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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经授权者,不得将文章用於各种商业用途 Ψ 「抓住那个,如果不想好好死。」 熟悉的嚷嚷声恍若未闻,阿星此刻像具浮屍,平静飘过熟悉的碧波潭水。 熟悉到令人呕吐。 「你早就死了,为师也是,我们都是鬼,困在这。」 --我已死了? --怎麽可能! 儿时记忆如面包屑掉了满地,此刻弯腰一点一滴拾起,他突然懂了一些事。 「可以跟你们一起玩吗?」 下课时,同学拿小皮球从自己身边跑开好似把自己当成空气。是霸凌? 「这个借你玩,一起来画画吧!」 「你们好坏,为什麽都不理我?」 同乐会上小朋友三三两两吃着洋芋片、糖果饼乾、喝汽水可乐,独留他一人在教室最後面 ,直到隔壁班陈汗清手拿一包可乐果,递上,「搞孤僻,自闭喔!」 是霸凌? 不是。他们根本看不到我。看到我的只有阴阳眼。 从来没有去上学,只是幻想。 「如果是平常拰北会问『你凭什麽,凭啥赊帐』,但今天看你忙活半天,还死不成,算了 ,勉强信你一次,但你晓得,敢欺骗渡河人的代价,你承受不起。」 死不成?死? 一言不发迳自离开碧波潭河堤,阿星双肩抖动如强台天竹节。竹节、竹子、那故乡竹林里 的红砖三合院,多年来三合院里镇压着邪魔吗?没有,从来没有。那满贴於门窗专门用来 封锁鬼魂进出的灵符只有一个用途--不让自己外出。 想外出时就会像大礼堂时那样,昏死昏厥。 --我死了。 阿星一股脑跑进熟悉到令人厌恶的旅舍,甚麽都不想去想,可偏偏过去一些迷茫记忆此刻 如潮水涌上,怎麽躲都躲不掉,怎麽闪都无从闪,只能任其淹没。 「电子讯号、屏幕、设备跟电线、电缆跟电脑这些玩意都是鬼魂在当代能有效产生影响的 媒介,跟上一个世代的照相机普及後灵异照片大增差不多,这一代鬼魂时常游走於电子间 ,网际网路里不知名用户、监视录像照到不寻常影子、收到奇怪的电视讯号、录音机接到 异常的频率……所以叫你少看电视啊!」 他不是什麽电视儿童,也不是天生沉迷於线上游戏与网路聊天室,而是他只能凭依在那上 头,穿梭於电子讯号的不只是当年礼堂的摄魂鬼,还有他:阿星。 我死了。 猛然回首,旅舍玻璃落地窗覆满陈年老尘,阿星颤抖地拍开尘埃,镜中空无一物。所以那 一座红砖三合院里头除了师父照鬼的八卦镜外,没有一面镜子。驱魔人一步又一步倒退, 双唇打颤怯怯道,「我、我,不会的,不应该是这样。」 「死囝仔,你不需要知道。时候到了为师自然会告诉你。」师父曾如是说。 如行屍走肉踏上二楼,黏上黑符的阿星徘徊在204号房门口良久,暗忖,「如果我驱逐不 了浴室里的血衣鬼就没办法让老板信任,没有信任,就拿不到那十万块订金啊,浑蛋王八 蛋。」。可恶,大把钞票难道给他放水流吗?你是傻了吗? 自由,能买到钱的自由…… 自由,不是他这些年最想要的吗? 阿星牙一咬,头一扭转身不再有任何顾忌,对那堆白花花的钞票不再用心,「匡当!」一 声连房门都被他给撞歪,年轻驱魔人直接杀进203号房内问个清楚。 「老头,起床尿尿,给我说清楚,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你这死囝仔在捣甚麽鬼,怎麽会跑来这里!」 「这里?你知道这里是哪里,对不对!知道我不是人,对不对!」 房内灯火大明,满脸茫然的老人惊坐起,阿星看准时机一把抢过师父脚边的破旧行囊再熟 练不过抽出叠於灵符堆里那一枚黑色灵符,黑符镇魂,魂掌记忆,这一瞬累积多年情绪爆 发,阿星一把将符盖在正要发飙的老道额头当殭屍了。 「你发什麽神经,擅…」老道士瞬间如触电,嘴里嘟囔,半天说不清话。霎时记忆回溯, 老人家睁大眼,有一些难以置信凝视眼前满脸通红的徒弟,忽尔撇过头去,小到像蚊子叫 的气音低声道,「不知道,不晓得,你到底在说什麽。」 --我什麽都不知道,不想知道啊…… 「为什麽,从来没告诉我,我已经……」阿星声音低沉又沙哑。 目光迷离,飘向没有关上的浴室门,看到里头偌大的浴桶,阿星忽然想起了那泡澡的童年 时光,药浴里的壁虎、蜘蛛跟蜈蚣,想起那无忧无虑日子多美好。真希望时间永远停在那 时没有幻想上小学、没有朋友、没有闭关、没有恋爱。 