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担忧的是我不确定红衣娃娃找不找得到蒙面侠的住处，但我已经尽力描写他了，要是 真的找不到，我也只能庆幸我有先夹那一大袋的娃娃了，而不是两手空空上山送死。 我把符纸紧紧包住红衣娃娃，用红色打火机点燃它，扔进满是灰烬的炉子。火焰渐渐地吞 没整个娃娃，照维克特的影片，烧完之後，就会有一缕红色轻烟出发执行任务了吧。 我木然地看着炉中不温不火的火焰，并没有我想像中那和勇猛相配的大火。工作室外又听 到铁皮叮叮咚咚的声音，凌晨没人在浇花，八成是下雨吧。 我连转头看门外都懒，只是静静地看着炉子。 据说雨声也算是一种上天演奏的音乐，难道是上天知道我五音不全，写不出歌，特地替我 演奏一首安魂曲吗？ 叮叮咚咚，叮叮咚咚，叮叮咚咚… ΔΔΔ 被蒙面侠逼着传信时，我找上的传信对象是维克特。我希望上山送死之际，还能带上一个 强而有力的助手，搞不好维克特加那一大袋娃娃还真能奋力一搏。 要不是维克特有留给我那张都是个资的名片，我恐怕在找不到帮手之下，只能传信给自己 父母以後，像死刑犯一样等着上刑场吧。 我夹的那一大包娃娃被我扛回家了，也许是如此，维克特靠着他对娃娃们的感应，居然一 早跑到我家门口按门铃来讨论今天的规划。 他说看我一副有生命危险的模样，想了一阵子决定出手帮我，只是我得先给他一笔订金， 等到时候再看看要给多少处理费。 「我跑腿很辛苦耶，就算我们今天晚上去真的没看到人，也要补贴我车子的油钱吧。」维 克特理直气壮。 我急需他的帮忙，根本没有讨论的空间。只好依他的意见给他钱。 我们讨论的结果是，由於实在不能百分之百确定红衣娃娃有没有达成任务，所以还是依蒙 面侠所说，晚上十一点准时在山中小庙赴约。 最好我们上山没看到人，我内心衷心期盼着。 获得维克特的保证，加上相信厄运会周休二日，我今天难得过得比较轻松，回笼觉睡到中 午起床後，难得和朋友在网路上连线打电动，朋友不停亏说我是不是头有撞到，忽然有空 碰电脑了，帮长草的帐号浇水，今天一定天有异象。 一路玩到傍晚我才下线，提着那一大包娃娃，口袋中塞了一只蓝笔和从工作室里拿出来的 红色打火机，当然还有最早夹到的红衣娃娃，到和维克特相约地点附近的一间小庙求了一 支签。虽然理性上知道靠鬼神没什麽用，但我还是想看看神明如何看待我这场赴约。 抽第一支签，掷筊。 笑杯。 抽第二支签，再掷筊。 一样是笑杯。 我不死心，再抽第三支签，神明要给我答案了吧？ 掷筊，哐啷哐啷。 两只艳红的筊曲面着地，平面朝上，在灯光不足的庙中一晃一晃的，彷佛在笑我一样，果 然又是一个笑杯。我曾听说掷筊的人要是心里已经有定见，神明只会觉得这是多此一举， 然後送给掷筊者一个笑杯。 所以我觉得自己凶多吉少，靠维克特才有法子一搏，神明就懒得理我，放我自生自灭了？ 「干，怎麽可能，神明会放弃人的？」我不信邪，去抽第四支签。 两只筊再度坠地，一只是曲面着地，另一只却滚得老远。 我去找另一只筊，打定主意要是又来一个笑杯，我就不抽了，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 但我放眼望去，地上就是只有一只筊，这是什麽杯？咖啡杯吗？ 我看了眼神桌上的神像，全身漆成金色，双手合十，一副慈眉善目的模样。 我实在不相信这样子的神明也会抛弃人，如果会的话，我也算另类的「天选之人」了吧。 