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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立成篇,但是在同个世界观下。 -------------------- 大家知道什麽是魔神仔吗? 乡间传说,那是一种山间迷惑作弄行人,把居民拐走当成玩伴或宠物戏耍的精怪。 那麽,有人知道怎麽赶走魔神仔吗? 小时候,我家这一带地下电台非常密集,大多是在卖药和讲古的,偶尔会挖到宝。 在沙沙的噪音里突然浮现清晰人声的瞬间最让人兴奋了。 那时电视上还不能播灵异节目,我很爱收听让人分享乡野奇谈和都市鬼故事的电台。 广播上的故事满多编得很唬烂,小学时听什麽都觉得新鲜,被骗的经验不计其数,怕归怕,却从没搞懂过鬼和精怪的差异,所有灵异故事里登场的鬼怪全都用「魔神仔」概称。上 国中後,没再把鬼故事当真,只是听好玩的,不怕了,自然也不会去关心如何去对付鬼怪。 有个绰号叫竹竿的朋友告诉我,原理很简单,说破不值一文。 大家知道老一辈遇到月蚀会怎麽做吧? 因为觉得月蚀是天狗把月亮吃掉了,所以要敲锣打鼓把天狗吓走,也有说法是敲打锅子。搜救队入山时也会放鞭炮开路,防止魔神仔捣乱。 总之遇到一切无法解释的异象,人们都会选择用吵闹的声响驱赶邪祟。 以前,竹竿也带我们这麽做过。 **** 竹竿是我国中朋友阿豪的远房堂弟,混久了也算我的朋友。 正在抽高的时期又光长个头一点肉都没有,纤细瘦长,我们就叫他竹竿。 竹竿这小子是我们同辈人里特别成材的秀才,家长们特别爱拿他的名字来攀比,逼小孩上进。 而竹竿这人呢,虽不至於像个闷葫芦问话不吭声,但从小不爱和同龄人亲近,眼镜後看人的眼神也总是冷冷的,常被人误以为仗着成绩狗眼看人低,只有我们这群神经大条的会邀他骑着铁马到处跑。 相处久了会知道他只是有点孤僻,个性其实挺实在的,讲话也很爽快,不是书呆子。 但不知该说他怪,还是不食人间烟火,就算时常玩在一块,竹竿始终和我们有道距离,彷佛在另一个世界做仙一样,凡间的冷热和苦恼都和他没关系似的。 高工毕业的那年夏天,我没有去考大学,直接在自家租车行就业。 和朋友一起去考了机车驾照後,我爸便叫我带放榜後很闲经常来租车的朋友来打工,彼此都有空时,我们便经常记帐用工钱扣,骑店里的车相招出游去。 最後一段无忧无虑的青春岁月,我们玩得不亦乐乎,完全忘了放榜後就没消没息的阿豪和他尚未脱离苦海的堂弟竹竿。 就在一个蚊子很多的仲夏傍晚,被我忘掉了好一阵子的竹竿忽然跑来我家车行找我。 「竹竿?」我有点心虚,边拿毛巾擦汗边走出店面,殷勤地问道:「歹势啦最近去玩都没招你,啊你来找我们玩喔?」 只见竹竿还是和往常一样,不分四季穿着白短袖衬衫和长裤,脸上脖子上却一点汗都没流,淡淡地说:「这倒不是,今天来找你是有点事情要和你商量。」 哦,这倒奇了,虽然很多朋友会找我帮忙或参详事情,没想到竹竿也会有来拜托我的一天。 搔了搔後脑勺的头毛,望着竹竿的脸发呆了半晌,我这才想起我还没问他堂哥的事情,连 忙关心道:「喔对了,阿豪考得怎麽样?最近都没看他出现,他是考得太烂了不好意思见我们吗?」 进入暑假後我们打电话找阿豪玩,都是他妈妈接的,也不告诉我们阿豪的消息。 竹竿摇了摇头,说:「阿豪被软禁了。」 原本还有兴致练痟话的我吓了一跳,反射性地骂:「三小?」 「阿豪被他爸押去高四班,从早到晚关在教室里,过着不见天日的生活。」竹竿说着,往常缺乏变化的脸上竟流露出明显的怜悯。 呃……那的确是软禁没错。 也就是说他没考上,还要再补习一年。我不禁摇了摇头,在心中为阿豪默哀。 「唉,那你找我来是要参详什麽事?总不会是特意搬救兵来救阿豪吧? 只要不是叫你庆哥摘月亮都行,尽管说。」 竹竿憋了一阵笑,缓了口气,这才说明了来意:「救阿豪一时又能如何,只能让他自求多福了。我不是为阿豪来找你啦,是听说你们这群人都考到机车驾照了,想请你和大家帮个忙。」 「好啊?」我立刻回答。 竹竿傻眼地说:「阿庆,你不问我要拜托你什麽?」 「我不是说了吗,只要不是叫我摘月亮尽管说啊?都认识几年了,你怪咖是怪咖,为人我就没怀疑过。」我爽快地回道。 竹竿会惊讶也是理所当然的。至少该先问需要帮什麽再答应才是常识,不过那时我一向都是反其道而行,觉得车到山前必有路,做人就图个爽快。 