没有难受。 摀着额头上黑色灵符,师父目光比徒弟还要迷离,前几次死亡记忆回流,老人嘴巴一开一 阖半天,呃呃啊啊,平常比报告班长电影里还会喷人的真人此刻竟一句话也没法说出口, 只是默默盯着眼前自己一手拉拔长大孩子,默默无语。 「一切都没办法挽回了吗?」阿星哽咽,「你真的也死了吗?」 老人情不自禁倒退一步,往昔霸气荡然无存,只缓缓点了点头,阖眼。 他们都死了。 「锁鬼困阵,就是如此。」 八个字道尽一切,「锁鬼困阵」顾名思义就是用来封锁鬼魂的阵法,这阵法内满满都是用 来遮鬼眼的幻境,制造鬼专属的世界,每一介鬼魂就如跑轮上的仓鼠如何努力都逃不出, 不身历其中谁也没有办法相信,相信自己早就死亡多时。 泪水再也忍不住,一滴滴滑落脸庞,阿星哇了一下大喊,「师父啊!」 阿星抱紧师父,莫名其妙哇哇大哭,本来只是感伤,怎料闻到陈腐道袍的气味刹那一股股 熟悉不过的暖意洋溢上心头,忆起二十二年来老人每一次的破口大骂、嘻笑玩闹与过往种 种,跟义无反顾的替自己舍命、断後。 嚎啕大哭,哭得像个男孩。 师父反慌得像只小鹿,「你这死囝仔,是哭什麽碗糕啦!」 一切冰融。 心软的老人与青年盘腿於203房内打坐、调气,这是师徒第一次合作驱魔。一老一少将过 去三次殉亡经验、邪物种类与情势统一整合分析,列出简单几点: 邪物有五--能穿墙的血衣厉鬼,修为普通。持有左轮枪的无头不化骨没有意志。八脚蜘 蛛妖孽,擅打、擅谋划。大量急抓交替的水鬼,至少有上百头,群攻起来修为再高都难抵 挡。由怨气构筑成的红衣魔王,无坚不摧,神通广大。 两个时辰依序--凌晨一点,厉鬼出墙、红衣女纵火;两点,殭屍与蜘蛛出闸;三点,潭 水倒灌,恶鬼抢滩;四点,魔王现身。要撑到黎明才有可能逃出生天。 「师父,我们还有逃出去的希望吗?」阿星像小时候那样问。 「有的,一定有的,让为师来想办法。」师父也像过往那样出主意。 钟声敲响,凌晨两点。 师徒像儿时那样亲昵并肩走出203号房。 房门「咿-」一声敞开,晦暗不明的走廊上,没有头的殭屍冒出蒸蒸屍气,臭气薰天,八 根长腿打钉於天花板上,两张大嘴四片嘴唇拉扯丑陋的脸庞更加丑陋,在斑驳墙壁後满布 疮痍的血衣鬼虎视眈眈,可一老一少却全无一点惧意。 「晚安,各位朋友。不浪费时间,一起上吧。」 呜噜! 无头殭率先起跳,轮盘转动,上膛左轮枪花迸开前一刻,一枚满布绿绣的铜钱抢先砍在枪 管上,「砰!」一声当场炸膛下右手齐腕断裂,半空失去平衡的不化骨坠落时恰好迎上一 把桃木剑出鞘,刮起绵密剑风的七星剑电光石火,顷刻这骇人的殭屍另一条手腕、两条脚 跟阿基里斯腱与脊髓一一给割断,剑无虚行。 殭屍「嗄」一声瘫地再也无法害人,但没有欢呼时间,靠殭屍作掩护,破墙而出的血衣鬼 张开血盆大口,满嘴歪斜的利牙猛然咬来,可阿星抢先一步跃起闪过突袭,下颚只擦过衣 角,反手一剑逼厉鬼回墙,恶鬼喘着粗气大吼: 「快去还啊啊!」 两邪物转瞬遭剿灭,蜘蛛妖孽不再旁观,这一刻他再没有二部重唱受苦受难的闲情逸致, 抓住师徒对付完血衣厉鬼刹那八脚如弹簧震动,抢攻明显较弱的阿星,故技重施想拉老人 下水,但这一次诡计多端又阴险残忍的妖怪失算了。 「抱歉,腻了。」 森森白骨悄然从背後刺来,阿星在背脊中招前半秒急速转身,七星剑寒光闪耀直点妖孽首 级,妖孽不得不避,但驱魔人鱼跃般翻得竟比蜘蛛还高、还快,他手勾一抹红绳索,搭上 不知何时穿过顶梁柱的绳索,迅速抢到妖精死角毫无一点拖泥带水,来不及爬上天花板的 蜘蛛妖狼狈坠落,四颗眼睛反射出恐惧。 经过多次生死劫难,第四次重生者剑起剑落,恢复当年一流驱魔人水准。 嚓! 长剑刺出,蜘蛛妖还想战却发现把注意力都放在青年身上时,八条腿早已被一串又一串红 绳索给绊住,无力格挡下两张嘴一男声一女声,一快一慢,一缓一疾唱出今夜的挽歌,「 你们不过是白费力气,没法能逃出这无尽轮回,没法!」 妖孽偌大的脑袋喷飞,气定神闲的师徒互看一眼,点了点头。 没多余庆祝,这一对道门传人抢出旅舍,义无反顾冲进大雨如瀑的街道,路面稀哩哗啦的 积水正快速累积,抢先超过半小时赶在水鬼抢滩前进攻,比起第三次复活更有本钱,奔走 河堤时那一盏盏大红灯笼路灯如点亮他们出征的镁光,联手的师徒气势甚至猛过这强烈台 风夜的暴雨狂风,听老道中气十足道: 「要破这锁鬼困阵,必须让魔王离开碧波潭吊桥中央下,趁机攻击阵眼,但我们很难战胜 他,他还有一大堆水鬼帮忙,对我们很不利,除非……」 阿星脑袋好久没像现在如此清醒,清澈的目光撇向一直被他们忽略,那在暗夜中旋转七彩 霓虹灯的碧波潭大吊桥,不禁灵光一闪。