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xereo (老凤)
看板marvel
标题[创作] 佳肴 - 9 - 失序
时间Fri Mar 22 22:01:13 2024
我记忆中那破碎又荒芜的部份,
一旦看到那个过份忘记的脸孔,
故事都像倾巢而出那样地散了一地。
没有记错的话,
那是一个晴天的午後,
我手中拿着一个不确定的未来。
查了很多资料,
为了不在家中的电脑留下搜寻记录,
甚至到了网咖将相关资料抄了下来。
为了买「那个东西」,
我甚至借了朋友较为成熟的服装,
提着不像是高中生会拿的名牌包,
接着等候尴尬的结帐时刻,
药妆店的店员甚至无法搁下手上的固定补货工作。
我永远记得那家店那时的每个角落。
每个细节、所有客人、等待的客人、张望的客人。
结帐之後,我把那个东西快速地丢入名牌包中,
带着忐忑的心走进了公共厕所。
最後,我站在马桶前,着装完毕,
凝望着不可能被掌握的未来。
脑中有很多推理在打转,
我根据网路查来的资料一一将不可能性撇除掉。
最後,当我不得不承认这是「结果」之後,
我哭了,无声地让眼泪落下。
我用尽全身的力量避免自己发出声音,
脑中一片空白,我甚至不想去想任何结果。
难道身为女性的我,
只能把所有期待交给了对方了吗?
不,我是不可能说出口的。
如此卑鄙的我,
如此犯下滔天大罪的我,
不可能获得别人的原谅。
我该怎麽做?
那一天是我人生有史以来最无助的一天。
验孕棒上头冷冷地写了两条注定的事实。
我怀得甚至不是自己男朋友的孩子。
而是好朋友的孩子。
可怜的孩子啊,
我该如何挽救你?
我不知所措地看着天空。
一直以来,我以为人生的每一道关卡都过得去,
但站在这个时间点节点上,
我脑子都是可恨的悲剧思想。
我该怎麽说出口,
那天我所有书都念不下去,钢琴也弹不下去,
因为我的小小世界濒临世界末日。
当妈妈端汤给我的时候,当她轻轻摸着我的头发时,
我不敢抬头看她一眼,我怕只要小小的脆弱,
就足以让我说出第一句话。
然後只要第一句话从口中溜出,
那真相就像是不要命的高潮那样,一次宣泄而出。
我死命地关在只有自己的死胡同,
要怎麽选择都是错误。
然而为什麽只有我在如此焦急呢?
为什麽男人就不用操心呢?
即使这一切会造成有一部份都是我的错误。但为什麽就要由我全盘承受呢?
对此,我是完全地无语放题。
矛盾之所以都会有原因,
沈默也是。
那是一次争吵,
现在想起来真是无限青春的无聊争吵。
我跟子宁在一次校外旅行吵破头,
网垵海滩上的我显得孤单并且双眼朦胧。
小范只是那个平常只会搞笑的家伙,
他是全班钢琴第一把的交椅,
在跟子宁在一起以前,
我们之间的绯闻总是班上的话题。
当我跟子宁公开关系之後,
小范跟我反而成为了好朋友,
或许是彼此不用再应付无聊的舆论了吧。
这样的好朋友关系从高二上开始延续到高二下。
那一天,他只是一如往常地在旁胡闹我。
最後,他发现我是真的难过。
当时我完全忘记我是怎麽回事了,
也许小范是真的很会安慰人吧。
我们聊了几乎快一辈子的事情,
举凡无聊的小事,大至未来的选择。
「我已经跟苏老师说好了,要她帮我写推荐信。」小范对我说。
「真的还假的,她这麽严格,听说她还拒绝了那个谁啊。」我顿时想不起来某个女孩的名
字。
「她拒绝的人可多了。但是她答应我了。」小范的眼神就像是美好的未来印在上头。
「也太好了吧。所以……你会出国念书?」
「对啊。不过这也不是重点,倒是你呢?大学以後想干嘛?」小范转头看着我,当时也许
是因为夕阳,他的英气顿时从四十五度角的方向洒来。
「我不知道,但我应该不会再走音乐这条路了吧。」
「哦?所以你有想什麽想法?」
「其实我自己也不清楚。」我愣愣地看着大海。澎湖的天空此时好像停止了移动一样。
「说看看啊。你不用担心我会笑你啦。我可是除了钢琴以外,什麽都不会的草包呢。」
「这倒也是。」我微笑的回嘴。我很高兴小范的回应。因为在音乐班念了这麽久,基本上
大家都是往着更棒的道路前进,只有我知道自己选错了道路。但是面子让我将这一切沈淀
在内心。
「说吧。这里可没有讨厌的三八在听。只有我。」他的话让我很放心。
「也许是每天都会写日记的关系,我发觉我每次想说的话,比起我能写出的字还少……很
怪吧。」
「所以?」他专注地听着我说,此时海浪来潮的声音,清晰到快让我停止我呼吸。
「我想当作家。」说完之後我就闭上眼睛了,也许是因为太丢脸了吧。
「真的还假的,太酷了吧。」或许是我的答案完全出乎小范的想像,他露出了真诚地赞叹
表情。
我噗哧地笑了。
