，我的好姊妹，我最好的闺蜜，会在我面前自杀。 ……但是？ 我脑子不断重复着整个过程，我察觉到某件事情很不对劲。 到底是什麽事呢？我回到房间，苦苦思索着，却想不出个所以然。在刚才的整个过程中， 有一件事充满了违和感。 然而，到底是什麽事情这麽有违和感？我完全想不出个头绪。 我只知道，有什麽东西怪怪的。我甚至不确定那是不是很重要的事情……。 就这样过了几天，我听见外面有人在哭，同时传来搬动重物的声音。 我从窗户望出去，原来是闺蜜的家人。他们来收拾闺蜜的东西，将她的个人物品和家具等 东西搬到楼下。 就在这时，我注意到了，他们搬出的家具中，摆着那面镜子。 镜子的萤幕正面朝着我，我仔细一看，不由得大吃一惊。那画面上显示着闺蜜生前美丽的 模样，她正露出甜美的微笑。 我立刻冲下楼，来到那镜子前面，找到了遥控器。 镜面被我敲得碎裂变形，画面也被分割成一块一块的，但还是能清楚地辨识上面的影像。 闺蜜正冲着我笑，她看起来好美，如果没有发生这些事情，她现在应该还过着正常的校园 生活，和我有说有笑。 我看着她，发呆了一阵子，接着试着按遥控器，画面右上角出现「云端存档重播模式」的 提示字样。 原来这东西还会把画面上传到云端并且重播，真是一台全方位的高科技产品。 我仍然惦记着那天闺蜜自杀时出现的违和感。 我操作镜子，将日期调整到闺蜜自杀当天，并且将影片快转到惨案发生的时刻。 当时的违和感到底是什麽，我觉得可以从重播中调查出来。 画面上重播了当时的事情经过，我把传统镜子递给闺蜜，闺蜜跳起来大吼大叫，砸破玻璃 ，接着是一样的红丝带飞舞。 我目不转睛，凝神盯着这段重播画面。 我看到我自己露出了极为悲愤的表情，举起椅子，朝着镜面砸了下去……就是这里！我脑 中猛然警觉到，就是这里出现的违和感！ 我把影片倒转，又重播看了一次，但那股违和感还是存在，我看不出个所以然。我反覆倒 转又重播，接着，有个奇怪的念头突然浮现出来。 「我怎麽一直没想到？」我喃喃自语。 我缓缓地移动手指，整只手止不住地剧烈颤抖，我把大拇指移到了模式切换的按钮，但我 一直按歪。我花了好一段时间，才让抖动缓和下来，精准地按下了按钮。 画面切换的瞬间，我终於明白了。 「原来如此，呵呵，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发出了崩溃般的笑声。我终於明白那违和感的来源。 闺蜜的死亡，这面镜子是罪魁祸首，但我一直没注意到，整件事的最开头，是我把这台镜 子搬去她家开箱，并且将镜子留在她那边。 我当时是故意的？还是无心的？此时此刻，我无法确定了。 画面定格在椅子正要砸下去的瞬间，原本我的表情是极度悲愤的。而在关闭了「美丽滤镜 」後，显示出我原本真正的表情。 举着椅子的我，脸上带着的，是一道欣喜的狞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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