老人嘉许的眼神也多年没有注视向自己最骄傲的 小徒弟,师父这一次不再选择隐忍,毫不加以掩饰。 「不愧是我徒弟。」 两双草鞋踏上湿漉漉木板砖,强风晃动吊桥「咿呀-咿呀!」响,悍然登桥的道家驱魔人 一老一少,老者一手捧八卦镜绽绽放光,如那被乌云覆盖的明月,另一手红绳索拉开一整 片如火焰的八卦阵,阵上一颗颗古铜钱如夜空下偷窥的眼眸,与此时满潭气得牙痒痒的水 鬼深红目光遥相呼应,井水不犯河水。 「老人家,有种下来啊!」 对呀,谁说破碧波潭邪阵就一定要渡潭,被水鬼包夹多蠢,有桥干嘛不走? 「孬种,驱魔人躲这麽远,还算什麽驱魔人!」 潭中急捉交替盼超脱的恶鬼叫嚣声不断,雨夜滂沱中鬼哭狼嚎不止,可动摇不了往吊桥中 央阵眼靠近的驱魔人一套七星禹步踩得如行云流水,咒语翻腾。 「白气浑沌灌我形,禹步相催合登明,天回地转步七星,蹑罡履斗齐九灵……」 雨水将长剑洗涤得精光耀眼,阿星左手掐剑诀,步伐沉稳,那怕剥人皮似的强风挟豆大的 雨珠一波又一波扑面侵扰来,也不动声色,心静更是如止水。 「她在那,小心点。」 第四次终於抢先一步,刚过三点,红衣连身裙女人尚在桥中央。师徒合并所向披靡。斩殭 屍、灭蜘蛛、轻取厉鬼、破解包围,奇袭魔王只於短短半时辰内。 「你们有一点太早到了。」红衣女人没回头迎接,淡淡道,「我还没跳呢。」 是202号房的女人,阿星眯眼觑向魔王。 「走,结束这一切。」 老人语气中满是坚毅,可徒弟却听出一丝不确定与心虚,但没有时间多想师父手指一闪, 两枚古铜钱飞旋射出,互击「铿锵!」间八卦镜与红绳联袂起阵。 红衣女郎回眸,姣好年轻容貌让阿星稍微愣了一下,这一下迟疑就慢了,步罡与七星阵有 了破绽,女郎再次堕为魔王横出那一把染血大剪刀,「呛!」一声横剪而来,可背後老道 没有任何迟疑,以红绳织网一缕一缕洒向整座吊桥抢先一步罩住师徒周身,八卦阵陡然搭 起,可剪刀正好克到明镜真人的这一招绝活。 「恶道心术不正,骗走我儿,再来几次你都得赎罪。」 「罪孽与惩罚,何处是尽头!」 听老人狂言,魔王清丽脸孔眨眼间狰狞如食人魔兽,一把剪刀光华连灿,半空中红绳索一 段又一段坠入潭,阿星立时挺剑掩护,只看七星剑暴斩飞削与那一把变化莫测的剪刀短兵 相接,一鬼一魔周旋拚杀於大吊桥上,砍得火花四射。 「好!」 见徒弟找回巅峰身手,师父大吼助阵,袖袍一甩登时满天星「叮当、叮当!」响彻云霄, 无数铜钱凌空飞起势不可挡,魔王见这阵仗也不恋战转身跃入水。 「哪里走!」 阿星手握红绳,跟着跃下一荡,出乎意料追击砍向坠下的红衣女郎锁骨,霎时魔血飞溅, 魔王却丝毫不受动摇,连身裙尽数破裂,一双猛禽黑翼铺天盖地。 唰啦! 绳索紧缩,阿星翻身回桥,只听师父长啸,「妖孽,你的憎恨只让你更脆弱!」 老道这一刻再无保留,趋吉避凶的古铜钱连番开火,满是厚茧的指头快速弹射之下铜币一 枚枚似子弹,锁定半空翱翔的魔王一轮爆射,霎时一道又一道流星横过天际,灌入毕生修 为的铜币顷刻闪出璀璨光芒,照耀了整片灰暗的夜空。 魔王完全在满天流星雨的盖中,无处可躲。 咻!咻! 遥看漫天星光,魔王咧嘴大笑,像嘲笑这如昼的夜荒谬,「呀!星星,星星!」 星辰殒落,数不清的铜钱以天女散花之姿落在魔王身上,那怕再怎麽振翅飞翔也逃不出这 密集轰炸,剪刀如何变化莫测,持续不断的狙击下也只能随绵密的「铿锵、铿锵!」响声 尽数碎裂成铁渣;那怕再如何深恶痛绝的魔王也只能在一颗又一颗流星中殒落,一霎粉碎 殆尽,只剩惨叫回荡在碧波潭上久久不散。 一如她二十二年前的绝望惨呼。 「阿星,抢阵眼!」 半空红衣女郎烧成一团灰烬,袅袅白烟随妖风越刮越浓烈,老道晓得这样也杀不了这魔王 ,连引天雷都斩杀不了她这几枚古铜钱只能用来争取时间,让阿星前去破阵眼,驱魔人奔 跑於吊桥木板「嘎吱!」连响,手掐破阵印势在必行。 一切开始的地方,这次要带来终结。 「师父,阵眼不在这啊!」 