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xereo (老凤)
看板marvel
标题[创作] 回圈 10
时间Sun Apr 20 00:52:18 2025
拾|M11|卡搭
▌倪中育|2006.07.03 ▌
冷泡茶在我的嘴唇上留下一抹气味。
我摸了摸这里的土地,距离踏在这个令人恐惧的土地已经有九年的时光,我不敢相信捏起
的碎土竟如此纯净无暇,或许你会对於我的注解感到疑问,但这应该是我认为最恰当的描
述。我试着遗忘这一切,我拿起已经泛黄的笔记本思索,树叶的味道与风中的清新不停打
乱我的思绪,我开始回想与戴衍过去的所有竞争,没想到这一切都像这些尘土一样,已经
落地。
人或许总是失去之後,才会了解自己的幼稚是一把没有极限的利刃。它切断了我可以流泪
的权利,望向着一望无际的废墟,看透这村子的并非是我跟戴衍,而是令人更恐惧的存在
。
我在笔记上写下「泉水巷」前後的路径分布,
这几条道路虽然跟过去十来年前相同,
但我试着用着一些细碎的细节拼凑出线索。
离开这里之後,我跟戴衍走上截然不同的道路。
我放弃了我的天职,我当个工厂技术员,
望着上班钟、下班钟,开始跟结束这一天。
而戴衍不一样,他持续他自己的旅程,
持续进行他的认知实验。
会回来这里是一连串的蝴蝶效应。对於戴衍离奇的死亡,当初我不以为意,虽然我知道可
能是些「什麽」在作祟,但我内心的混乱情绪告诉自己。只需应尽「朋友」的义务,将远
从外国的儿子叫回台湾处理後事就好。
原本我也只是这样单纯的思考。然而从小拥有灵性体质的小采跟小光都前後中标,虽然我
已卸除掉了那些意念,但是我知道那只是随着戴衍死亡而传递的边际意念而已。他们只是
顺着一些线索找上了我的儿女,然而接二连三的发生,
从一个礼拜一次的周期到两天一次,让我知道这一切并非偶然,肯定是戴衍召回了什麽。
随着小采跟小光的病情越来越加重,
我要佳恩赶紧搬离那里,越远越好。
最後,我驽钝的脑袋才想起了这里,
一直被我刻意遗忘的地方,
这个我跟戴衍一同存在的起点。
「倪先生,很抱歉,您要走了吗?」
我雇了一名运将,实际上根本没人敢载我来这里。
「差不多了。对了,你熟悉这一带吗?」我问。
「当然。」
「为什麽这一带都没有人敢接啊。」我投以一个苦笑。
「你是真的想知道?」他挑着眉,一个抱着啤酒肚的浓眉大叔,虽然我也是大叔,但是我
可能时髦多了。
「是啊。」
「这里诡异得很,一直都没人敢住进来,大概有二十年了吧。」
「那你敢载我倒是很有勇气啊。」
「因为我不信这种东西啦。」他挥挥手,像是驱赶着什麽一样。
「你从没遇过那种事情吗?」
虽然都是代名词,
但我跟浓眉大叔之间似乎有一种默契,
默许了这一道沉默申论题。
「才不,我太常经过这一带了。」
他拿起烟,准备点火,
我很想告诉他这里的地气与风景可能很难让他如愿释压。
「所以发生了什麽事?」我明知故问。
「都是一群老家伙在讲古而已,老兄。总之我不建议你逗留太久。」打火机根本点不着,
这是当然的。但是他眼角并没有流露出纳闷的滋味,好像是他曾经来过一样,只是想反覆
确认的那种眼神,这使我感到不太对劲。
「我这就要走了,我只是过来晃晃。」我走到後车厢旁,轻轻打开。
「对了 ──」他拉起车门,若有所思。
「嗯?」
「实际上我只接过两个人来过这。」
我们不约而同地回到车内,他边系上安全带边说,
我瞥见他的双手飞快地开始操作排档与方向盘。
「两个人?」我的心头震了一下。
「是啊,你是第二个,还有一个人之前来过,是个怪咖。」听他的语气,好像我也是。我
很怀疑这是不是运将记忆有所模糊。
「他大概是长什麽样子,说不定我认识。」我随意地问,内心盘算着。
「我记不太住他的长相,总之是带着一堆纸跟笔记本的怪咖。」计程车飞快地离开了这阴
森的角落。
「他来这里有特别说什麽吗?」
大概现在还有人知道这里以前的历史,
只有我、佳恩、戴衍。
