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goldshrimp (黑色芦苇洞)
看板marvel
标题[创作] 班
时间Fri Feb 21 13:05:59 20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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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妇人躺在床上,正在用力地咳嗽,她是世界知名的科学家,李芸芳
她的人生极为励志,曾经罹患癌症但还是不停下科学研究,後来竟打败病魔,开发出极高
效的永续能源开发系统,帮助人类脱离了对石油的重度依赖,是个对人类社会做出极大贡
献的伟人。
但死亡和疾病对所有人都是公平的,这位非凡的女性也无法逃离病魔的纠缠以及最终死亡
的命运。
「您的事迹一定会写入全世界的教科书,在我们人类历史里面永远流传下去。」
一个年轻的女声响起。
「这不是我的功劳。」妇人吃力地回答。
「您太谦虚了,李女士,所有人都感谢您的贡献。」刚才说话的年轻的女子又更坚定地说
,她提着笔电,恭谨地站在李芸芳床边,她是妇人指定的传记作家。
因为身体状况不佳,李女士婉拒了所有访问,但是唯一指定刘辰恩作为她身後的传记执笔
人。
刘辰恩一直非常景仰这位谦虚的女科学家,因此能被她指定,她感到无上光荣。
此时一个看护推门进来,手上端着一个托盘,托盘上有一碗黑色的药汤,看护熟练地将电
动床升起到适当角度,俐落地喂了妇人那碗药汤。
药汤下肚後,妇人咳嗽渐缓,终於能顺利说话。
「不.....不.....我今天找你来,就是要告诉你能源系统不是我的功劳。当然了,是否要
在传记中写下我今天说的版本,交由你自己决定。」
刘辰恩愣住了,她没想到李女士会突然扔出这个震撼弹。
不是她的功劳?这是什麽意思? 明明每一篇论文,每一个实验室研究都是她主导的。
「李女士,我已经准备好听你说了。请放心告诉我吧!」
刘辰恩拉了张椅子坐下,而李女士则开始慢慢地说起
「我想不会有人相信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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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过小芳的人没人不同意,这世界上真的是有人白到发亮。
对於亚洲人来说,小芳的皮肤实在是少见的白皙,从小,大人就爱说她简直是个小小白雪
公主,古文中说的肤如凝脂,完全体现在她身上。
其实小芳的五官并不突出,但人家说一白遮三丑,白白净净的小女孩还是很讨人喜欢的。
小芳也清楚自己的皮肤是外型上的一大优势,因此也非常注重防晒,也尽量避免在阳光下
曝晒。
小芳爸爸过世得早,但在她的记忆中,爸爸一直不太正常。
他很常趁着妈妈不在的时候,神秘兮兮地问她:「芳芳,你最近身上有没有长什麽斑或是
痣? 」
小小年纪的小芳总是摇摇头,看着神经紧张的爸爸。
「没有就好,没有就好。你要小心检查,如果身上长了什麽一定要跟爸爸说!」
他的眼睛里透露着一种近乎恐惧的神情。小芳不明白爸爸为什麽如此焦虑,直到有一天,
爸爸和她说起了自己年轻时的遭遇。
「你知道吗,小芳,爸爸小时候身上有一颗痣,那颗痣变得越来越大,像张小小的脸,总
是盯着我看。我甚至开始每天都做恶梦,梦到身上那颗痣真的变成一张脸,那张脸开始跟
我说话,直到後来,奶奶带我去医院割掉一块皮,我才再也没做过恶梦」
没有一个正常的父亲会告诉小孩这麽可怕的事情,小芳其实很清楚,爸爸有点跟别人的爸
爸不一样,爸爸对身体上的斑点有着不正常的恐惧。
在小芳上国中前,爸爸就在一场车祸意外中过世了。
再也没人会恐吓小芳关於奇怪的痣的事情,小芳虽然认为爸爸的精神其实是有问题的,但
下意识中,她更加小心地照顾自己的皮肤,隐隐害怕某天出现像爸爸描述的那种痣。