徒弟着急大吼混杂在雨声哗啦中,格外令人寒颤,看向惶惶不安在桥中央来回找不着关键 阵眼的阿星,老人急忙掐指一算,他之前根本没有想过,这失算太过巨大,应该说:「不 会的,难道这锁鬼困阵不是这魔头设下的,不可能啊!」 不可能。 除了蓄积二十二年憎恨的她,还有谁会封锁这碧波潭跟大旅舍? 啊! 分心的老道惨呼,一截剪刀自潭水刺出,无限延伸下转瞬割开袖袍,弹尽粮绝的师父脚步 打滑,徒弟赶紧抢上,他们精疲力竭,而粼粼水面上「哗!」一声水柱冲天,洗涤如崭新 的魔王幽幽浮出,钱币雨对她只影响不过区区两分钟。 「真可惜。老头,你的伎俩毫无意义。」 「不会的,锁鬼困阵是固定的,你明明离开阵眼了。」老人喘息声如牛,一时间竟「呜咿 !」急出了泪水,「不会的,不可能,阵眼一破,困阵就应该崩。」 一旁阿星亦绝望,「难道阵眼不是她?」 「我的宝贝呀,你终於回来碧波潭啦。」 魔王的声音充满磁性吸引力,好听又悦耳,虽然桥上桥下相距四十几米可却好像在他耳边 轻轻低喃般,「时候到了,宝贝,你可以来到我面前,我真想好好抱你、亲你、爱你。」 ,魔王双翼一拍,如两把敞开的断头台镰刀绽放死亡光芒。 阿星喃喃不解,「你是什麽人!」 魔王振翅即降落於吊桥,一点机会都不留给他们,望着阿星,笑得既慈悲又残忍,「可惜 ,我们之间夹着这个恶道人,让我的爱没有办法传递给你,让我的等待如此漫长,但以後 不会了唷。」,剪刀毫无预警从师徒背後剪下,乾净俐落。 剪刀当即血淋淋拉开胸膛,真人老血呕出如潮,阿星猛地挥剑想逼开魔王可徒劳无功,只 能看着剪刀变化莫测,登时血雨漫天,他最爱的师父就在他眼前被一刀刀剪开,「不要、 不要、不要动他。有种冲着我来,放过我师父,师父!」 魔王始终无动於衷,剪刀如冷电纵横凌迟着老人,偏偏没有一刀伤到团团转如无头苍蝇挥 剑的阿星,她手中把玩起一枚古铜币,铜币早失去正气凛然的色泽,最後「噔!」一声被 魔掌硬生生折断,听那万恶魔头暧昧又森然道: 「老人家先提前出局。只剩你跟我了,宝贝。」 「不要、不要这样。」阿星抱紧老人,死死用身体护住。 剪刀切开老道咽喉,刹那最後一枚铜钱弹出,趁魔王得手之际松懈,「碰!」一声狙击在 红衣女郎眉心,但这一击却连皮肉伤都无法造成,只是脖子稍微往後一仰,「你杀不了我 的,明镜真人,下一次我还有好多方法能磨折你。」 「不要!」 阿星声泪俱下,紧紧抱住奄奄一息的老师父,听断断续续的气音在耳边道,「只有瓦解她 的执念才能赢,由你来……打倒她,你是我道门…第十六代传人。」 要如何化解魔王执念? 如何打倒这样的魔物? 不行,做不到。师父。 老人阖眼前最後一抹血溅上脸庞,阿星呆呆愣住。 魔王亦愣住,眼神覆盖上了一层薄薄迷惘。只见击打上眉心的铜钱方孔中卷有一张灵符, 黑色灵符。符缓缓舒展上额,眨眼间早被遗忘的过往,重新回溯。 二十二年前碧波潭那一夜的过往。 Ψ 如玉北上那一天艳阳高照。 湖光潋灩,像神明遗落在人间的翡翠宝石,初抵奇景「碧波潭」的十九岁女孩不禁被它的 美震慑,流连於星期日万头攒动河堤街道,如玉久久无法自拔,看潭水上无数天鹅船优游 其中,有三人、四人座的家庭号,也有一人驰骋的单人小舟,当然最多莫过粉红色情侣船 ,共踩爱侣间卿卿我我,甜蜜得如胶似漆。 可惜,她等待的男人失约了,本来约好碧波潭边碰,但却来不了了。 「我帮你订了旅舍,202号房,我临时加忙,晚上过去。好想你。」 公共电话里,如玉早决定一生相许的男人答应晚上碰面。轻抚过红衣连身裙遮不住的肚皮 ,隆起的幅度乘载了他们未来的承诺;一张火车票承载她越过200多公里,完成言情小说 才有的私奔,因能在美到无以复加的潭边感到幸福。 「你没去过碧波潭吧?在那里夜渡时,我把星星捞给你。一起去好吗?」 寻思夜景更美,女孩更雀跃。 私奔、承诺、碧波潭,是十九岁女儿绮梦的起点。 「小姐,要租船吗?」 烈日当空,晒得白炽发亮的铁皮棚下停满待出租的天鹅船,背对如玉,戴白色斗笠的老板 翘二郎腿,拉生意拉得漫不经心,大概赚得盆满钵满嫌累了,只见挂价目的刷新木板下贴 有随处可见的佛经经文,印上《佛说观佛三昧海经》。 阿鼻猛火其焰大炽,赤光火焰照八万四千由旬,从阿鼻地狱上冲大海沃燋山下。 热烫烫的文字让如玉一阵晕眩,「不了,等我男朋……等我老公来一起租。」 「真的会来吗?那我帮你们留一艘三人座的,五百零五元,OK?」 