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DeepDreamS (骨媛媛)
看板marvel
标题[创作] 青煞玉之三:流金蜃城 23
时间Sat Nov 23 22:30:47 2024
找到门的当下,我二话不说,急凑上前。
屋外杀伐声越发响亮,我不确定祭能撑多久,只能在有限时间内尽快寻找线索。
虽然发现了门,但这门是「画」出来的。
找到一幅画,也无法改变现状,这里一定还有些什麽。
我眯起眼端详,这双开石门画的框架比一般的门还大,右侧门紧闭,左侧门半开,顶着昏
灰月光,有一形体自左门後方冒出,宛如孤伶女子自门後探头……
妇人启门图?
一瞬间,我脑中闪过这词汇。墓葬艺术中,从壁画到铜镜,都曾有此类画像。女子藏身门
扉後方,盼向来者,一说是代表假门後或仍有庭院或厅堂,为家大业大之意。
另说则是仙女邀请,此女乃仙者下凡,一邀亡者前往仙境。
门的後方,是活人无法踏足的彼世。
然而,若要说此门是妇人启门图,那将产生两个无法忽视的问题。
首先,妇人启门图最早出现的时间在锦沙城覆灭之後,就地理位置上,东方陵墓也和这片
沙漠差了十万八千里远。无论是时间或空间,妇人启门图都不该出现在这。
再来,东方陵墓中,藏身门後的妇人多半面容姣好,羽衣蹁跹,才会有「仙女」一说。但
是,在我脚下,从门後探身的这生物,别说仙女,我甚至认为「牠」不是人……
牠顶着女子面孔,身着华衣,但从衣袖底下伸出的,却不是正常人的手脚。
粗细不一的分岔触手自牠垂落的袖摆伸出,好好的妇人启门,到这是换成长脊启门了吗?
但若以时间来看,这幅画才是妇人启门图的原型。那麽,後世是以讹传讹,把长脊难以描
述的型态,美化成仙女飘扬的衣袂?
晴天霹雳,我以往对仙女姊姊的各种美好想像一秒幻灭!
不过,眼下不是崩溃这种小事的时候。
屋外战声不止,防守线听起来,有越来越靠近石门的迹象。
我时间不多了。
沿门走了一圈,没看到任何能构成密室的裂缝,用金属制的义肢用力踏了两脚,石地也闻
风不动。听声音,底下还是实心的。
我瘪着嘴,往後退了一步,幽怨地瞪向那型态诡异的门後生物。
怎麽可能只是幅画?说好的暗室,说好的祭祠呢?
是因为我现在力气不够大,或是漏了什麽机关,才无法让石门开启?但看屋内,也无任何
能藏匿机关处,萨明显然极有把握,就算有人闯入这个空间,也无法参透画作玄机。
想到这,我忽然有种感觉,会不会,这扇门其实只有我能看到?
祭说他有尝试进来过这里,不过什麽都没找到。这幅门画虽然在月色下显得有些隐密,但
毕竟画的大小不小,祭不太可能漏看。画作内容特殊,他若是见过,应会跟我提及才是。
虽然石屋外已布有成排的弓箭手,但作为重要地点,萨明只维持这种程度的戒备,或许是
因为对一般人而言,就算踏进石屋,也无法有任何收获?
——郑家每代家主,都是由「某个存在」所选。活下来的就是天选之人。
祭先前说过,郑家男孩会离奇死亡,最後只留下适合担任家主的人。若说「某个存在」就
是眼前的「长脊」,萨明和萨果都是长脊挑的人,那牠是如何辨别他们身份?
视觉?气味?还是靠一脉相承的血?
可能性太多了。但假设这扇门只有我和少数被长脊钦点的人能看见,代表长脊应该能辨认
出我化灵的身份,那麽……
心意把定,我将手心抵上脚侧金属零件,用力下压划开,皮肤旋即被割出一道血痕。温热
汨汨流出,我走到长脊画像旁,伸手虚握,意图将鲜血滴到画中交缠的触手上。
红血落地、化散,迅速没於石画中,如被不明生物吞吃入腹,没留下半点痕迹。
果然有戏!
我心中一喜,正想自己这是探对了门路,此刻,屋外众人却像是约好了一般,齐齐陷入沉
寂。倏来的静默挟着千斤云雨,顷刻压上心头。
屋外冲突停了,这代表,有一方已经取得胜利。
祭身上有禁制在,我合理怀疑,萨明有专门对付他的方法。即使祭能一人挡下郑家所有守
卫,面对萨明或萨果,他或许也毫无还手之力。
门外无声无息,几秒钟後,两道脚步声一前一後,笔直而稳定的朝我的方向走来。
那步伐从容,就像猎人看准毫无逃脱可能的猎物,正悠哉地走向捕兽夹。
我低头看向长脊,那幅画现在又不动了,或许是血不够多,所以牠兴趣缺缺。心里一股闷
气涌上,都已经走到这,难道要功亏一篑?