我耸耸肩，把手机掏出来，开启手电筒功能，目标瞄准了唯一还没找的地方----神桌底下 。 死白而笔直的光线从手机中劲射而出，这间庙搞不好大白天都没那麽亮。我蹲下身，把光 线射入神桌之下，这种作法八成前无古人後无来者吧。 幽暗的神桌之下第一次被如此强光照耀，一个平面朝下，曲面朝上的筊正躺在里头。 圣杯！这是圣杯！神明给我指示了！浅草山金龙观音寺的签诗第八十四号。 这庙装有签诗的柜子位於虎门旁边，看起来斑驳不堪，油漆剥落之处还能瞧见原有的木头 纹路。 八十四号签诗摆在这时程时的柜子右方数来的第九行第四列，一个有点褪色的红色贴纸黏 在那个位置，用阿拉伯数字写着84。我不假思索地拉开那个抽屉，把属於我的签诗抽出来 。 我没学过日文，但汉字可看得懂。 第八十四凶 否极方无泰，花开值晚秋，人情不调备，财宝鬼来偷。 「第八十四凶」直接大剌剌地写在签诗的最顶部，好像怕我不知道自己抽中凶签一样。四 句签诗由右而左直书，汉字右方都有标注日文假名。 我只听过否极泰来，可没听过甚麽否极方无泰。都否极了还不能转运，是要一辈子都像废 人一样，在灾厄之中度过吗？後面三句还算白话，一眼也知道是不吉利的话。 杠龟三次才抽中的签，居然满满都是不祥的玩意儿。我是问今晚赴约如何，神明应该不会 答非所问吧。果然跟自己的预测相差无几，二十个字写成凶多吉少我看还比较省纸张。 只是神明干嘛让我杠龟三次？既然都要抽到凶签干嘛不让我第一次就抽中？ 日本的习俗是抽到凶签就要把它绑在庙外的架子上，可是这间庙我进来之前就已经看过了 ，根本没有那种东西，是吉是凶都要扛在自己身上承担。 我在那尊金色神像面前把签诗撕的粉碎。不知道我在神明眼中是什麽样子？是个浑身凶气 的男子在狂撕一张淡黄色，上头写满凶文的纸吧？ 一个逃过死亡三次的人被说厄运还不到尽头，花一开就要被凛冬摧残，人情世故也无法和 平安稳，还有鬼要偷我的钱。是要说我怎麽努力都徒劳无功吗？ 太多问号了，神像也不会说话，就当我没求签吧。我不禁好奇晚上还有什麽好戏要加诸在 我身上了，如果蒙面侠没被烧死的话。 我重新提起那一大包娃娃，从庙的虎门离去，默默地混入庙门外的小夜市中，试着让人声 鼎沸的吆喝稍稍冲淡我内心悲喜交加，复杂的情绪。 死刑犯的最後一天可以看起来很豁达，但最後几小时还是会焦虑，会绝望吧… 空无一人的庙不会回答我，人山人海的小夜市也不会，全世界都不会… ΔΔΔ 拖着一大包娃娃的我在夜市像个落魄的流浪汉一样，那些有名的小吃我一样都不想碰。我 默默地穿过人群，走出夜市，到一间还算宽敞的便利商店买了一瓶台啤，一小包铁蛋，默 默地边啃边等维克特。连晚餐都模仿得像枪决前最後一餐一样，我还真会应景。 便利商店玻璃橱窗外的车流川流不息，偶尔夹杂改管机车的超大噗噗声响。大家真的都知 道自己的目标吗，还是莫名其妙、浑浑噩噩到老死呢？ 远方传来尖锐的煞车声响，接着是阵阵沉重的碰撞声。 连环车祸吧，我盯着手表猜测着。警车和救护车的鸣笛声呼啸而过。 我和维克特约晚上九点四十五分在这间便利商店门口，由他开车载我上山。手表的秒针匆 匆在走，无情地向约定时间挺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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