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麽别人去派对交换回来的都是礼物，你交换回来的却都是让人匪夷所思的事件啊？ 」 夜猫子坐在自己办公室的座位上，用像是在打量外星生物的眼神盯着我，我只能透过耸肩 膀的动作来表达我的无奈。 如果可以的话我也想无事一身轻，但风海这个身份彷佛已经产生了一个磁场，它会像黑洞 一样把周遭无法解决的谜团全都吸引过来，直到全宇宙的事件都被解决为止。 夜猫子轻轻叹了一口气，接着低头看向桌面，小芩的行事历就躺在桌上，夏琴把它暂时交 给我，让我在调查上可以使用。 夜猫子的身体往後靠在椅背上，她将双手抱在胸口，完全没有想伸手去翻阅行事历的意思 ，似乎希望离这本行事历越远越好。 我能理解夜猫子的想法，她这个月为了诡志的圣诞节企划已经伤透脑筋，实在没有心力去 处理突然多出来的神秘事件。 「既然警方已经知道这件事了，那他们肯定已经派出人力在外面寻找你朋友的妹妹了吧， 如果行事历里真的有重要的线索，她怎麽不把行事历交给警察呢？」夜猫子把眼神转移到 我的脸上。 「她认为把行事历交给我，比交给警方还要有用。」 「哇，她的逻辑真诡异，还真的把你当成名侦探柯南了呢。」夜猫子不怀好意地眯起眼睛 ，说：「有机会的话，我想当面提醒她，风海这个人啊，他只有吸引事件的体质不输柯南 而已，论推理能力的话，风海只比元太好一点点而已。」 「你这样说太过分了啦，我好歹也有毛利小五郎的程度吧。」我马上帮自己抱屈。 夜猫子假装没听到我的话，不过她终於把手伸出来放在行事历的封面上，非常快速地翻了 一下，然後问我：「既然这本行事历会出现在这里，就代表你打算要帮她了吧？」 我大力点头，说：「嗯，毕竟是认识十几年的朋友了……再说，你难道不会好奇这本行事 历上的那些诡异行程到底是怎麽回事吗？」 夜猫子稍微嘟起嘴巴，我知道她其实也想一查行事历背後的真相，没有恐怖小说家对这样 的谜团不感兴趣的，只是现在诡志的业务让夜猫子无法脱身，要是我执意调查，诡志可能 无法给我足够的支援。 果然，夜猫子接下来说的就跟我想的一模一样。 夜猫子脸上的表情明显在挣扎，她纠结地说：「现在的问题是诡志这边，有很多作家都拒 绝了我们圣诞节企划的邀稿，我原本想请你跟酒鬼用圣诞节当题材再多写一部中长篇的， 但如果你要去查这件事情的话，我就必须把你的工作转交给酒鬼，汪飙也有圣诞节企划的 影片在赶工，这样一来就没有人可以帮你一起去……」 「不用担心，我已经帮自己找好後援了。」我说：「我有请罗镇帮忙调查，请他先从那间 疑云重重的公共厕所开始。」 「你去找罗镇帮忙？」夜猫子似乎没想到我竟然会提到这个名字，「他答应了？」 「当然啦，他可是欠我们人情耶，而且这件事确实也需要警方的资源。」 罗镇是新德市警局的侦查队长，我们因为人链之鬼所引起的《链》事件而认识，在我们的 协助下解决《链》事件後，罗镇就欠了诡志一个大人情。 虽然比起罗镇，我比较想去找另一个刑警来帮忙，那就是很爱模仿何瑞修的羽隆，但羽隆 的辖区不在新德市，就算联络他也没有用。 新德市○○公园女厕第三隔间，这是小芩在行事历写下的诡异行程中唯一位於新德市的地 点，夏琴先一步过去调查的时候，在隔壁间的垃圾桶底下发现了疑似血迹的印记，要是那 间厕所内真的发生过什麽事情，依警方的能力一定能有所发现。 我继续说：「不过罗镇还需要一点时间，因为他需要适当的理由才能申请调查那间公共厕 所，这要费一番工夫才行。」 「……看来你把一切都准备好了啊。」夜猫子把行事历推到我这一边，没有必要看里面的 内容了，她已经决定把这件事交给我全权处理。 