思及此,我一咬牙,又将手抵上腿侧金属边缘。
这次,我划开的不是手心,而是从手肘到腕处的整只前臂。
腕动脉被截断,鲜血像失了阀般涌出,我一阵晕眩,在门画上方单膝跪下。
与此同时,那两道脚步声也来到门外,停步。
血味应已随风飘散出去,但萨明没有进屋,他甚至没有推开被风吹到几乎掩上的石门。
他站在门外,用嘲讽的语气说了一句:「郑二,你现在出来,我留你一命。」
出去个鬼!出去不就玩完了?
我低头一看,脚下长脊画像受到血味吸引,像小蚯蚓般慢慢扭动,丝毫感受不到我焦急的
心。我眉头拧到快拧出沟壑,情绪堪比在热锅煎焦的蚂蚁,只能先想办法说些话拖延。
「我哥呢?」隔着石屋,我向屋外萨明问。
萨明轻笑,惬意地回:「在这,好手好脚的。郑一,劝劝你妹?」
祭沉默一阵,「……郑二,出来吧。」
他话说得平静,能听出妥协,却已听不太出失望之意。我莫名有点恼火,为什麽要放弃?
现在认败,不就没有转机了吗?
失血让我浑身虚弱,我鼓足力气,跪在冰凉石地,隔着门冷声问:「现在出去,是不是一
切就跟以前一样了?」
「对,但……没关系。」他一时语塞,最後说:「就这样了。」
我清楚祭一路来已倾力协助我,但说不清是何缘由,他的这句话如一把点燃的薪柴,直直
投进我胸口一团闷火中。
轰!霎时,我的情绪压过理智,所有不甘化作一句怒骂。
「什麽没关系!你没关系,我有关系啊!」
我喊完後,胸腔剧烈起伏,一瞬间竟有呼吸不顺之感。直到嘶吼出声,我才意识到,我对
祭的消极之所以不满,很大原因,是因为我在他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命运。
天命是否真不可改?
如果倒头来皆是徒劳,那我一路走来……这些努力,又是什麽?
脚边长脊还在慢慢喝血,我垂首盯着牠,发现这扇门画其实有在变化。原先探出衣袂外的
触手只是门後长脊身体的一部分,当越多触手从门後伸出,这扇门自然也打得越开。
但是,这开门速度,还是太慢了。
我还没见过有人对我的血这麽不尊重!上回灵胎可是抢着要!
我瞪着长脊,右手握拳用力捶地,用动作跟牠表示我的不悦,破罐破摔地大吼:「可恶!
动作这麽慢是什麽意思,你是哪里不满!到底要不要开门?」
然而,或许是「开门」这个关键词引起了萨明的注意,也可能是他不想再忍受我的闹剧。
总之,在我喊完之後,萨明终於推开石屋的门。
与此同时,长脊停顿一瞬。牠似有所感,下秒,三条触手破土而出。
牠们宛如自地底钻出的黑色藤蔓,一出土层,旋即锁定我鲜血淋漓的手臂。一条只有手指
粗的触手一找到臂上细长伤口,就像种子终於抵达土壤,一刻不停地往皮下钻去。
痛感炸裂开来,长脊远看像光滑的海葵,实际碰到才知道,他更接近一把紮在一起的细刺
。牠一碰到伤口,感觉恰如千根竹签同时刺入指缝,状况与单纯皮肉分离完全不同。
我手上伤势,从深长的割痕,迅速转变为难以细言的血肉模糊。
我身後的门打开,祭在门边说了些什麽,但剧烈的痛感让我听不清楚他的话。
跪坐在地,我喘着气,心想自己现在的模样一定很狰狞,不过……
这正是我要的。
长脊是种会寄生在别种生物上的存在。还没进阵时,在流放地外,我就已经看过牠寄生在
人身上的样子。假设石屋底下有长脊藏身,那麽,牠就是我现在最大的筹码。
化灵之身,对修者是良药,对灵胎更是补品。
我大胆推测,对来自地界的长脊来说,我的身体应该也很有价值吧?
我抬头望向门边,月光透进室内,萨明脸上的讶异一闪即逝。
下一刻,我听到了祭的叹息。
长脊从破土到钻入我手臂,只用了分秒不到的时间。我才刚感觉自己的皮肉被撑开,下一
刻,整条手臂的感觉就消失了。肩胛处火辣的疼痛,慢了一拍才袭卷神经。
我眼睁睁,看着我的左臂整只落地。
画中的长脊像捡到天降肉块的蚂蚁群,一眨眼,就把断肢拖回地面下方。
「为什麽你能叫出牠呢?」萨明问。
虽然他发问了,但是,他好像也没有马上就想知道答案。
我终於明白,祭早先讲的「我会有事」是什麽意思。骨鞭在他手上,即是神佛皆杀的利器
,沾染血色的白骨一掠经眼前,再下一秒,我就连右臂都没有知觉了。
……为什麽?