「好啊,谢谢老板。」 半夜四点离家的舟车劳顿感突然来袭,虽然私奔行李只有一个简单手提包,可挺六个月肚 子依然热汗淋漓,决定先落脚男友订好的房间好好梳洗休息再说,於是穿过熙熙攘攘1990 年代初最繁华的碧波潭商圈,找到那中规中矩的旅舍。 碧波潭大旅舍。02号房。 「美丽的小姐,找房呀?」 气派大理石柜台後,童山濯濯脑门的老板热情招呼如玉,「没问题、没问题,202号房已 经被订三天,完全没问题。」,他的眼神如打水瞟的石子一直上下扫视,在她的微凸小腹 停留最久,让人不舒服,遂拿崭新的钥匙牌迳自上楼。 「太多心了?」 第一次住旅舍的新鲜感很快冲淡不舒服,看雪白洁净的床罩、枕头跟棉被,瞧浴室中偌大 气派的桧木澡桶,见到崭新的冷气机跟电视机,再拉开窗帘正对碧波潭胜景,临水而建的 旅舍将这遗落人间的诸神宝石一览无疑,尽收她眼中。 真棒。好幸福。 因为这一幕没有了离乡背井的陌生与担忧,为爱奔走的女孩由衷感到美好。而当目睹夜色 下的碧波潭,醉心於梦境般七彩霓虹吊桥又是美的另一种境界。她迫不及待跟电话另一头 的男友描绘平生所见的美景,可惜的是他又来不了。 「公司这边有新case要处理,明天就去陪你踩天鹅船,想你。」 挂上柜台电话,如玉悻悻然离开之前,身材臃肿、浓妆艳抹的老板娘忽然对她堆满微笑, 像他们之间是什麽老熟人,开口就喷出比化妆品还浓烈的烟臭,「小妹妹,你多大年纪啊 ?看你的肚子是有了吧?几个月啦?阿姨是过来人……」 回答完老板娘一连串难以招架的问题,根本是莫名其妙地身家调查,如玉几乎是落荒而逃 回到202号房内,无奈她又是那种很不会拒绝人的个性,对这种热情过度的完全没有抵抗 力,不过她偷偷庆幸,也是这样才能认识现在男友…… 「小姐,你可真会煲电话粥。」 还忐忑於老板娘骚扰,回到二楼才发现锁上的房门已敞开,里头坐着三位看起来就不是善 类的男人,戴金项链跟奇形怪状耳环,花衬衫、贴身汗衫跟牛仔外套都遮不住刺青暴露, 床头柜的菸灰缸里满是菸屁股,自己随身的背包被乱翻丢在地上,好似带头的金发大汉起 身,足足高了如玉一颗半头,面色不善说: 「请问这人是不是你朋友?」 如玉还来不及问一句,「你们是谁?」,这些恶汉反先声夺人,只见金毛手中那一纸写满 一堆数字加减、合约几条几项的文件上,签了她男朋友潦草的名字,还押有大大一块如血 的手指印,她没多想,「是……是我老公啊,怎麽了吗?」 「喔,你就是如玉小姐吧,正好,你男人啊……我们找不到他,就来找你。」 「是、是,请问有什麽事吗?」强烈又浓郁的惴惴不安爬满女孩全身。 「什麽事?他们跟我们有一点有纠纷,债务纠纷,可能要你帮忙处理一下。」 「不会的,他是电子工厂经理,怎麽会欠钱,不会的,你们搞错人了吧。」 金毛嗤一声,其他流氓样男人摇头晃脑,纷纷发出极为难听的笑声,好像这剧情他们再熟 悉不过,金毛流氓猛然放声大吼,「你他妈的经理就不会欠钱啊?」 吼得如玉窘迫脸红不知如何是好,下意识往房门外退後了一步,可忽然一双暖烘烘的手掌 盖上她颤抖的双肩,秃头旅舍老板赫然出现在她身後,搂了搂她顺势将房门口堵了起来, 只听一脸猥琐的老板阻拦道,「你们几个,别搞错人。」 「老板,这没你的事,夫债妻还,天经地义。」 「别乱来,这是我的旅舍,发生在这里哪一件没我的事?」明明看似好心肠见义勇为的老 板却让如玉感到更不舒服,一双贼贼的眼光又停在如玉肚子上,打圆场道,「他男人欠了 多少,还掉不就成了?对查某凶巴巴,算什麽男人啊。」 金毛哼了一声,比了一个四。 一阵强烈晕眩再次袭来,女孩不断重复,「一定搞错、搞错,不可能。」,之後她满脑子 发热,一切都迷迷糊糊,满口答应会替男朋友还钱,但她哪来这麽多钱?全身上下只有念 书时偷省下的午餐钱,零零总总不过就五百块,另五元。 「那没办法啦,欠债还钱嘛,小姐。我们旅舍刚好有缺工,你加减做吧。」 虎背熊腰的流氓包围加上和事佬老板,来来回回威吓跟催促下,如玉在另一份合约上签了 字盖好手印,明天晚上开始就在这碧波潭大旅舍当清洁工,还债。 当然,从来不存在什麽清洁工。 「唉唷,小姐,你挺这肚子怎麽做整洁呢,我们哪忍心,看干别的吧。」 北上隔夜,旅舍老板再也不加掩饰,把穿好围裙准备上工打扫的如玉硬是推回202号房, 粗鲁地压上床撕开了衣服,扯破了短裤,赏了她一耳光恶狠狠威胁,「再动,你流产我可 不负责,没了孩子,看你男人还会不会要你,贱货。」 