「你笑什麽,我很认真呢。」
「有这麽惊讶吗?这在听在你耳里很奇怪吧。」
「才不呢。只是你这样一说,我才发现我们班的作文比赛好像都是你去参加的。」
「所以,你有注意到?」
「是啊。虽然我这样说有点难理解,不过我想我们都是一样的。你不用再一副你以後不走
音乐路,好像会死掉的表情啦。」
「什麽意思?」
「你仔细想看看啊。如果这世界上没有人会再听别人弹钢琴,我这一生所追求的一切那就
没有意义了。」
「所以?」
「所以只要这世界还有一个人看你的作品,那就说什麽都不能放弃啊。」那一句话直到此
刻我都记在脑海里。
他把梦想讲得如此理直气壮,
直到颠沛流离与经历人生之後,
才发现这一句话几乎影响了我的一生。
「所以我们都是一样的。无论是你还是我,是不可能独自把这种事情做好的。只要没有了
观众,那我们就像是不存在的事情。但反过来说就会让人很有动力,我喜欢弹琴给别人听
,无论对方觉得好不好听。一旦我可以感觉到听者与演奏者之间那种无声的互动,我就知
道我的双手并没有浪费。」他的话真的就是十七岁的少年才会说的话,耿直又充满能量,
虽然听起来天真,但值得要把它好好收藏。
「可是……」
「所以一定要坚持下去啊。既然你都这麽说了。以後你写的文章我都会看。」当他那种完
全国文白痴的家伙,发出这种狂语的时候,你可能会觉得像是开玩笑,但在那时,我是十
足的感动。
我也不知道我是怎麽了。
当时,夕阳打在我们身上,
也打在我那感动的眼泪里头,
我轻轻地吻着他。
那个吻直到此刻还记得。
他充满着讶异,却意外高兴。
充满着生命力的序章。
「对不起,嘉怡。」当我睁开眼睛看着他时,他满脸通红地对我说。
「怎麽了?」
「对不起。」他再次跟我对不起。我一头雾水地看着他。
「你为什麽跟我道歉。」
「因为我喜欢你。」那是一种没有任何修饰的告白。「所以当你靠过来的时候,我可是说
什麽都不会拒绝的。」他认真地说。
「但我不该这麽做的。你──」我阻止了他说下去。也许是他真的太过真诚,我才会有勇
气作下一步选择。
「没关系……」我微笑地看着他。
那一刻,我种下了慾望的种苗。
由於我们早已脱离了集合时间,
加上夕阳过後,逐渐人烟稀少的北环路线。
最後回程的汽车与机车,都从西屿灯塔离开。
附近海滩的公共厕所如同廉价的汽车旅馆,
我们突如其来地被慾望勾起,将门反锁。
我们在彼此的眼神中看见了彼此的慾望。
彼此在彼此绵密的口水之间勾起无限情怀。
我捧着他那坚挺的部位,
他将手伸进我已经湿透了的地方,
我们在彼此爱抚的细节之中不停打颤,
宁静的星空开始要划下序幕。
他温柔地亲着我,
撩起了我的长洋装,
解开了胸罩的扣子,
我感受到他温柔的对待,
我亲着他的耳朵已做回应。
虽然彼此都像是新手,
但就像是穠纤合度的果汁一样,
太少可能变得尴尬,
太多可能失去这样异常的兴奋。
我拉开他的短裤。
他跪下亲吻我,抱着我,双手继续使我进入无法思考的美好之中。
我闭上双眼轻轻体会他手指的细细调戏,
稍不注意就会使人失去控制的站上高原。
我想阻止他继续服务我,我推开他要他站起,
我优雅地控制着舌头与嘴巴,他轻轻地摸着我的头发,
我因为情慾太过丰盛,而抚着自己的胸部。
当时我连控制慾望的眼神都不会,但就下意识地看了他一眼。
他受不了,於是将我拉起,我们都没意识这将会是真枪实弹的危险。
我引导他进入我,接着我们的呼吸节奏就像是云霄飞车那样。
他抱着我,也许是海滩太过宁静,我放弃抵抗喊叫的慾望,
他似乎更为陶醉,我历经了好几次快乐,而再也无法阻止一切。
他的眉头开始有些异样,原本想要抽身离开,
我只是默默地点头,要他不要放弃现在此刻的美好。
最後他用尽全身力气抱紧我,我感受着满怀感动的体贴。
有人说,人生最美的性爱不会在你最有把握的时候,
的确,只有充满一切危险的时刻,
所有记忆细节都毫无保留地存留下来。
直到最後,我都没对小范说出口。
虽然我恨这样的自己,恨不说真相的自己。
但是每当看到他那巨大的背影,
美好的人生未来正在启程。
我就舍不得说出真相。
一旦说出真相,就会是许多人的人生受到巨变的打扰。
最後,我自私地成全这场性爱与偷情。
将结果导向给糊涂的男友。
我将验孕棒拿给子宁看,
他带着不可思议的表情看着我,
好险他还不是那种愚蠢的大男孩,
他是另外一种愚蠢大男孩。
一个连自己都养不活的家伙,
吉他弹得很烂,功课很差,只有篮球打得比较好,
连明天的奶粉钱都不知去哪里生的大男孩,
当我教他如何看会验孕棒的时候,
他随手拿起保特瓶的瓶盖下缘,
在我们幽会的地点对我单膝跪。
他向我求婚。
这样的我,难道值得被爱吗?