竹竿说,需要几个人骑车帮忙载东西,和他到山里走一趟。 「可以啊,不过到山里是要做什麽?烤肉?」我问道。 他左右张望了一下,悄声告诉我:「......找失踪的小孩。」 只是店内拆零件的噪音大作,他这一压低声音,害我听得云里雾里,只好像个耳背的老人一样问:「你说啥? 不讲大声一点我听不到!」 竹竿无奈地再次四处张望一下,见一两公尺外无人,竟对我的耳边大吼:「我阿嬷拜托我召集人手去山里找失踪的小孩!」 干,我是叫你大声一点,可也没叫你用吼的啊。 我揉了揉额头,等耳朵深处不耳鸣了,这才反应过来:「在山里失踪?是遇难吗? 哇,听起来好危……好有挑战性。不过,我没有登山装备啊?」 话是这样说,我却有点心痒难耐,毕竟每个男人都有英雄梦,哪怕是救难英雄。 竹竿推了下眼镜,不置可否地笑笑:「没有你想的那麽危险啦,失踪地点的海拔其实没有很高,也有铺设公路,骑车就到得了。阿庆,如果你要找人,记得告诉他们,能来帮忙的话我愿意请客。」 此话一出,当天在店里的朋友一窝蜂跑了出来:「真的假的啊竹竿,你要请客?」 大家会这麽说,并不是因为竹竿很吝啬,而是他的零用钱一向只够自己花。 老是喊饿的竹竿,钱都拿去他们学校福利社买东西吃,和我们去玩总是自备水壶和乾粮。 这样的竹竿竟然说要请客 ,我连忙逼问他钱从哪里来的。 竹竿说,他阿嬷给了他几张钞票。 我正羡慕他阿嬷对他好慷慨,竹竿就反驳:「阿嬷那麽精打细算,才不会平白无故给我钞票。 她都是拿钱叫我买烧酒螺回来给她吃,剩下的找零少得可怜,我妈给的零用钱还比较多。」 竹竿抓了抓鬃刷般的平头:「总之,阿嬷叫我去找人帮忙,又给我钱,那一定就是要我用来请客,不是给我的。」 好精辟的推测。我等目瞪口呆。 「不过只限肯来帮忙的人喔。越快召集越好,时间有点赶。」他连忙补充。 这还不简单。我立刻转身喊道:「喂,你们最近谁有空来凑个人手?竹竿都说会请客了,就算看在我面子上,没被震聋的都赶快来应个声啊!」 「去啊,怎麽不去?」「竹竿你说好就真的要请客喔!」我的这群朋友天兵归天兵,最是义气相挺的,我话声刚落,店内立刻涌起一阵阵吆喝和口哨,硬生生盖过修车的噪音和我老爸「猴死囝仔上班时间不好好干活只顾拍抐凉」的骂声。 **** 答应用这些钱请客的竹竿,被我们押到现在已经消失,当年很热闹的某夜市。 因为要我们出力还费油钱,竹竿当然必须表现一点诚意啦~ 起哄地把好不容易当了回好野人的竹竿剥了层皮,剩下的钱只够他自己买一杯红茶。 结果我还是良心发现,不忍苛毒竹竿,自掏腰包请他饱餐一顿。 吓,难道说他阿嬷早就料到这种情况了!果真很精打细算。 吃饱喝足,离开夜市在某个公园三三两两乘凉打蚊子时,我们终於从竹竿口中听到了事情原委: 原来,虽说是失踪,却不是登山客的小孩迷路山中遇难,而是一件绑票案。 一周前,被绑的小孩的家长向绑匪付钱後,对方却没有放孩子回来,也不跟他们联络了,家长以为已经撕票,愤而报警。 警方循线突击,在犯人藏身的山中废工寮却只逮到嫌犯而不见肉票。 嫌犯坚称自己没有杀人,被绑的小孩是在他们出去上厕所的短短时间内自己逃脱的。 警方当然不信,认为小孩肯定就埋在工寮附近,牵狗闻了半天,又沿山地毯式搜索,都没有找到凶器或其他证据,只有山麓的某户居民表示自己一度目睹不认识的小孩神情呆滞地在山路坡面的树林边缘徘徊,当他停下机车要爬过护栏去关切时却已经不见踪影。 觉得小孩可能是被绑匪同党带走的警方对家属表示,他们正努力撬开嫌犯的嘴。 「新闻没有报啊。」我怀疑地说。 竹竿摇头:「事情的发展太玄,还没有找到一个合理说法前,警察应该还不会让媒体报出来。」 另一方面,小孩的阿嬷被熟人推荐去竹竿家问事,希望知道小孩的下落,所谓的「死要见屍」。 没想到竹竿的阿嬷却揭露惊人的事实。 她说,小孩还活着,会消失是在由於在被绑期间又被其他存在拐走,目前没有性命危险,但不赶快找出来可能会永远在山间徘徊。 「原来你阿嬷是算命的啊。」我奇道。 竹竿含糊其辞地说:「其实比较类似收惊婆啦。」 然而,说是要「找到被绑走的小孩」,要我们做的事却不是我期待的那种警匪片发展,而是「赶魔神仔」。 我狐疑地问:「魔神仔,不就幽灵之类的嘛。赶魔神仔这种怪力乱神的事不是应该找法师 之类的人吗,你阿嬷找我们这种没有神通的死老百姓干嘛?」 