但就在升上国中时,她注意到自己手臂内侧有一小块皮肤总是无故发痒。她一开始没在意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那块皮肤的颜色变得更加异常,逐渐从一小块发红转变成淡棕色。
小芳赶紧去看了皮肤科,医生只开了一些过敏的药物。
与此同时小芳发现自己有点不对劲。某些事情,明明自己之前一直不擅长,但却能突然做
到,变得轻而易举。又或者,自己明明是比较懦弱怕事的个性,可有一天,她竟然在班级
活动中,毫不犹豫地站了起来,强硬地提出自己的意见。
她变得不像自己了,但她不知道为什麽。
某天晚上,小芳躺在床上,一只手不自觉地轻轻抚摸着那块变色的皮肤。
她的眼皮逐渐沉重,随即,她听见了一个低沉而柔和的声音。
「姊姊.....」
小芳惊得睁开了眼睛,却什麽也没看到。
她的心剧烈跳动,手臂内侧一阵骚痒,她连忙打开房间的大灯。
她看到自己手臂内侧那块变色的皮肤开始微微颤动,随着每一次的震动,似乎有个东西在
那块皮肤下蠕动。
那块色斑竟然开始长出细小的裂缝,裂口的位置彷佛形成了一张脸。
小芳放声尖叫了起来。
妈妈冲进房间,小芳哭着展示手臂上的班。
但妈妈怎麽看都只觉得那是一块平凡无奇的色斑,她觉得青春期的女儿实在太小题大作了
。
但小芳恨透了此刻的妈妈,她甚至後悔起自己曾经不屑爸爸的疯狂,现在轮到自己了,但
却没人可以体会她的恐惧。
「好吧!好吧!我们去割掉!」妈妈安抚着歇斯底里的小芳。
得到妈妈的保证之後,小芳这才冷静下来。
她用肤色胶带把那块色斑盖掉,人家说斑点不要晒到太阳,那她就完全隔绝阳光吧!
另一方面也她非常害怕再看到那张脸,遮起来不看比较好。
她觉得身心俱疲,一心想赶快摆脱那块班。
好不容易熬到了手术前一天,小芳小心翼翼地撕开那张肤色胶带。
她简直快昏过去,那块色班看起来已形成了一张明确的脸,一张闭着眼睛的小脸。她的第
一反应是伸手掩住那块斑块。
「我是你的妹妹......不要丢下我......」那张脸的嘴巴在小芳的手掌下动了,发出轻柔
的声音。
小芳愣住了,发抖着说:「什......什.......麽?」她还是不敢移开手。
「我们本来是双胞胎,但姊姊你把我吃掉了,我一直在这里。」
「吃掉?」
小芳心中掀起一阵惊涛骇浪,脑海中混乱的思绪交织在一起。这到底是什麽?为什麽她身
上会长出一张脸?它为什麽会说自己是「妹妹」?那张脸继续说着,她的语气温柔而平静
,彷佛在这个奇怪的情境中,它并不意外。
「我们本来一起在妈妈的子宫里,但是姊姊长得很快,你总是吸收很多氧分,不小心就把
我也吃进去了。我一直潜藏在你体内,直到现在才得以显现出来。你不用害怕,其实,我
一直都和你在一起。你最近不是常常觉得自己跟以前不一样了吗? 」
小芳缓缓移开手掌,鼓足所有勇气看着那张脸。
那张小小的脸像闭着眼睛的瓷娃娃,看久了也没有那麽恐怖。
「你说,之前是你帮助我考试?还有在班会上发言?」
「是啊!姊姊太没自信了!你总是不相信自己能做到,所以我就帮你一把,你只要相信自己
,就能正常发挥。」
从小孤独长大的小芳,作梦都没想到自己竟然跟一块斑聊了起来。
她发现手臂上这张小脸简直像是从小跟着自己长大一样,每一件事情都记得,真的很像凭
空多出了一个妹妹。
「姊姊,如果你害怕,我不要出现好了。但请不要丢下我,请不要开刀把我割掉。」
「 可以答应我,除非我叫你,你再出现吗?」小芳此刻也有点心软了。
「当然可以。」
「你叫什麽名字?」
「我没有名字啊 ……但我想叫小琳。」
小芳觉得那张小脸自己帮自己取了名字真是有趣,不知道为什麽竟然不害怕了。
「好。小琳,一言为定。」
隔天小芳告诉妈妈,她觉得那个斑也没有那麽严重,她不想要开刀了。
妈妈当然没有什麽意见,只觉得青春期的女孩实在是难搞啊。
从此以後,每当小芳面临选择或困难时,只要她低声呼喊小琳,手上就会浮现小琳小小的
脸,给予她理智而冷静的建议。
小芳开始变得越来越依赖小琳,彷佛成为了她日常生活的一部分。
甚至有时候小芳都搞不清楚,在那些重大考试之中,那些解题的灵感,到底是自己的能力
还是小琳的能力呢?