泪水在眼眶打转的女孩吓到了,紧紧抚着她跟男友爱的结晶,那是她最想保护的珍宝,所 以当那猥亵的男人掰开自己大腿时她一动也不敢动;当假好心的禽兽亲吻着自己时,她只 是别过头去,不愿看一眼那濯濯脑门持续摇晃,摇晃、摇晃,直至摇晃到那雪白洁净的床 罩、棉被跟枕头都染上她们的体液而湿透。 「今天试个车,不算钱。」 丢下这句羞辱,老板穿好衣服离开,留下像是破布偶啜泣的如玉,抬头望去帘幕紧闭的对 外窗,这一刻碧波潭夜色离她好远,远到好似到不了的天涯海角。 「不可能,一定搞错什麽。」 那一天男友没有来电,再隔天也没有,就此音讯全无。 追求爱情的女孩签下本票背上男友四十万债务,日日夜夜无偿接客。尝试过逃跑,被那几 个根本就是一夥的流氓痛殴加免费轮流「试车」後,202号房外加了门闩,只能从外打开 ,唯嫖客与老鸨能进出。 如玉遥遥无期的噩梦拉开序幕。 她再没离开过谱演这出悲剧的202号房,三餐、盥洗衣物跟换洗床单等都会由看守的老鸨 或流氓负责,自己是身陷囚牢的赤裸羔羊,日夜忍耐下体的疼痛、无尽羞辱与折磨,那只 跟挚爱做过的事,现在只要能拿出几百块就人尽可亲。 为什麽会变成这样? 日复一日,每一次完事後如玉都会悄悄拉开厚重的窗帘,如秋水的大眼穿过防止逃脱加装 的铁窗,飘向广阔无垠碧波潭,潭水波光潋灩,精光鸟净,总让她想起跟男友相识、相恋 、相知,为他逃学闹家庭革命最後离开故乡私奔北上。 「你到底去哪了……」 来回抚摸七个月大的肚皮,如玉悲从中来。噩梦中排队来买她一晚上的野兽全是冲这凸肚 皮而来,听令人作呕的老鸨炫耀,她才明白--竟然有男人就爱好孕妇这一味,指定要嫖 有孕鸡,「周期不同,价格高低也不同,很讲究的哦。」 一想到丑陋的阳具一个挨一个撞击她尚未出世的宝贝,如玉又淌下泪。兀自垂泪的女孩暗 自发誓,「一定要把孩子生下。」,那是支撑她努力忍耐的希望。 原谅妈咪这麽没用喔……. 市内电话「哔哔!」响起,女孩只能擦乾眼泪,拉上窗帘前再看一眼碧波潭,接近深夜, 滢滢潭水上只剩小猫两三艘,看一点点霓光折射下摇曳生辉,要是此刻游湖的是他们一家 三口该有多好?如玉好希望男友承诺的那一天快到来。 「你没去过碧波潭吗?在那里夜渡时,我把星星捞给你。一起去好吗?」 市内电话响是生意上门的通知,十分钟後202号房门外「叩叩!」响。 「很快会救你出来,我已经筹到钱了。」 不知道是身陷噩梦後第几天,终於醒了,当时抱着电话的如玉哭出了声,听话筒那一头男 友坚定的承诺,一如往常安慰她。好久不见,又好像没那麽久,还不到两个月,可关在 202号房日子用度日如年都嫌太轻,根本是一秒数十年。 「昨天去找不到你,他们好凶,要打我,我好怕,你等我,马上救你出来。」 本来喜极而泣的如玉,挂断电话後心急如焚,很怕男友被这些可恶讨债流氓给活生生打死 。押回房间的女孩心悸不止,忽然下体一阵疼,鲜血染上那北上穿来的鲜红连身短裙,痛 得想放声惨呼,却又硬生生忍住,十九岁的小妈妈这一刻不知该如何是好,明明才七个多 月,可是这就要生产的状况让她手足无措。 「宝贝,你怎麽快就要跟妈咪相见了嘛!」 也许是听到爸爸终於要来救他们,宝贝也有感应,兴奋地迫不及待。一想到这,小妈妈勇 气百倍,无知无惧。那一天接完男友阔别已久的电话後,如玉在202号房浴室澡盆内生下 孩子,巴掌大的婴儿浑身沾满乾涸血块来到人间。 「宝贝,你叫『星』,你就是我在碧波潭捞出来的第一颗星星…….」 惊奇於七个半月生产,如玉欣喜若狂,母体牵连小婴儿,生产的极致疼痛还让人瘫软,但 她还是急急忙忙爬出浴室,从床头柜下摸出一把陈旧的大剪刀,虽然有一些生锈但顾不了 这麽多,「啪」一声剪断脐带,缓缓抱起属於她的宝贝。 宝贝像急着回应妈妈似,鼻子皱皱,嘴角一抿,倏忽就哇哇放声大哭起来。 「声音这麽大,以後一定头好壮壮。」 想起她住的乡下地方常说「七活八不活」,指怀孕七个月分娩的早产新生儿,比起八个月 早产儿更容易生存,如玉不禁眉开眼笑,跟着小宝贝一起又哭又笑,虽然晓得是民间无稽 之谈,但妈妈多希望这是真的,希望一家早日脱离噩梦。 「唉唷,这样要掉价了呢,我的好女儿。」 