却见竹竿高深莫测地说:「据我阿嬷的说法,会把人牵走的魔神仔不是幽灵,正确来说是 山魅。要赶魔神仔也不难,你们耳朵通通过来,我跟你们讲......」 嗯嗯,哦,要这样那样,蛤? 敲锅子? 有没有搞错! 太落漆了吧,就没有更......更帅的作法吗?比方说念咒啊,拿法器斩魔神仔之类的?我们当然是发出一片嘘声,立刻又被竹竿举起食指嘘了回去。 因为和绑票案有关系,竹竿很努力地描述保密的重要性,再三要求我们不要对其他没参与的人说这件事。 大家自然也和我一样觉得莫名其妙,但是拿人手短,吃人嘴软。 再说,男子汉言出必行,没有什麽好讲的,撩落去就对了。 **** 竹竿家里是开药房的,就住在我家租车行几条街外(小时候我们说不定还一起玩过),骑车几分钟就到了。 在自家吃过午饭後,我早早就到了竹竿家,把机车停在药局门外,在客厅喝着他爸爸招待的茶,等竹竿不知道第几次重新收拾行李。 半个小时过後,我终於按捺不住伸长脖子向厨房的方向喊道:「这位大少爷,你是要整理多久啊,我们是要去住个三天两夜吗? 行行好,再拖下去天就要黑了。」 「来了来了,有点放不进去,等我再调整一下。」竹竿说完,总算走出了厨房。 「来了就好,我去外面发车......」我把杯底的茶一口气乾掉,拿起事先准备的安全帽正准备递给竹竿,抬头却看他一边走进客厅,一边往背包里放入一把用布裹住刀刃的菜刀,忍不住喷茶。 用手背擦了嘴,我咳嗽着问竹竿:「欸——稍等。你是不怕路上遇到警察被抓吗?」 「嗯……会吗?」竹竿推了下眼镜。 「不是啦,你想想万一载个朋友载到被请去警局泡茶,不就太衰小?看在你庆哥的份上,菜刀你放着好不好?」我试图说服竹竿,又转头想找竹竿爸说句公道话。 只是竹竿他爸眼观鼻,鼻观心,根本没瞧见我的眼神示意,埋首报纸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拜托,那是你儿子欸,要我老爸现在藤条可能就拿出来了好吗? 「庆哥,我跟你讲。」忽然被竹竿用上敬称搭话,我惊了一下,不禁转头回来看他想说什麽。 「上次阿豪他哥的朋友和人谈判,坚持带一把西瓜刀护身,阿豪他哥就抱了颗西瓜一起去。」 「嗯。」我不太清楚他表达的意思,也不好打断,只能默默点头。 「最後没出什麽事顺利和解了,但是回程路上遇到警察。他们藉口要切西瓜来吃,警察就放过他们了。」 「喔。」所以哩? 「所以我有准备砧板。」竹竿拿出一块木板。 「干,你是认真的?」我有点想翻白眼。 竹竿点头,严肃表示:「这把刀是一定要带的。」 看来我今天可以见识到竹竿宰魔神仔了。竹竿,我知道你不是书呆子,但没想到你如此生猛,比我们这群只会骑车到处跑,偶尔被挑衅,打架只会抄拳头连棍棒都不会捡的猛太多了。 当初会说不会用法器斩魔神仔,是因为用的是普通菜刀吗?那为什麽我们只需要带锅碗瓢盆? 我忍了忍吐槽的冲动,又瞥见背包侧袋露出线香和金纸之类的东西,便不好再说什麽,载上他出发了。 到约好的山脚下集合时,我才知道,最绝的不是那把菜刀,而是我天兵到根本没记清楚要带什麽的朋友。 原来昨天他们散了之後,有几个没有回自己家,又在其中一个的家中开了一整箱台啤,醉後醒来只记得「保密」、「上山」和「烹饪用具」,三个臭皮匠满脑子想着怎麽瞒过周遭,一番商议後分别张罗来了烤网、钳子、免洗餐具、竹签和一麻袋的木炭,很得意地告诉我:「看,这就是我的障眼法~」 但是没带锅子。 竹竿推了下眼镜,若有所思。 我正感到不安时,又一个昨天没来,今天才被三个臭皮匠邀请的朋友说,他听说要准备烤肉用具,就带了肉。 「这个天气你带肉在外面走!」竹竿似乎是非常震惊,手一滑推歪了眼镜。 「不用担心,我带的是冷冻香肠,出门时还在结霜,上山的时候正好解冻。也有玉米和烤肉酱喔。」 竹竿困惑地说:「喔,谢谢,可是你有没有带锅子……」 带来食材的朋友悠哉地回答:「啊忘记了。没有欸,有人记得带吗?」 没去喝酒,有把话记好的人一共带了几组大小锅子和汤勺,就算一人一个锅子汤杓,算起来还是少两人份。 我不禁扶额:「你们不要这麽漏气好吗?」 这帮老朋友不知是读书读傻了还是热昏了,能两光成这样反而是种奇迹。 另一边,同行的人已经围着竹竿开始七嘴八舌:「竹竿那你带了什麽啊?」「我有带锅子, 还有其他感觉用的上的东西。」「线香和金纸是用来作法的吗?」「不是。」 