「虽然我这次没办法让酒鬼跟汪飙跟你一起行动，但要是你遇到什麽需要帮助的，记得随 时跟我报告，就算酒鬼的稿子赶不出来，我也会把他踹到你身边去救你的。」夜猫子说。 「要是真的有那样的情况发生，你确定酒鬼是来救我的吗？」我笑着说，为了我的任务而 干扰到酒鬼的工作进度，我应该会被酒鬼剥下一层皮来吧。 「不要演变成那样是最好的了……」 夜猫子的脸上突然露出了复杂的笑容，我一时间无法解读夜猫子在这笑容下所隐藏的情绪 。 「风海，今年整个世界都够不顺了，我希望至少十二月能平安渡过，圣诞节我们一起好好 聚聚，准备迎接新的一年，不要再有什麽奇怪的事件了。」 夜猫子说完後我才恍然大悟，此刻夜猫子脸上的笑容，其实是在全年的压力累积之下努力 挤出来的。 她累了，不，2020年的每个人都累了，大家都希望在最後一个月的工作忙完後能获得喘息 的空间，过个开心的圣诞节，然後跟亲朋好友一起跨年，这彷佛是我们在2020年剩下的最 後一点奢侈。 我从桌上拿起小芩的行事历，对夜猫子承诺道：「我会在圣诞节前结束这件事的。」 夜猫子的嘴角终於放松一些，恢复成她真正的笑容。 ****** 小芩的十二月行事历上，下一个画有红色刀子的行程是在这个礼拜四，十二月十日。 那天的内容是这样写的：XX市A路跟B路交叉路口天桥。 我将这个地点输入Google地图查询，发现那座天桥距离新德市大约四十分钟车程，不算太 远。 十二月十日当天，我早上六点从新德市动身出发前往XX市，在接近七点时抵达，正好是当 地上班上课人潮涌出的时刻。 天桥位於闹区中，来往人潮相当多，有不少学生跟上班族从天桥上走过。 把车停在附近後，我也亲自到天桥上走了一次，天桥打扫得很乾净，没有半个垃圾，走上 天桥的民众都在低头赶路，偶尔几个人会转头看一下桥下的车流，但并没有任何可疑的地 方，感觉就是一座普通的天桥。 在天桥上驻足停留了十分钟左右後，我担心一直待在上面会太显眼，於是我转换阵地，在 附近的便利商店找到一个能观察天桥动静的位置。 我从便利商店里仔细观察每个走上天桥的人，看有没有人出现异常行为，但每个人都是快 速经过，天桥对他们来说只是一个行走、不需要特别去纪录的工具，但这座天桥一定藏着 某种秘密，不然小芩也不会特地把它标示在行事历上。 在便利商店坐久之後，许多乱七八糟的臆测开始灌入我的脑里。 我开始胡思乱想，小芩的行事历上有日期跟地点，但是却没有时间，要是发生事情的那一 刻已经被我错过了该怎麽办？ 不、不对，如果一开始的方向就错了呢？ 行事历上的记号代表将有恐怖的事情会发生……这样的联想是在夏琴的主动引导下才产生 的，如果小芩行事历上的那些行程并不是代表「事情」，而是代表「跟某人约见面」的话 呢？ 说不定对方早就来过了，但我没发现，如果真是这样，那我继续坐下去只是浪费时间而已 。 就在我开始担心的时候，天桥上终於有一个人吸引了我的目光。 从身材跟走路动作来判断，那应该是一名男子，男子的动作跟其他人不同，他在桥上走走 停停，时不时又蹲下身来，好像在寻找什麽东西，有不少行人都觉得他很挡路，纷纷绕过 他走，不过那个人好像完全没察觉到这点。 那家伙到底在天桥上干什麽啊？我从座位上起身，走出便利商店准备去天桥上一探究竟， 不管这家伙跟小芩有没有关系，我都必须去确认一下。 走到天桥上後，那名男子正蹲下来背对着我，好像在研究地上的某些东西，男子其中一支 手还握着手机朝自己拍摄，似乎是在直播或录制影片。 奇怪的是，男子的背影及他特殊的发色，我之前好像在哪里看过…… 我不动声色，放轻脚步从男子身旁慢慢走过去，最後停在他前方。 男子似乎也发现了我的存在，当我在他前方停下脚步时，他也抬起头来看我。 