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XforeverX (JeffC)
看板marvel
标题[创作] 铁齿宫主(1~4)
时间Sat Mar 29 14:35:23 20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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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死人的话比较好听
我叫阿贤,二十六岁,学历没啥,纪录一堆,混过、关过、赌过,唯一还没做过的事,就
是「接宫庙」。
我家开的是庙,「天德宫」,妈祖、关圣帝君、注生娘娘一应俱全,香火不算大但也不小
。主委就是我爸,林在田,人称「林主委」,在地人都认得,选举时候里长议员都要来拜
码头那种。
但我不吃这套。从小就铁齿,觉得拜神就是做表面功夫,香炉里的钱多半是赚信徒的傻钱
。尤其是我妈那年癌症走的时候,我整个人炸掉。神像每天看着我们哭,我妈照样死。我
那时讲了一句伤透我爸心的话:「你每天拜的那些神,有屁用?」
我们父子关系从那天开始烂到骨子里。
我混帮派,他骂我不孝;我夜归,他说神明不喜欢晦气进门;他想要我接庙,我笑他活在
古早时代。
「你总得接吧?」他某天突然问我。
我笑得轻佻:「我死都不会接这间庙。」
他没多说,只冷冷回我一句:「你这样,神明不会疼你。」
那是我最後一次看到他活着。
三天後,他死了。死在神房里,脸朝下趴在香案前。
是老张发现的,那个在庙里帮忙二十多年的老信徒,打电话给我时声音发抖:「阿贤啊…
…你爸走了……死在妈祖面前……」
我第一时间还以为他在开玩笑,直到赶到庙里时,看到救护车、警察、邻居都围着。老爸
的身体被白布盖着,只露出一只手,黑紫黑紫的,像是被什麽东西拉过。
医生说是猝死,没有外伤,心因性。可是我爸身体硬朗,从没听他喊过哪里不舒服,还天
天五点起来拜神扫地、抹神像、泡茶给妈祖喝。
我站在神像前,闻着香烟味,突然有种说不上来的冷。那尊妈祖像好像也在看我,眼神比
以前还锐利。
「你回来处理一下吧,至少头七前,香不能断。」老张说。
我点点头,虽然心里还是不爽,但爸都走了,我总不能真的不理。
我搬回庙里暂住几天,帮忙处理丧事。庙里的老信徒都来帮忙,哭得比我还大声,有些还
跟我说:「你爸早就说你有宫主命啦,不接不行啦……」
我心想,命你妈啦。
不过说也奇怪,从老爸走後,庙里怪事开始接二连三。
妈祖像的脸上出现一道裂痕,像是被刀划过;香炉半夜自己冒烟;神明灯时闪时灭。甚至
有信徒说,晚上经过庙口时听到有人在里面念经,可明明门是锁着的。
「这是主委没交代好,被请走啦……」有人这样讲。
我听了不爽,嘴巴硬:「拜托,神像裂是热胀冷缩,灯坏就换,别一天到晚神来鬼去的。
」
他们没回嘴,但我能感觉到,有人对我这「准宫主」是不服气的。
那天晚上,我在庙後的小房间睡觉。那是老爸生前住的地方,老张坚持说我「继位」之前
住这里比较有神明庇佑。
我翻来翻去睡不着,心烦得要命。凌晨大概三点多吧,我做了个梦。
梦里是神房,香案前站着个人,背影像极了我爸,穿着他那件洗到褪色的白色唐装。我走
过去拍他肩膀,他头慢慢转过来,脸色苍白,嘴巴微张。
「……香,不能断……」
我猛然惊醒,冷汗湿透衣服。手机萤幕亮着,时间是凌晨3:33,电视没人碰却自己打开,
萤幕雪花一片。
我盯着电视看了十几秒,一句话在脑中响起来:
「神明不会疼你。」
这回不是我爸说的。是我自己对自己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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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神不会饶你
老爸出殡後,香火没有断,但人开始断。
信徒来的越来越少。
老张说这很正常,「主委刚走,大庙气场会乱一阵子。」
可我知道不是那麽简单。大家的眼神变了,不再像以前看到我爸那样尊敬,反而多了疑惑
、怀疑,甚至有点怕。
怕我?还是怕我爸走後,神也不保这间庙了?