一听有人问起,我立刻想起竹竿的那把菜刀,乾笑起来。算了,走一步算一步吧。 把机车锁起来停在路边,我们先用竹竿带来的线香和金纸拜过山脚的土地公庙,才顺着林 间的私有道路,往山上进发。 **** 山区海拔不高,绿意正浓,阔叶林的气味与聒噪的蝉声扑面而来。 为了保险起见,沿路,竹竿又从头交代了一次整个流程,但被我们东问西问,最後竹竿乾 脆讲起古来。 「魔神仔刚把人牵走时不会立刻带回深山,而会模仿人类将宠物饲养在『人类的巢』里, 并会在附近有人烟的树林里,像办家家酒那样同他们戏耍。 因此以前的庄头请来寻人的法师常会占卜一个方向,带领庄头少壮在附近的林间或废屋巡 逻,若发现失魂落魄的人在徘徊,就用力敲打锅碗瓢盆把魔神仔吓走。 等他们稍事休息恢复神智後,再问话和寻人启事比对,往往就能寻获附近聚落里失踪的老人小孩。」 「所以才需要一群人带锅子和汤杓上山啊。我还以为你带来的线香和金纸才是重点。」「所以就说了,那个只是用来跟土地公报备用的。」 说着,竹竿带头穿过一片稀疏的竹林,在林子尽头,我们发现了覆着铁皮屋顶的废弃工寮。 其中一位朋友猜测:「等等,让我猜一下。你阿嬷会叫我们到这里来,是不是因为失踪的小孩其实在别间废弃工寮里,只是魔神仔用什麽力量藏起来了?这就叫做灯下黑对不对?」 竹竿耸肩:「我阿嬷只说大概在这一带,没有讲这麽细。我们先去把没有人住的废工寮和树林都找过一遍,没有找到再说。」 推开工寮的破门,没有隔间的室内一览无遗。到处都有人生活过的迹象,但是没有看到我们要找的小孩。 再转头一看,角落里有个坐着抽菸读报纸的毛脸怪正瞪大眼睛看我们。 我下意识指着对方问道:「欸竹竿,这只魔神——」这只魔神仔怎麽挺人模人样的。 却被朋友迅速地一把捂住嘴巴。 对方仍然是一脸不明所以的样子,瞪着眼睛看我们,叼着的香菸几乎快从嘴边掉下来。 竹竿对众人做了个「不是这里」的手势,我们赶紧道歉然後从工寮撤退。 爬过一座小坡,看不到工寮後,朋友齐声呛我:「靠,阿庆,你是要吓死我们喔!」 「甘霖老师哩,你什麽时候看过魔神仔了,既然我们都看得到,很明显就是活人啊!」 抱着锅子的朋友插嘴:「阿庆,我没有要呛你的意思啦,不过那个满脸胡须的阿伯只是住在工寮的游民吧。」 什麽叫没有要呛我的意思,我看你们呛得很爽吧? 我被谯得满肚子火,看竹竿在东张西望,忍不住把矛头朝向他:「那你说,小孩到底被藏到哪里去了?就不能用什麽方法把他们吸引出来? 难不成我们要整座山都巡过一遍吗?」 本来若有所思的竹竿听到我这麽说,非但没有生气,反而诧异地眨了下眼睛,笑道:「别急,说不定真的和你说的一样,有办法让祂们自己跑出来呢。」 於是,我们跟着竹竿来到一片树林边缘到处堆着废建材的空地。这一带比之前更加荒凉,除了刚才那间废工寮,目视到最近的民宅大概在几百公尺外。 汗闷在留长的头发里,汇聚成一大滴流过额头,脸湿得像在雨里走过一样。我没有带手帕,只好不时用手背擦汗。 途中,竹竿偶尔会停下来,竖起耳朵,神情紧绷地左右张望,让我们不敢和他说话,就怕干扰了他的『感应』。 但是我们这群朋友的特色是,总有人会突然白目起来。 「你在看什麽?有发现什麽了吗?」 见有人沉不住气开口插嘴,我们忍不住涌上去要摀住他的嘴巴,被捂嘴的人自然也努力扭头想把我们甩掉,让现场乱成一团。竹竿错愕地看着我们扭打,连忙上前阻止。 好不容易消停,连竹竿都开始气喘吁吁满头大汗。 「所以你到底在感应什麽,可不可以先交代一下?」我没好气地说,「有找到什麽线索了吗?」 「我没有感应到什麽啊,我是在留意有没有野狗。如果有成群野狗出没的话,就不太适合作为营地。」竹竿说着,卸下了沉重的背包。 「营地? 要在这边露营吗? 可是我们只带了烤肉用具欸。」我奇道。 竹竿摇了摇头,笑得比平常深了些。只见他指向周遭的废建材,说:「让我们用那些材料来在荒地里『盖个村庄』吧。」 **** 我们首先用砖块盖了十几个小到几乎没办法用的灶,然後捡来了木条与石头各自为灶搭出边界,三三两两分成「一户」。想当然,心心念念着要烤肉的人顺便把木炭和烤网都拿了出来,问竹竿现在可不可以烤肉。 「现在不太适合。我们的目的只是盖出炉灶,点完之後很快就要熄火,因为灶中还有火的「家」太多,祂们可能就不会现身了。」 也是,听说野兽通常都会怕火,魔神仔可能也不喜欢靠近火堆吧。 