小琳的存在是个秘密,只有小芳自己一个人知道。
她们相处融洽,只有一次两人有了龃龉,因为一个学长。
小芳一直很欣赏的学长出乎她意料之外请小芳放学後到学校後门碰面。
她的心跳得飞快,後门那一直是众所皆知的告白地点,学长邀请自己去那边碰面,那一切
不就是很明显了吗?
她一整天心神不宁,觉得时间过得真慢,好不容易熬到放学,小芳忐忑不安又满怀希望地
往後门赶去。
他看到学长高大的身影斜靠在後门,姿态就像平常那样潇洒。
学长看到小芳露出迷死人的笑容。
「HI~ 」学长跟小芳打了招呼
小芳怯怯地走到他面前,小心翼翼地问:「学长,请问有什麽事?」
「其实,我知道这样说可能有点突然,平常我们也没有太多交集,但是,我一直有在注意
你。我觉得你……很可爱。」学长抓了抓头,看起来有点羞涩。
小芳十分惊讶学长竟然也有这一面,学校里面一直都传言说学长的女友更换频繁,一个比
一个漂亮,俨然是个花花公子的形象。
小芳低着头没说话,学长又更进一步拉起小芳的手说:「请问,可以跟我交往吗?」
小芳的心中宛如炸开了烟火,这是她从来不敢想的。
她在心中挣扎着,最後终於下定决心要勇敢地回应学长的感情
「我不要。」
小芳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抽回手,她听到自己冷酷地拒绝了学长,但这明明不是她想说
的!
学长没想到会被拒绝,呆站在原地。
小芳困窘到一时也不知道怎麽反应「对......对不起.....!」只能转身拔腿就跑。
她知道一定是小琳在搞鬼,她一边跑一边生气地说:「小琳!你出来!你为什麽要这样!」
但手臂上什麽都没有,小琳拒不现身。
小芳从来没有那麽生小琳的气过,她觉得小琳不过是在忌妒自己罢了。
小琳消失了两个月。
过了一阵子,她听到学长已经交了新女友,而且到处说小芳跟自己告白,也不看看自己长
什麽样子,小芳几乎要气哭了,她觉得学长的人格真是低劣透了。
当天晚上,小琳终於现身。
「他不是什麽好人,他不过是一时兴起而已,所以我就帮你拒绝他了。」小琳平静地说
,「我说过,我会一直保护你。」
这件事件之後,小芳完全地信任这个「妹妹」。
小芳离开校园後投入能源开发研究领域,她也注意到小琳其实拥有超凡的智慧,比自己更
聪明、更敏锐。
当手上的科学研究无法突破的时候,小芳常常一觉醒来就突然有灵感,她总是想着这是不
是小琳的功劳呢?
虽然小琳老是否认,都说这只是自己一直以来都不够有自信罢了。
但小芳其实隐约知道,那个寄生在自己身上的双胞胎妹妹其实是个天才。
时间过得很快,少女小芳已经变成一个中年人,依旧没有任何一个人知道小琳的存在。这
个无人知晓的妹妹,在各方面支持着小芳。
尤其是妈妈生病的那段时间。
小芳尽心尽力地照顾母亲,常常忙到虚脱,比起身体的疲惫,更多的是心灵的压力。
「姊姊,不管怎样,我都在你身边。你也要好好照顾自己」小琳说
妈妈过世以後,还好她还有小琳,是小琳让她走出伤痛的。
没有人知道她有个隐形的妹妹。
在那之後,小芳全身心投入研究工作,私领域却无暇发展,她没有结婚,也没有孩子。
最近小芳发现自己开始频繁地感到不适,最初是些轻微的头痛和疲倦,随後这些症状变得
越来越严重。
她去医院检查,结果让她震惊——她被诊断出得了癌症,癌细胞已经在她的身体里蔓延开
来,她没剩下多少时间了。
「我会帮你,你不能现在死掉。」小琳说,她的声音也变得低哑厚实,像是一个中年女人
「我可以吸收你的癌细胞。」
「那你会怎样?」小芳绝望地问。
「我们的研究快要有结果了,你得撑下去。我会吸收所有癌细胞,你手上的班会扩大,而
且也会疼痛,但至少癌症不会危及你的生命。」
「那你吸收癌细胞後会怎样呢?」小芳还是不放弃地追问。
小芳的心中挣扎着。她知道她的病痛会得到缓解,但这样的帮助,是否会让小琳痛苦?