为了成全人生最美的一次偷情,
连这样天真大男孩的真心也要夺走?
当下的我也许只因为事情会有一个结局机会,
因此我忽视了我心底矛盾的声音。
我抱紧了他。
即使我们都像是孩子,
但也因为这样,我更不能放弃子宁。
回想至今,
我倒是不意外为何陶子宁在之後的巨变事件,
会让我独自释怀。
我内心的罪恶感,
让我成为了超乎自己想像的勇敢女性。
我们点头要互许终身的两周後,
陶子宁就像是人间蒸发一样消失了。
突如其来的转学就像是一颗核弹一样,
我连一个人都无法商量与坦白,
包括小范也一样。
我独自用自己高中存的零用钱,
上了那张我这辈子不会再躺上去的椅子,
当时连护士都讶异这样的高中女生竟然可以如此勇敢。
我当然没有告诉他们所有故事。
我没有怪任何人。
因为这都是我的选择。
只是这样的记忆,一直被埋藏在我的脑中,
直到此刻以前,我都还在问自己一个问题。
难道是老天要惩罚我的偷情,
因此就这样硬生生地将陶子宁从我生命中抽离开。
我一切的纳闷,直到此刻,
也可能无法得到解答。
连,比魔鬼更为危险的原因,
就是他认真地将所有事情串连在一起。
我的眼泪没有停止,
我甚至要问连的勇气也没有。
因为对於眼前这个高中挚爱,
这个被我骗了一辈子的大男孩,
我要问的『为什麽』可能太多,
多到我无法一语说出。
「真是余音绕梁的回忆啊。嘉怡。」连将我拉回现实。
「这……是开玩笑的吧?」我几乎连话都说不好。
「不是。今晚,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对他也一样。」
「拜托……放过我。」陶子宁避开我的双眼,他双手恳求着连。
「拜托,陶先生,还太早罗。需要给你们一些时间冰释误会吗?」
「误会?」我纳闷地看着连。
「是啊。有些误会不是说自己觉得是误会才是误会啊。」连的笑脸就像是冷空气一样。
「什麽意思?」我无法理解。
「两年多前,陶子宁先生担任工地的工头。当时他在众人的反对之下,加速吊挂工作,结
果造成鹰架倒塌。」连开始说起这一段我完全无法理解的事情。
「当时有三位路人受到伤害。两名轻伤,复原都没有大碍,只有一位被迫必须进行右手截
肢。」
「你到底想说什麽。」我对着连喊。
「哇,可不要那麽凶啊,嘉怡。你还记得他吗?」
「什麽?」
「范直伟先生。」当连说完时,我的头痛突然翻天震起。
「你说什麽?」
「真是令人心碎的消息。范先生失去了这一生能够的弹琴的机会。」
「够了!」我不能接受。我完全不知道这件事。
「现在可是把话好好说完的机会呢。范先生的家人开始追查当年工地的责任归属事宜,虽
然最後全案还是以意外结案,但是──」
连望向陶子宁。
陶子宁的双眼充满着复杂,
恐惧、愤怒、伤心,
全融在一张已经沧桑的脸当中。
「你这家伙!」我甩了陶子宁一巴掌。
那是下意识的动作。
当我反应过来的时候,
手已经充满反作用力的疼痛。
「你这贱女人!不要当我什麽都不知道!」陶子宁收起了懦弱的恳求姿态,他像是被触动
到苦处地开始对我大吼。
「你想说什麽!」我大喊。
「我是受人指使的!但是──」陶子宁凶狠地看着我说:「你不要再自命清高了!贱女人
!你可是怀了他的孩子!」他大喊。
此时我内心那满腹复杂的矛盾,
终於在十多年後结束生命。
原来,我真正爱的是范直伟,
当我甩了陶子宁巴掌的时候,
才残忍发现了这个事实。
而罪恶感让我成全了内心的矛盾,
我藉由满口爱着陶子宁来隐藏那一段最美的偷情。
我们都有错。
所以才在接触的刹那没有怨怼吧。
我的冲动就像是脱疆的野马,
我随手拿了工作桌上的刀。
那个男孩在海滩上,可是说着:
『如果这世界上没有人会再听别人弹钢琴,
我这一生所追求的一切那就没有意义了。』
我的愤怒爬上了右手,
连说的对,他真是天才。
这一夜,或许我们都要失序。
而我们都会因此成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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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编辑: xereo (136.226.241.98 台湾), 10/09/2024 13:21: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