「反正我们锅子数量也不够,留一两个人守在「家里」,其他人三三两两分队去附近巡一下吧。第一轮我先在这边看着火,没找到也没关系,我们待会再换班。」竹竿说着,也不怕脏,就在石头围成的圈里找了个空位坐了下来。 於是大概在三个「灶」中留了火,我们现场分配了一下锅子和勺子,就看起来有点蠢的上路了。 树林里,只有树荫间徐徐风吹和踩过落叶跟砂土的声音。 我们紧张得很,偶尔听到树丛有声响就作手势过去要包抄,结果都是野鸟或松鼠之类的,我怀疑还有保育类动物。 三十分钟过去根本什麽也没找到,全顾着闲聊了,下一轮我绝对要带上竹竿。 第一轮巡逻後,休息时间一结束,我立刻揪住竹竿的後衣领,强制把他跟我分配到同组。 竹竿没有拒绝,背着整个登山包的家当,腰带上别着那把綑上布的菜刀,点点头就跟上来了。 等到走进树林,我立刻小声问道:「竹竿,你真的没唬我吧? 魔神仔真的会上当吗? 那麽小的灶欸,连锅子都架不上去,围起来的范围当成营地也太小,你是把魔神仔当成小孩在骗啊?」 听我这麽说,竹竿停下了脚步,反问我:「阿庆,被魔神仔牵走的人,常会在山洞或树洞被找到,你知道为什麽吗?」 我怀疑归怀疑,也不好装懂,只好老实地表示:「不知道。你说,我听。」 竹竿清了一下喉咙,边走边向我解释:「我的......认识的长辈曾告诉我,祂们和山是一体的,不仰赖祭祀就无所不在,除了人烟太密集的地方,魔神仔在山间走跳自由得很,根本不需要找巢穴。但是我们有时还是会在废屋或适合避雨的地方找到被牵走的人。」 「为什麽? 总不会是魔神仔在玩扮家家酒吧?」 「不全是,但我觉得很像。我不知道怎麽跟你解释......」 竹竿皱了一下眉头,又缓缓说道:「在祂们还和人类共存时,会观察人类生活,牵走人类时也会模仿人类原始生活的样子去「喂食」,知道人类这种动物需要「巢穴」。 但祂们又无法真的理解人类的文明。我猜魔神仔喜欢跟人类们「玩」,但不喜欢靠近人太多的聚落,因为人越密集的地方越容易诞生出复杂的文明,比较......棘手? 所以我们很少在都会的森林公园或监视器和路灯铺设得很彻底的山林游乐区听说有人被魔神仔牵走,但住家零星分布的山村或各乡镇的偏僻地区,再来就是山中简单的营地就比较常发生。 有人走动和用过火的气息,像我们刚才那样的炉灶和划出『家』的边界对祂们来说就算是简单的聚落了。」 哪家长辈会教小孩这些啊,竹竿的阿嬷果然不是普通人......等等,好像不是他阿嬷? 见他解释得告一段落,我心知离题还是问道:「竹竿,你说的认识的长辈,不是指阿嬷吧,是伯公伯婆之类的亲戚吗?」 「嗯......与其说是我的亲戚,不如说是我阿嬷村里的长辈。 是一群有点顽皮的老人家,我其实分不太清楚谁是谁,但是大家从小就经常陪我玩,让我代为跑腿,会告诉我很多事情也会保护我。」 「感觉是群很和蔼的长辈啊,你们感情很好吼。」看来竹竿没什麽同龄朋友,是因为他是属於比较有长辈缘的那种小孩。 听我这麽说,竹竿却咬着嘴唇,露出很复杂的神情。 「嗯......但是我阿嬷不太喜欢这样,说长辈告诉我的很多事情都是我不该知道的,长大後我就比较少再和那些长辈来往了。」 是很八卦的长辈吗? 那的确是不太好,像我阿嬷在世时就超关心别人家婆媳吵架,还喜欢转播给我们听...... 心不在焉地想着,我往前走去,就要进入树林时,忽然感觉湿气变得有些重,山中云雾特有的清凉感拂过皮肤,奇怪的是,视野却清晰得很,没有起雾的样子。 我举起左手看我爸送给我的旧表,我们前後两次加上休息时间大概巡视了一小时半左右,时间已经接近下午四点。 不知不觉,我们已经走到比第一轮巡视时离营地更远的地方了,地上草木虽然有折过的痕迹但还没秃到露出土壤。 大概是误闯别人家私有地围墙下的山坡吧,成片不知道叫什麽的蕨类植物和草丛背面隐约可以听见鸡叫,在砂石地上跑跳,丢石头的声音还有和复数小孩的歌声和笑声,但朦朦胧胧的,忽远忽近,很难拿捏距离感。 正竖起耳朵在分辨方向时,竹竿忽然用手肘顶我,打断了我的注意力:「阿庆,阿庆。这附近有种不寻常的感觉。」 我被这麽一干扰,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才回道:「怎麽,你发现了什麽?」 没想到竹竿竟反问:「你呢,听到还是看到什麽了吗?」 竹竿这人也是奇怪,怎麽会问我呢? 