哭声理所当然引来注意,如玉别无选择,只能将强褓中的婴儿交给老鸨拜托他们至少带去 医院,不然这早产儿哭喊再大声,也没法活,可那胖女人却面有难色,不管如玉怎麽苦苦 哀求,他们都无动於衷,只是叹口气将皮球踢了出去。 「孩子当然得交给爸爸来决定,我们外人算哪根葱?」 鼻青脸肿的男友被流氓像溜狗拖进202号房,金毛恶汉狠狠骂道,「你老婆给人操屄一次 五百五,结果你搏筊一天输一万,输到脱裤,裤子脱下给我操。」 流氓一脚踹在男友背上,倒地半天爬不起来,又是道歉、又是下跪、又是磕头、又是痛苦 流涕求饶:「再给个机会。」,又呵呵赔笑,算起如玉这阵子还了多少,「应该够付利息 了,让我有个机会回本吧。」,过去那个风度翩翩、擦古龙水、穿着入时、出手阔绰、满 是成熟魅力的电子工厂经理,如今荡然无存。 一定是哪里搞错了。 「你根本没打算还债?没打算跟我在一起吗?」 如玉细细碎碎的气音反覆询问,可疯狂磕头的男友充耳不闻,那肿成猪头的脸孔是那麽熟 悉却又如此陌生,狗爬到坐床沿的秃头老板脚边,声泪俱下,只是换来,「本来你某还能 多赚两个月,现在生了,靠,你这样我们很难办事。」 秃头老板搓着晶光闪闪的脑门一脸无奈,男友却猛然跳起抹过额角上破皮渗出的血污,忽 然一下冲上前「啪啪!」就赏了兀自质问,「你是不是都在骗我?」的小妈妈两个大耳光 ,大怒欲狂的男友暴吼,「你这废物,生、生、生个屁!」 老板跟流氓看了哄堂大笑,纷纷调侃,「天要下雨,娘要生子,怎麽阻止?」 上次被嫖客咬破都还没结痂的嘴角再次迸裂,如玉这一刻终於懂了,「私奔」全是这男人 设计好的,不过就是诱她来台北还钱罢了,通通是骗局,这噩梦就建立在一个可笑骗局上 ,沉溺於这碧波潭湖光美景的罪孽中,是那无尽的谎言。 「都是你这贱人害的!」 噩梦才刚到第二幕,只听男友「啊啊」咆啸匆匆将小婴儿高高举起,义无反顾抛入楼下碧 波潭「扑通」一声,难以置信,如玉来不及阻止也来不及喊出声。 「你这一次没翻本,下个月你等着断手断脚。」 龟公定夺。 曲终人散。 几天後如玉依旧接客,如一具殭屍,毫无生气,只是任人摆布开阖双腿,弄得连续几个上 门光顾的忿忿不平,投诉老鸨,「摇都不摇、叫都不叫,是安怎?」 老鸨跟龟公都很生气,她自然又被几个小流氓拉去一顿痛揍,但不管怎麽捱打她都不吭气 。这样恶棍也没辄了,总不能把生财工具给打死,只能任凭她。 一切都没望了吗? 感觉被全世界抛弃的女孩却迎来了一位意外的客人。那一夜,一位穿太极玄青道袍,脚踩 草鞋的老道买了她一晚,老道士偷偷展示了装有深褐色液体的玻璃罐,罐子封口贴有鲜黄 符纸弥封,纸上朱砂刺眼异常,罐中漂浮不明肉状物。 罐中是她的宝贝,妈妈一眼就看出。 或许不是用眼看,而是心灵相通。 「我能施还魂咒让孩子死魂重归人间,但需生辰八字与母亲血。」 老道士说得话若黑暗中的微光,如玉大喜若狂,也管不上这事多光怪陆离、多怪力乱神, 她立刻答应,刺破食指指尖,将血滴入罐子,重新书上生辰八字於符纸後再次封好。她心 急如焚问,「要多少时间,要多久我的宝贝才能回魂?」 「一切看造化,本道士尽人事、听天命。」 没有得到明确答案的如玉有些失望,但却又重燃希望,那本以为随着婴孩溺毙後失去的光 明,重新点着,即使还是置身暗夜,至少也是一盏霓虹灯,如碧波潭大吊桥上的。而这老 道士确实很正派,连碰都没有碰如玉,离开前还承诺: 「我一早就去报警,叫条子来扫黄。」 感动泛泪的如玉知道,老天爷还没放弃他们母子。一想到她跟星有能重逢的那一天不禁喜 上眉梢,静静眺望被雨幕深锁,「哗啦!」不停落雨,水位节节攀升的碧波潭面,所有天 鹅船绑好缆绳都撤上了岸,听说今夜会有强烈台风来袭。 再忍耐一天,再一天、再一天就能结束了吧? 终於,滂沱的台风雨夜迎来如玉的最後一天。 警察确实来了,来的是当地副所长,脸长得像老蟾蜍,下巴有一颗大黑痣的恶心男人,配 有一把左轮手枪,看起来威风凛凛,可他不是来办案也不是来逮捕混混,更不是来旅舍扫 黄,而是走进202号房里,跟其他男人一样搞点买卖。 「听说有个婊子,有钱赚还嫌东嫌西是不是?」 左轮手枪就放在床头,简直跟流氓没什麽两样,副所长对她极尽羞辱之能事,不只身体还 有言语跟心灵,那咬破她乳头的尖嘴喃喃道,「你这婊子知不知道这间旅舍是谁罩?