当我们看到彼此面孔的瞬间，一句话同时从我们嘴里脱口而出：「你在这里干嘛？」 男子染着银发，戴着一副感觉很精明的无框眼镜，他对我来说并不是陌生人，因为他正是 《惧作》事件中，曾经站在我这一边支持我的小智郎。 小智郎不只是他的外号，同时也是他的频道名称，他以拍摄各种冷知识的影片受到欢迎而 成为网红，在《惧作》事件之前，我也看过不少小智郎的影片，不时的推眼镜以及摆弄银 发浏海是他在影片中的招牌动作，加上永远挂在嘴边的自信微笑，让他看起来就像是《金 田一事件簿》中明智警视的翻版。 小智郎挺直膝盖站起来，向我问道：「风海你也是玩家吗？不然怎麽会来这里？」 「等一下，你说什麽玩家？」 「ARG游戏的玩家啊，」小智郎露出疑惑的神情，又问：「你不是为了《杀人鬼的行事历 》才来的吗？」 行事历！没想到会从小智郎口中听到这三个字，终於有线索了！ 但是小芩的行事历怎麽会被冠上杀人鬼这种恐怖的称号？还是说我跟小智郎目前掌握的是 完全不同的东西？ 眼看我没有回话，小智郎的表情更困惑了：「我被你搞糊涂了，你不是因为这样才来这里 的吗？难道你是刚好路过？」 「我等一下再告诉你我来这里的原因，你先跟我解释一下你刚刚说那个……《杀人鬼的行 事历》，那是什麽东西？」 「你真的不知道吗？」小智郎问完後，马上又露出「这也难怪」的表情，然後说：「这东 西目前只在那一块里面流传，不是你的领域，也难怪你不知道了，就连我也是上礼拜才知 道的，喏，你平常有在玩ARG游戏吗？等等，我换个问法好了，你知道什麽是ARG游戏吗？ 」 「你不要把我想像成只会写小说的阿宅好吗？我当然知道ARG是什麽啊。」 「我再确认一下，我说的是ARG，不是RPG喔。」 「我知道啦！」 我当然很清楚两者之间的不同，RPG是角色扮演游戏，ARG则是实境游戏，是一种将游戏带 到真实世界，让玩家透过真实的道具跟场景来游玩的游戏方式，这种游戏方式在最近几年 很受到年轻人的喜爱，特别是密室逃生跟大地游戏解谜，现在脸书上常常会看到有朋友揪 人一起去闯关拍照打卡的动态，也有许多公司会透过ARG游戏的方式来宣传自己的产品， 例如前几年的本土游戏《还愿》就是很优秀的例子。 ARG游戏虽然很受欢迎，但我却一次都没玩过，就连百货公司的密室逃生也没去试过，因 为我工作的时候就在不停地动脑了，实在不想在下班後还要继续燃烧脑细胞，再说，要是 带夜猫子跟酒鬼去玩密室逃生，他们应该一下就逃出来了，根本不划算。 「你知道那是什麽就好，因为《杀人鬼的行事历》就是从ARG游戏的相关论坛开始出现的 ，目前还没有引起太多话题，顶多就是玩家间闲聊的时候会提到而已。」小智郎说：「有 一个匿名帐号，他从五月的时候开始在实境解谜及密室逃生的论坛上留下这份行事历，标 题就是《杀人鬼的行事历》，许多人怀疑这是新的ARG游戏宣传广告，游戏方式很简单， 行事历上出现的每一个地点都是案发现场，杀人鬼会在当天犯下命案，玩家必须依照死者 留下的线索去找到杀人鬼。」 五月……小芩的行事历也是从五月开始出现那些诡异行程的，难道小芩的行事历就是《杀 人鬼的行事历》吗？这点要再跟小智郎确认一下。 我打算先不明讲，而是一步一步询问：「游戏的方式是真的吗？还是只是玩家间的猜测？ 」 「目前纯属猜测，大家都认为现场到时会摆放一些道具，或是请人在现场演屍体证人之类 的，来引导玩家进行游戏。」 「但是那个匿名帐号从五月就开始发文了不是吗？这半年来应该已经有玩家前往行事历上 的地点，试着去查出真相了吧？」 「这我不清楚，至少网路上找不到相关的心得文，大家都猜测《杀人鬼的行事历》只是即 将推出的恐怖电影或游戏的前置宣传手法，游戏本身根本不存在，只是个幌子，我也是为 了验证这一点才来这里拍片的。」