「他要我离开,五个小时後再来接他,其实当时我是真的有点害怕,妈的。五小时就天黑
了,我当时下午还在嘉义市区犹豫要不要再过来。」他的记忆相当清晰,至少在描述上就
像是昨天发生那样。
「最後你还是去了?」我慢慢地往车外望,废弃村落已经印入了地平线。
「是啊,别跟钱过不去,他说回来载他会给我三倍的钱,第一次遇到如此阔的家伙。」
「你是何时见到他的?」这不合理。戴衍两年前在医院里去世,我看着他死前变成像是傀
儡木偶一般的扭曲。
「昨天。」
他说完後,我脑门开始有股张力不停挤着我的脑袋,
寒意像是电流一般贯穿我的双手,笔记本掉在车底,脏了。
「等等,昨天?」我的结巴喜出望外地出来见客。
「对啊,所以我才说我很有印象。」
「那他有没有什麽再多说什麽?」其实我心底不希望是戴衍,因为如果是的话就他妈的太
恐怖。
「实际上他有说他会再来。」这运将耸肩,他的身体语言彷佛说着自己有够衰的。
「何时?」我心里已经开始思考有可能来这里的人选,太少了,一只手就可以数得出来,
会来这个废墟的人真的太少了。
「我给了他我的电话。他说他下礼拜会来。」
「下礼拜?」我脑子已经有点混乱了。
「所以我才会特别提到,刚刚你说要来这里,我还想说是不是我记错人了。因为这里几乎
不可能会有人来。」运将也感觉有些害怕。
「你记得他姓什麽吗?既然他都打来预约了。」
「好像是姓『戴』吧。」
「什麽!」我脱口而出。
「怎麽了?」他从後照镜看着我面如死灰的表情。
「没事,谢谢你告诉我这件事。」问号已经在我脑中发酵。
随後我搭火车北上,在摇晃的莒光号思考着这一切的不合理之处。我帮忙了他所有後事的
处理,包括亲眼看着他进入冰柜,然後这运将竟然跟我说昨天看到他。嘉南平原的翠绿都
无法抚平我心中那股不安与震荡,我从没盗过墓,但我真的很想知道,是否只是这运将记
错了所有细节,我盘算着中间可能出错的可能性。唯一让我会相信运将所说的,知道那里
的人太少了。
正当我在笔记本思索着所有时间点时,
像是噪音的手机铃声响起。
它使我生气地甩开我即将断水的原子笔,
最後只能接起电话。
「请问是倪先生吗?」一名声音平稳的男人在电话那头。
「是,我就是。」
「请问刘佳恩是您的家人吗?」
「佳恩?她怎麽了?」我感到自己胃里的胃酸在沸腾。
「可能你有必要来台北一趟。」他的声音就像是踌躇不前一样。
「什麽?你在说什麽?」
「我很抱歉,先生。」他的口气如此低沈。
「你在跟我抱歉什麽?」简直莫名其妙。
「请节哀顺变。」
「什麽意思,你在说什麽!」我已经不管自己旁边有没有人在睡觉了。
「刘佳恩小姐昨天被人发现──」他吞了口水:「陈屍在旅馆大门前。」
「你不要给我开玩笑。」我心里还没准备好。
「倪先生,请您先冷静。」
他说了一堆我听不懂的话,
其实我根本没听进去。
我没听到该去哪一家医院,
我没听见该怎麽处理接下来的手续,
我只听到铁轨卡搭、卡搭的声音。
很宁静、很宁静。彷佛开向无知的远方一样。
我感觉空气中的分子不停荡漾,
好像我可以听到它们的呼吸声一样。
我连哭的声音都发不出来,
原来伤心欲绝就是连哭声都哭不出来。
我的哽咽像是爆竹一样,
从我的喉咙不停宣泄,
我好像要把我这辈子的眼泪流乾一样。
卡搭、卡搭、卡搭,
某一瞬间,
我希望我的头也可以像是卡搭声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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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次追踪 回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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