警民 合作那麽愉快,你有什麽意见?」,那将她屁股打到瘀青流血的巴掌上下其手,赏耳光, 「叫出声来,别像死鱼,通报不是很会叫唤吗!」 七点开始,如玉被像条母狗一样狠狠凌辱四个半小时,直至午夜完事後又道:「告诉你, 以为遇上好人?那老头随便报案完就闪人,搭上火车回南部了。」 完事後如玉像呕吐秽物瘫成一片,一双曾如秋水的大眼睛,瞪得老大,不得接受:一切都 是骗局,应该说,又是一场骗局,男友不可信、老板话也不可听;老道无法伸张正义,派 出所所长亦如是;死人不可能复活还魂,死婴亦然。 咿-啊! 如玉懂了。 穿好衣服、挂上配枪的副所长当然白嫖,头也不回敞开202号房门。 「以後有事可以打11……」 回头最後一次污辱人的副所长也瞪大眼,的确是最後一次了。 那一把满布锈蚀的大剪刀捅入貌似蟾蜍的三层下巴第二层,登时就血流如注,立时拔枪, 以枪托疯敲如玉脑袋的副所长破口大骂,「他妈的,你想死啊!」,嘴里涌大量血泡让怒 吼成断断续续的气音,额头破洞的女孩也没有停手。 剪刀来来回回。 嚓嚓嚓! 捧着碗大的创口,副所长踉跄滚进了202号房斜对面的储藏室,他最後葬身地。当肥脑被 根本不锋利的剪刀给硬生生割开,如玉头也不回拎着别人的头,「碰、碰!」一下下砸在 204号房房门上,片刻,那位在旅舍却避不见面,好像根本不认识自己的男友,惺忪的睡 眼很快也瞪得老大。 彼时凌晨一点的钟声正好敲响。 咚! 「亲爱的放过我,我真的很爱……」 曾经爱到致死不渝的男友身上捅一百多刀,剪刀刃面都砍得卷曲起,自己也浑身浴血的女 孩没听到任何一声求救,只是机械般执行着残忍的凌迟,就像这三个月以来旅舍所有人对 她所做的那样,最後千疮百孔假经理在苦痛中断气。 从204号房落地窗遥望今夜碧波潭,只见波涛汹涌卷黑浪,呼啸狂风挟强降雨下的滚滚黄 沙翻腾,竟再也没有一丝瑰丽与美景可言,其实本该是如此。恍然大悟的如玉静静走回储 藏室提起一桶汽油,毫不犹豫踏进没上锁的201号房。 「呜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咚!咚! 当凌晨两点的大钟敲响时,正是老鸨与秃龟公焚成一大团火球之刻,睡一张床上的夫妻完 全来不及反应,就被燃得发出阵阵焦香味,火势极其凶猛,201号房被烧得如泼墨,仗着 有派出所警察当保护伞,在这逼良为娼多年的老夫妇相拥在一块,受恶火烧灼到面目全非 。听说,之後法医来时,他们屍体黏在一起,分都分不开,像变成一头有四只手、四只脚 、两张嘴巴的大怪兽。 与三个月前的如玉一般,完全搞不明白就被推入火坑,这猝不及防的屠杀夜,倏忽间就反 馈其身。 哗啦! 凌晨三点,钟响。 本就是违建的碧波潭大旅舍遭潭水倒灌,土黄、混浊挟恶臭的潭水一下淹没了一楼大厅, 水势蛮横转眼间灭了二楼炽烈恶火,当这污浊的潭水淹过如玉小腿时她才惊觉,这碧波潭 真是丑陋无比,水臭、污浊、肮脏,光稍微碰到皮肤就让人发痒不适,简直是全天下最令 人作呕的景点,嫌恶地晃回202号房,换上她北上那一天精挑细选的鲜红连身裙,盘起腿 坐上床,静静睥睨被吞噬一切。 「嘻嘻,还有活人,太好了、还有活人!」 一双双碧绿如猎豹的眸子摇曳於积水中,一条条瘦长鬼影破出水面,发出贼贼嘻笑与鬼哭 ,将202号房内红衣女郎团团包围,一个个迫不及待伸长手,想要重入轮回脱离此水域, 可惜今夜他们找错对象,没有一点畏惧的女孩反笑了。 「你们想要我吗?来呀,尽量来!」 放声大笑,对三流鬼怪不屑一顾,如玉最後一次远望碧波潭,她好想要一对「翅膀」,如 果有翅膀就能飞翔,她好想飞,飞出这一间满是恶梦的202号房。 水鬼们因本能畏惧而傻愣住,一股锐不可挡,势压强烈暴风的妖风刮起,足以造成天崩地 裂怨念盖过银河倒泻,一股「执念」将亟欲捉交替的鬼怪一一慑服跪倒,无视一切规则的 滔天憎恨「扑通!」一声,众水鬼见证女孩跃入巨瀑。 就此成魔。 最终飞呀飞,飞去她的宝贝「星」身边,去那一池潭水里捞星星。飞呀飞。 飞呀飞! 下一篇完结 很感谢大家支持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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