「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研究结果。」小琳厉声回应。
就如同小琳所说,小芳手上的斑块变得发黑浮肿,且范围不断不断扩大。
但小芳的精神状况却一天比一天好起来了,头也不再痛了,她似乎正在慢慢地恢复健康。
小琳越来越少出现,就算小芳不断呼唤她,她也只能有气无力地回应。
小琳要小芳专心投入研究,这是两人最大的梦想。
小芳咬紧牙关,不眠不休地彻夜做着实验,一年後,手臂上的斑块已扩大到整个右肩以及
右手臂,终於,她成功找到开发永续能源的方式。
「小琳! 小琳! 我们成功了!」小芳在房间对着右手臂叫着
小芳的手上布满丑陋的斑块,但那是她最重要的妹妹。
那班块轻轻蠕动着,一张小小的脸浮现了出来,小琳的声音气若游丝:「太好了!......那
是时候说再见了....你得去医院把我割除,以免我死後癌细胞又回到你的身体。」
「什麽? 不行! 我不要这样!」
「不要说这种话! 你得活下去!」
「不行!没有你我不可能做到!」
「别傻了,你可以的! 你一直都可以。我已经快撑不住了,如果不赶快把我割除,你很快
就会死,就没有人可以把研究成果真正应用了。」
「不行! 拜托不要丢下我! 我只剩下你了!」小芳哭喊着。
20年前那一晚,小琳在房间哀求小芳不要把自己割除,20年後却是小芳拒绝让小琳离开自
己的身体。
手术的那一天,医生小心翼翼地为小芳切除了大片的斑块,他非常讶异小芳本来一直拒绝
对手上的斑块做任何处置,但现在却主动要求要将班块切除。
他也非常惊讶地发现,那班块组织里头布满了癌细胞,就好像一块海绵把对小芳不利的所
有癌细胞都吸入一样。
小芳在手术前的情绪很激动,她哭得像是失去亲人一般。
医生不断说明这是一个非常简单的手术,只是把组织切除而已,甚至不动到内脏,实在不
用这麽害怕。
当斑块被移除後,小芳感觉到一股奇异的冷意从她的手臂中传来,直达到心里,那是一种
失去了重要的东西的空洞感。
她的手臂恢复了原样,但是她知道,她已经失去了她的双胞胎妹妹,也失去了与她共享的
那份奇异的联系。妹妹的牺牲换来了她的生命,永远地消失了,每当她低头凝视自己的手
臂时,心中总会有一丝痛楚。
这种空荡荡的感觉,一直伴随着她至老。
-------------------------
「李女士,这.......这世界上的确是有这种双胞胎消失症候群的案例,但从来没有听过
那个双胞胎还会有意识......」刘辰恩不可置信地说。
「我知道,所以我才说,不会有人相信我的,就算你信我了,恐怕写入传记中也会给你带
来麻烦。」李芸芳叹了口气
「但是,我希望在这世界上留下小琳的印记,再生能源的研究,并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
」
刘承恩看着李女士认真的样子,她也不忍心质疑了。
而且,李女士的意识很清楚。她并没有任何老年失智的状况,说不定......她说的是真的
。毕竟这大千世界之中无奇不有。
但是,若真的把这个故事如实写出来,恐怕又会被质疑她把人物传记当小说了。
思索片刻,她有了个想法。
「我知道了,李女士,关於你的传记我有个想法,不知道你觉得如何......」
李芸芳听了刘承恩的话,欣慰地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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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芸芳女士的传记在她过世後的一个月上市了,一本本精装书摆在橱窗最显眼的地方。
传记的封面是李芸芳身穿着一袭斜肩的礼服,背对着镜头,微转过身回望。
她的背部和肩部露出一大片狰狞的疤痕,民众第一次看到这位科学家伤痕累累的身体,都
很敬佩她过人的毅力和韧性,大家都以为这是癌症和病痛留下来的开刀伤痕。
而传记里的第一页写着: 仅以此书献给我无人知晓的妹妹、替代能源研究夥伴-李芸琳。
民众议论纷纷,记者们疯狂联络刘辰恩想知道李芸琳的下落,也有人抨击刘辰恩擅自窜改
李芸芳的传记, 世人从来没有人听过她有一个妹妹。
刘辰恩一直保持沉默,从来没有回应过任何人。
一个年轻的长发男人正站在书店翻看着这本传记,他看着那段文字: 无人知晓的妹妹.
.....
他心想着:「难道这世界上,有人跟我一样.......」
「K…你看到了吗?」男人低语着。
「嗯......看到了。」男人的後颈传来另一个声音。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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