有不寻常的感觉的明明是他吧? 我这也不是那也不是地想了半天,才勉强挤出一句:「我有听到像是鸡舍,还有很多小孩在唱歌玩耍的声音。」 末了,我忍不住问道:「你说,我们是不是误闯人家的院子了?」 却见竹竿摇摇头:「我没听到你说的鸡叫和小孩的声音,只听到有什麽反覆朝四周丢石头的声音。」 反覆朝四周丢石头的声音和我听到的有点像,但竹竿又没听到小孩玩闹的笑声,这到底是怎麽回事? 正当我越想越不明白,不管三七二十一,决定拨开蕨类的叶子探头看个仔细时...... 「阿庆,低头!」 竹竿话声刚落,一阵难以形容的感觉窜过我的背脊,让我僵在原地。 下个瞬间,竹竿抓住手臂硬把我往旁边一带,让我踉跄了几步。 像撇完尿时一样浑身打了个寒颤,还来不及抱怨,我便发现,有个婴儿拳头大的石头朝我刚才站的位置飞来,撞到满是青苔的山壁又伴随剥落的 苔屑落了下来。 当我意识到那颗石头是朝我的脑门猛力丢来的时候,高处忽然回荡起彷佛鸡叫一样尖尖细细的笑声,彷佛在嘲弄我嘴巴微张的蠢样。 干,是哪个皮在痒的拿石头丢我? 万一恁爸英俊的脸破相你们家长是要赔多少? 「谁? 给我出来喔!」我瞬间火大了,甩开竹竿,大步分开蕨叶丛,要看看那群没家教的猴死囝仔究竟长什麽样子。 只见蕨树丛後是高大的阔叶木下连绵的低矮草木,我四处观望,却没看到山坡或山崖一类的高地,更别说是民宅围墙了。 为了看得更清楚,我下意识又往前走了几步,忽然一脚踏空,一屁股坐倒在草丛里。 原来蕨叶丛後有层段差,下坡路又湿软才害我滑倒。我感觉到的水气大概是附近有溪流吧。 晕眩的我按了按太阳穴,试图回神,耳边这才传来竹竿的呼喊:「......庆,阿庆,你看那边。」 「你要我看哪边啦?」 「我是说,你附近那颗笔筒树。」说着,竹竿从我背後探出手臂,指向我左斜前方略低漥处。 竹竿手指的那颗笔筒树,是一棵小学时看的恐龙图监背景里常出现的一种特别高的蕨类植物。 树後面躲了个大概六七岁的小孩,面无表情,吊着白眼向外窥看,猫着腰,彷佛野生动物般透露出浓浓的警戒心。 不知是因为那个诡异的眼神,还是现场其实有别的东西存在? 往那个方向看久了,总感觉皮肤上有种爬满被针扎了的感觉,分不清是冷是热,汗毛大概全体起立了吧。 我希望是後者,要不然,一个大人被小孩吓成这样,说出去实在很难听。 再细看,他两只指甲卡满泥沙的手里都捏着石块。 喔,发现对我丢石头的犯人了。不过,怪了,居然只有他一个人,那我刚才听到的嬉戏声和笑声是什麽? 衣着不算破烂但浑身脏兮兮的小孩用白眼瞪了我们一会,突然又高举起手,朝我们的方向丢了颗石头。 我吓了一跳,竹竿也没反应过来,我们为了闪避石头,就让他从我们之间的树丛逃跑了。 「干,好胆别走!」我大喝一声,没等竹竿发话就挣扎着爬上刚才滑下来的矮坡,紧跟在小孩後头猛追。 只见小孩时而四肢着地,时而猫着腰二足步行,姿势奇异地在下坡路上狂奔。 竹竿突然拿起锅子高高举起,对着树林以刀柄用力敲打锅底,声音之响让我吓了一跳。 但是输人不输阵,输阵歹看面,我也从背包里拿起锅子来敲。 慢了几秒,我另外几个朋友分配了一下工具,开始了即兴演奏。 有人夹动铁钳,有人拍打铁网和敲锅子,为了增加声势,大家乾脆一起跺地上的废铁皮,蹦蹦蹦蹦震天价响。 旁人来看恐怕会觉得是一群刚逃出疯人院的病人正在狂欢。 在凌乱的噪音之中,那个小孩无声地一屁股坐倒在草丛里。 周遭古怪的气氛逐渐淡去。 不知何时停下的蝉声又再度开始大声合唱。 「结束了? 欸? 结束了吧?」 「这不一定,你看,我还在起鸡母皮。」 「是吗? 从头到尾我根本没有感觉到任何东西耶。」 听着朋友的闲聊,我才松了口气,就瞥见想爬回树林深处的小男孩和追在後面的竹竿。 竹竿一边拿着还裹着布的菜刀和锅子跑过去,一边大喊:「麻烦来两个人按住他!」 趁我和朋友按住小孩时,竹竿把锅子套在他头上(期间小孩拼命用头撞锅壁),捡石头绕着我们在泥地上画了个圆,接着剥掉菜刀外面的布,在圈外做出斩断什麽的动作。 小孩不再挣扎,断线傀儡般瘫软了。 不会……有事吧? 我战战兢兢地凑近後,听到了锅子底下规律的呼吸声。 拿起锅子一看,果然小孩躺在压倒的草丛上呼呼大睡。 小孩醒来後,吐出泥巴和落叶、杂草混合的糊状物,乾呕了很久。 我看了也有点想吐。 竹竿带小孩去和附近居民借水,帮他洗头和清洁手脚。 为了不让洗好的脚又弄脏,小孩是被竹竿背回来的。 