有一晚,快关门时,有个中年妇人慌慌张张跑进来,脸色发白、头发乱七八糟,双眼发红
,看起来像连哭了三天三夜。
「林主委在吗?」她一进门就问。
老张赶紧挡在前面:「唉呀……主委过世了,这位是他儿子,阿贤。」
她转头看着我,眼神一下变得死死盯住,好像在看什麽救命稻草。
「我女儿中邪了!之前是你爸爸说会帮忙的!现在……你要帮帮我们啊!」
我一愣,下意识就想推开:「阿姨,我不会这些啦,你可能要找别人——」
「她真的快不行了!」那女人突然跪下来,泪水啪啦啪啦掉下来,声音发颤:「她整天说
有人要抓她、半夜用头撞墙、一直说有人躲在她房间……医生说是精神病,可她以前好好
的……我老公说是阴的东西跟着她……我求你……」
我一时不知道该说什麽。
庙里陷入一种奇怪的静默,只听得到神房里香火「噼啪」声。
老张在旁低声说:「你爸是有答应她的……还在笔记本写下她的名字。」
我转头看神桌上那本泛黄的记事簿。翻开来,真的,第三页右上角,「林秋琴 女,21岁
」旁边写着两个字:卡阴。
我咬咬牙,点头:「好,我去看看。」
她家在阳明山脚下一间老公寓,楼梯间的灯坏了,空气中有股酸臭味。秋琴房间的门关着
,里头完全没声音。
「她不肯出门……房门也不给我们开。」那妇人用钥匙转开门锁,门却像是被什麽东西从
里头卡住,一推一缩之间,缝隙里突然伸出一只手,灰白、冰冷,指甲破裂,狠狠抓住门
框!
我差点没骂出声,倒退一步。
里头传来女生的声音——不是哭,不是笑,是一种像磨牙一样的「咯咯咯咯」声。
我从没遇过这种情况,平常嘴巴铁齿,这下真的有点怕。
但我爸的笔记在我背包里,像压着我一样。
我从香袋里拿出一小包香灰,那是老张塞给我的,说是老爸留下的「急用符灰」,他自己
都舍不得用。
我把符灰洒在门上,念着小时候硬背的那段开光咒。说真的,字我都念不准,嘴巴颤抖,
声音像小学生报告。
可奇怪的事发生了。
门「喀啦」一声自己弹开,房间内一股冷风直冲出来,秋琴缩在角落,脸上、手上都是血
,她正用指甲刮墙,一边低声说:「他来了……他来了……你挡不住……」
我全身起鸡皮疙瘩,靠近她时,她猛然扑过来!
就在她手要抓到我脸时,脖子上的老爸黑檀木佛珠「啪」地断了,一颗颗弹到地上,那股
扑来的力量瞬间消失。
秋琴昏倒在地,安静下来。
我们把她送医後,医生说「可能只是压力导致的自残倾向」。但我知道,不是。
因为回庙後,神桌上的妈祖像多了一道红线,像是有人用朱砂划上去的。
没人承认动过。老张只对我点点头:「神明收了。」
我开始相信,有些事,不是用嘴巴讲讲就能解释的。
有些「话」,神明会让你自己去「看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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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信仰之火
那天的事之後,我有三天没说话。
说不上来是怕,还是震撼太大。脑袋里一直在回放秋琴的脸、那串突然断掉的佛珠、妈祖
像上那道红线。
我坐在神桌前,点着一炷香,看着香慢慢烧完。
「老爸啊……你到底是信什麽?」
「这些神,真的会听人讲话吗?」
老张端着一杯热茶放在我旁边,开口道:「你爸啊,有一回也曾经跟你一样不信。」
我抬起头。
「他年轻的时候还跟人打架、砸庙,被一尊王爷撞过——撞得整个人睡三天三夜。醒来後
,整个性格变了,还说梦里神明骂他『不识好歹』。他从那天开始拜神,一路拜到当主委
。」
我没接话,只是低头看桌上的笔记本。
上面满满的字,像是我爸留下来的第二个人生。有写符咒、有求签记录,还有信徒的名字
、困难、处理进度,甚至连拜拜供品的细节都有记下来。
我翻到一页,上面写着:「初一前清神房,水加艾草,不可偷懒,神明会记得。」
旁边还有一张泛黄照片,是我小时候被爸抱着,站在妈祖像前,一脸不甘愿。
那天晚上,我第一次主动点香。跪在神桌前,手颤抖,内心乱七八糟。