为什麽祭要这样?我是他最珍惜的亲妹,他怎麽下得了手?
我朝旁咳了声,原以为会咳出一口血,没想到只剩血沫,想来是身上的血已经快流完了。
我凝聚剩余精力抬头,直到对上祭的双眼,我才知道,现在的他根本身不由己。
祭身上禁制,残害他自身是其次,更主要的功用,是用来控制他这个人。
他现在,是萨明身边忠贞不二、绝不反抗的人形兵器。
就在祭要挥第三次鞭子时,萨明抬手制止他,「我改变心意了。」
萨明看着长脊,显然对牠的反应很有兴趣。他眯眼观察一会,侧过头说:「告诉我你做了
什麽,今天的事,可以就这样算了。」
然而,萨明的话根本没有进到我的耳里。
我的注意力全在祭身上。他抿紧唇看着我,有一瞬间,我几乎以为他要开口恳求,求我向
萨明认错,不要再撑了。
难怪他这麽不想来这地方,类似情景,以前一定已经发生过了。
他不希望我受伤,但只要来到这里,我八成就会像现在这样,被断手断脚削成人棍,而且
还是由他亲自动手。
——啊,真是凄惨的戏码。
我踉跄起身,明明断了两只手,此刻心中却一反常态,早先的惘然散作云烟。当状况糟到
一定程度的时候,人反而可以无後顾之忧。
反正,再惨也就差不多这样了。
「算你妈。」我嗤笑出声,朝萨明啐了口血,「我不会让旧事重演。」
下一秒,萨明轻蔑的笑声盖过我的声音。骨鞭破风声乍响,利器近身不过顷刻,但由於我
的注意力极度集中,长鞭的移动,反而像被套了层慢速滤镜。
在鞭子要削断我剩下的最後一只腿时,我抓准时机,双膝一软,赫然跪落。
鞭子不长眼,祭不知我会有这疯狂的举动,急忙做出因应,却仍收力不及——
骨鞭锋利无比,如铡刀斩过,划开我的腰腹,连带将脊柱从中截断。
我仰天倒地,尖锐地大笑,却笑不成声,嘶气声和断断续续的喉音自我喉中发出。我从鲜
血成滩的地上勉强抬头,头一次看萨明敛起笑容,用看疯子的眼神往身後小退了一步。
被腰斩的身体,正常来说,还能保有意识多久呢?
我不知道,但在彻底失去意识前,我已经听见身边长脊躁动的声音。看我虚弱至此,牠们
再也耐不住冲动,一条条黑色触手窜出地表,争先恐後地想占据我的体腔。
接下来,就是我的赌注了。
我赌长脊即便占了我的身躯,也不能完全侵占我的意识。
看先前例子,被长脊完全寄生的人几乎不能算是人,但实际上是怎麽回事,要一试才会清
楚。我猜来自地界的长脊虽能占人身,但在正常情况下,牠没办法和化灵匹敌。
所以,牠一开始才对我的血兴味索然。
长脊对我不是没有兴趣,而是我方才不够弱小,牠判断没有获胜的机会。
但现在,我大量失血,全身残破不堪。就算受伤的不是我真正的身体,我的魂相多半也有
受到影响。是以,长脊认为可以动手了,无数触手倾巢而出,隆隆声自地底传来。
背後门画赫然开启,我的视野被乌漆的长脊占满,身躯向下坠落。
既然来启门的不是仙女,那门後多半也不是仙境了。
我不禁好奇,在长脊所在的这扇门後,究竟是个怎麽样的世界?我会穿过层层黄沙,坠进
无边黑暗,孤身下沉再下沉,直到抵达无人踏足,无物生还的地界吗?
肿胀感充斥体腔,我失去的下半身,似乎被长脊重新填满了。牠取代我的肝肾脾胃,钻入
血肉,和我合为一体,再从我断肢切面探出,成为我新生的骨肉和四肢。
再过不久,我的心脏,包括眼耳鼻舌,都会被这异界存在吞噬。
万般思绪窜过脑海,这一个接一个的臆想,都不过是霎那间的事。我阖着眼,在坠落中忽
然想向上握住或抱住点什麽,却想起自己已经没有手。
但是,出乎意料,我发现自己确实被抱着。
我费尽仅存的力气睁眼,发现祭不知何时挣脱了禁制束缚,跳入石门,紧紧搂住只剩上半
截身躯的我。
即便我的身体被长脊侵占,模样比世上大多数生物还要可怕,他仍不愿放手。
他动作轻柔,彷佛我在他眼底,仍是那位面容姣好,笑颜灿灿的手足。
而我在下坠中,听到他哑着嗓说:「别怕,我不会让你一个人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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