不知怎麽地,两个人都弄成了落汤鸡。 等他们回来的期间,我朋友搬来砖头自制烤炉,竟然真的烤起肉。 坐在舖好的塑胶布上,竹竿拿自己随身带的馒头撕给小孩吃。 我朋友递过一盘烤好的香肠说:「给他吃点肉啦,只吃白馒头太可怜了。 啊你不是有菜刀和砧板吗,就用那个把香肠切一切让他吃啊。」 竹竿犹豫了一下,摇头:「我阿嬷说这个被她用来砍过老鼠呢,拿来处理食物不太好吧?」 我们听了哑口无言。 砍过老鼠是挺不卫生的……为什麽要用菜刀砍老鼠? 说是这样说,埋头大吃後,我们完全败给了自己的馋虫,已经忘记那个小孩。 直到发现他闻烤肉香闻得一脸可怜兮兮,才有人赶快塞撕碎的香肠到他手里。 吃过东西,小孩伸出油腻的手让竹竿拿手帕来擦,举止退化得彷佛一两岁幼儿。 我有点担心他是不是「阿达」了? **** 小孩一脸还在瞑梦的表情安分地坐在竹竿旁边,竹竿自己也没有要动弹的样子。 或许是因为大家都开心地在烤肉,只有他在角落里一脸郁闷,让我觉得他有心事。 跑去坐在竹竿旁边,小孩瑟缩了一下,躲到竹竿背後。 我学着朋友的样子递了块香肠给他,他也不敢拿。 我不知该说啥,就默默在两人边上把撕下的香肠塞进自己嘴里。 苦思一阵,我问竹竿:「你一直都在做这种事情吗?」 「哪种?」竹竿假装忙着抓腿。 「就是……赶走魔神仔之类的。那个小孩是被魔神仔给牵走对吧?」 竹竿搓了搓手,终於坦承:「多少有在接触这类事情啦。 不过帮我阿嬷的忙是最近才开始的。」 他往後躺倒在塑胶布上,把鞋子踢掉:「以前还能做到更多事情,现在只能这样啦。」 「你『以前』都能做些什麽?」我兴致勃勃地追问。 竹竿叹了口气:「我以前啊……」 「还小的时候,只要听到有『人』呼唤,我就会帮忙传达事情。 虽然通常是在阿嬷忙不过来的时候,祂们才会找我。 那时我本能地明白很多原来不该我知道的东西,甚至有种透过祂们「洞悉」一切的感觉。」他平躺在塑胶布上,一动也不动地看着天空说道。 本来害怕我的小孩也忘了我的存在,竖起耳朵在听,虽然一脸完全没听懂的样子。 「比方初见面的人,我却隐约知道他的生平,看到我出生前就存在的老房子,知道这里发生过火灾。 阿庆,这样你可以理解吗?」 竹竿笨拙地试着解释,说着语气消沉起来:「如今我已经没有这种能力了。 阿嬷不准我自己答应祂们的请求,只有透过她,确保没有危险时我才能行动。」 祂们应该不是指活人吧,我想。 竹竿有点不甘心地说:「现在我只能和路边的好兄弟沟通,偶尔也会被骗。 只算是模仿而已,根本无法做到和阿嬷一样的事,所以阿嬷才会说我没有资格……」 我无言以对,只好递过盘子:「吃玉米吗?」 竹竿盘腿坐了起来,点点头,从盘子里拿了一根玉米。 「我以前以为,自己能像阿嬷那样帮助别人。 但是她一个人就能把事情解决,根本不需要我……」 他嘟嚷着,不说着了,低头啃起玉米。 我绞尽脑汁,半晌才挤出一句话:「你阿嬷喔,应该是在担心你啦。 随便答应别人很笨而且又危险欸。」 看着扁眼的竹竿,我又补充:「啊,我是跟你熟,信任你的人品才这样喔,跟你的情况不一样,不一样。」 竹竿忍不住大笑出来,门牙上还有玉米皮。 小孩被笑声吓了一跳,视线困惑地游移在我和竹竿之间。 把注意力转回竹竿,我又猜测道:「你是不是因为太崇拜,所以被你阿嬷的形象给绑架了? 我是说,做你能做的事情就好啦。你这次做得很好了!」 竹竿讶异地盯着我,半晌,有点不自在地搔了搔脸颊:「嗯,可能是这样吧。」 我拿起新的竹签串了条香肠,「再说,你以後如果遇到事情,也可以像这次一样,拜托能信赖的人,不用自己一个人做到全部的事。」 「……有道理。」竹竿推了推眼镜。 我欣慰地看着他佩服的样子,正沈浸於开导他人的成就感时,又听到竹竿说:「庆哥你真的不笨耶,我对你刮目相看了。」 我不爽地折断了串香肠的竹签,连着盘子一起塞给他。 「竹竿,这根断掉的竹签是你的了,等一下烤好的东西你都给我用它来吃。」 「哈,我才不要。」竹竿斩钉截铁地拒绝,继续埋头啃玉米。 妈的竹竿这小子有够秋。 我气闷地叼着菸走开了。 (背後还听得到朋友们惊呼「快来看!香肠和竹签一起发炉啦!」) 从口袋里拿出赖打时,回头想想,我忽然觉得今天发生的一切都很滑稽,憋着笑声,手抖得几次都没点上火。 *** 拿水壶里的水浇熄炭火後,我们在山脚就地解散。 一位朋友跟我一起把小孩和竹竿送到西药房。 