我不会什麽咒,也不懂拜法,只能闭眼胡乱念着:「妈祖婆啊……我也不知道你有没有在
听……我爸的事如果你有看见,就……保佑他啦……也保佑那个女孩没事……」
香灰断落的那一刻,灯微微闪了一下,彷佛有人听见。
接下来几天,我开始照着笔记上写的内容学习——怎麽清神房、怎麽泡茶敬神、怎麽看签
诗。
老张也意外地没太多废话,只是默默在旁看着,有时会指正我动作:「不是这样摇铃啦,
太小声神听不到。」
「拜拜的水要是冷的,神明会生气,像人喝冷水肚子痛你懂不懂?」
有时我真的不懂,但我会学。就像以前我学怎麽用刀把对手割得刚刚好送医不致死一样,
我现在在学的,是怎麽让人活。
某天半夜,我又梦到我爸。
这次他坐在神桌後的小椅子上,手里端着茶,脸色不像上次那麽惨白。他看着我,什麽话
也没说,只是点了点头。
我醒来时,神桌上的茶杯多了一小口茶水,茶是热的。
我没跟老张说。他懂,也没问。
那晚我跟神像说了第二次话:
「妈祖婆,我还是不太会……但我爸留下的东西我会好好看……你要是真的有在听,就帮
我撑一下好吗……」
香烧得很稳,火苗没乱晃,灰没断,老张说这是「神在安你心」。
那一刻我好像真的信了。
不是信神有多灵,而是信——
这间庙,是有人在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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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假的神,比鬼还毒
在我爸过世四十九天那天,我照他笔记上的指示,举办了一场中型法会——普渡、点灯、
收惊,一应俱全。
这是我第一次主办,也是第一次全程「站在神桌前」,不是帮忙递香、搬椅子,而是拿起
铃、对着百人开口说话。
虽然嘴上不说,但我心里压力爆表。
我爸以前讲:「办法会是办给神看的,不是给人看的。」
我现在懂了,一个做不好,不只人会讲,神也会「记」。
老张帮我备好了所有东西。庙前也搭起帐篷,香案摆得整整齐齐。信徒来了不少,甚至还
有远从基隆、三重来的老信徒——说是以前受过林主委帮助,来还愿。
活动一切顺利,直到下午,轮到「请神上身」那段。
那是请乩身,也就是「神明降驾」,解答信徒疑难。
我庙里的乩童是个叫阿川的青年,身体乾瘦,但一上乩整个人像变了一样。以前看他在爸
面前上神,我只觉得像演戏,现在才知道,那不是演,那是借身体给神用。
阿川一坐定,鼓声起,我敲起铜铃。前面都正常,直到「妈祖驾到」应该出现的时间,阿
川却整个人开始扭动,口中念着一种我从没听过的语言,像台语又像日语。
我愣了一下,正想叫停,阿川突然大叫一声,眼睛整个反白,笑得像在抽筋。
「哈哈哈哈哈……你们这群……臭人……也配请神?」
台下开始有人惊呼,老张也皱起眉头,走到我耳边低声说:「不对劲……不是妈祖来……
这是……被混进来的东西。」
我全身发冷。
「你爸早说过,法会最怕请错神。请来不乾净的东西,整间庙都会出事!」
我深吸一口气,照着笔记上「驱假神仪式」的流程抓出一张「禁邪符」,点火、念咒、摇
铃,手发抖到快抓不住。
「天运三清,正气降临,邪祟退散,吾奉……妈祖之名,斩!」
符一丢进香炉,香火瞬间乱窜,整间神房灯闪了三下,乩童「砰!」一声倒地。
我以为他昏了,没想到他爬起来後,眼神恢复正常,满脸是泪。
「妈祖刚刚进来了……她在你後面……」
我转身,神像静静立着,光却像从内部发出一样,照得整间神房亮堂堂。
那一刻,我知道——神真的有来。
那天晚上收工後,我一个人坐在香案前,手上握着老爸的佛珠,只剩几颗,串不起来了。
「爸……你真的把这东西交给我了耶。」
我低头笑了一下,然後敬敬地斟茶、上香。
我不再问神明「真的假的」,
因为现在,我知道了——
假的神,很毒;真的神,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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