小智郎晃着手上的手机，原来他刚刚就是为此在拍摄。 「风海你呢？如果你没听过《杀人鬼的行事历》，那怎麽会来这里？」 「我也是因为行事历而来的，不过我手上的是另一份行事历……」我将小芩的行事历拿出 来，并把夏琴跟我说过的内容简单转述给小智郎听。 小智郎听完後，他默默地打开手机，点出一份行事历档案，不用他说明，我也知道那就是 他刚才提到的《杀人鬼的行事历》。 我跟小智郎将两份行事历上的日期跟地点交叉比对，果然就如我所想的，两份行事历完全 一样，连用字都一样，例如在今天十二月十日的地方，两份行事历都同样写着：XX市A路 跟B路交叉路口天桥，这正是我跟小智郎在此相遇的原因。 《杀人鬼的行事历》果然就是小芩的行事历，这个时候我突然想起一个关键的重点，便向 小智郎问：「那个匿名帐号，最近还有在网路上散布这份行事历吗？」 「我有试着去查过，不过对方最後的发文足迹只到十月底而已。」 「十月底……」 事情的发展变得更复杂了，因为小芩的失踪时间也是在十月底，这代表散布《杀人鬼的行 事历》的就是小芩吗？可是她这麽做的原因是什麽？ 我的思绪像解不开的死结般缠在一起时，我听到了一个声音。 「叔叔。」 那是从我身後传来的，一个清脆明亮、属於小孩子的声音。 我转过身，一个穿着短袖运动服的小学男生站在我後面。 他两手抓着天桥的围栏，身体面对天桥外的车流，但男孩的脸却转向我这一边，对我说： 「叔叔，我就是从这里被丢下去的喔。」 「咦？」 我不知道男孩在说什麽，我一恍神，另一个声音又把我的思绪拉了过去。 「风海，你的手机在响喔！」小智郎从另一边提醒着我。 我回过神来，伸手拿出口袋里的手机，果然有一通来电，萤幕上显示是罗镇打来的。 「你不接吗？」小智郎有些担心地看着我。 「喔，等一下就接。」 我转头看向刚才那男孩站的地方，他已经消失了，从天桥上不见了。 ……刚才那到底是怎麽回事？ 罗镇的来电仍然响个不停，他似乎有急事要找我，我只好先接起来。 电话一接通，罗镇急促的声音马上从手机里传来：「风海，你要我调查的那间公共厕所， 现场的初步监识结果已经出来了，你老实告诉我，你为什麽会想调查这间厕所？」 我从罗镇用的字句中嗅到了大事不妙的气味，我紧张回问道：「你们……找到什麽了吗？ 」 「我先告诉你，我以为你这次需要帮忙的只是小事件，所以我捏造出一个不存在的匿名线 报让监识人员去检查那间厕所，结果你竟然直接挖一个坑给我跳，你们诡志的人情这次欠 大了。」 「我知道，我会还你人情的，你快点说监识人员到底找到什麽了？」 「很多、很大量的血迹反应，整个隔间都是，我告诉你，在那里发生的不只是谋杀，而是 极惨忍的虐杀，现在上面在问我线报哪来的，还要我组织一个小队来查这件事，你真是把 我害惨了，我跟你说，我跟你一定要见面好好谈一谈。」 「我知道，等我回新德市之後马上去找你。」 「搞什麽鬼，你不在新德市？」 「我很快就会回去，到时再联络你，先这样。」 避免罗镇在电话里继续发飙，我只好先挂断电话，不过一旁的小智郎已经听到通话的大部 分内容，他正一脸惊呆地看着我。 「风海，刚才那通电话，如果我没听错的话……」 「对，你没听错……那些网友猜对了，游戏本身并不存在，因为行事历上的那些地点，代 表的都是真实发生过的命案。」 我拿起小芩的行事历，我突然觉得这本行事历变得好重，而且还飘出浓浓的血腥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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