我终於见到传说中的竹竿的阿嬷。 是个及肩头发烫得蓬松,看起来很凶但是讲话满客气的阿婆。 阿婆先谢谢我们的帮忙,又再三叮嘱我们不要对别人说出今天的事。 她表示会和客户提到是我们这群年轻人找到小孩,但隐去我们的名字,希望我们不要介意。 不知为何,面对着她我们不太敢多说什麽,只好顺着她的话忙碌地点头摇头。 临走前我们的手脚上都涂了厚厚的一层药膏——来自竹竿爸爸的友情赞助。 (为什麽我们几个的腿被蚊子咬成这样,竹竿只有零星几个包?) 隔天下班後再去药房找竹竿,那个小孩已经不在了,只留下客厅桌面上无数用原子笔涂鸦过的日历纸。 竹竿说,小孩在这里睡了一晚上,早上已经恢复意识,在药房里稀奇地问东问西,还说想要画画。 他们问小孩记不记得被绑架时的事,小孩努力地思考了很久最後依旧宣告放弃。 竹竿把小孩送去附近警局,不久後接到通知的父母就把小孩领回家了。 在警察局作笔录时,竹竿供称自己是和朋友去烤肉的时候,在树林捡到刘小弟——就是那个小孩。 即使这样解释还是被追问了一番。 「警察局的茶还不错喝欸。」他推了推眼镜,向我推荐。 我摆手表示敬谢不敏。 然後新闻终於报出了绑架事件。 『警方在追查余党的过程中,查到疑似和集团有牵连的几起撕票案,让人担心最近获救的刘小弟的安危。 所幸根据嫌犯和刘小弟的证词,这个绑架集团并未对被害人暴露自己的真面目。 刘小弟没有生命威胁,但关於余党的线索仍在迷雾之中,等待警方进一步的调查——』 起初事情上电视时,我们兴奋了好一阵子,需要互相提醒才没把我们牵涉其中的事说出去。 不久後,又在电视上看到犯人自行供出同党,警方已经火速逮捕其他成员的消息。 在我们心中,这件事已经彻底落幕。 日子久了,直到最近几年,竹竿提起之前我都没回忆起来。 不提则已,一开启话匣子,就滔滔不绝。 两个都当了爸爸也继承了店面的人,在那边忆当年勇,说起来实在有点难为情。 或许该用因缘际会来形容,据竹竿的消息,这个姓刘的小男生之後居然当了警察,被分发到我们市里的派出所。 顺带一提,当年我问竹竿魔神仔长什麽样子时,他想了一下,比划了个和小孩差不多的高度。 又说,身躯没有分头胸腹,长着茂密的黑色长毛,手足很细长,脚底有蹼,手似灵长类。毛太浓密看不出有无五官。 日历纸上的涂鸦里,在无数歪七扭八的机器人中,就混着两只疑似竹竿所述的生物。 *** 写在文後: 第四篇以来就一直在思考这对祖孙原本的相处方式。 故事设定在台湾绑票案高峰(民国七十一年)前几年。 仪式始於赶魔神仔,终於斩皮蛇,并加以魔改。 怎麽说呢,虽然悲剧写得比较顺手,我还是喜欢HE多过BE,往後大概也会制造出无数陈腐的圆满喜剧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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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F:推 sake0504: 期待续集! 05/17 19:24
我觉得这次要破记录了。 来等看看会不会四个小时过後才第一个ㄊㄨ……嗯?欸?(拿下眼镜再戴上
2F:推 sake0504: 怎麽了?下班後去买晚餐所以才刚看完啊XD 05/17 19:30
没事,日常发神经而已⊙ω⊙ 我的计画里,大概用十篇完成一个彼此相扣的环。 目前快要达成第一个循环了,会努力撑过第十篇的!
3F:推 daliya611: 推! 05/17 20:09
4F:推 NYJeffrey: 推推 05/17 20:28
5F:推 hmhuang: 推 05/17 21:07
6F:推 dodoho706: 我很喜欢这篇还有这篇的写法 05/17 23:25
谢谢!能听到你这麽说,我感到很欣慰(? 话说从【红发】开始一直被突发灵感插队,终於用上初期草稿了。OTZ
7F:推 listen2015: 推 05/18 01:30
8F:推 dodoho706: 我每一篇都有追(但不一定有留言)我比较喜欢这种直叙 05/18 01:36
9F:→ dodoho706: 的方式,你的文字在这种模式也掌握的比较好。看了很顺 05/18 01:36
10F:→ dodoho706: 很舒服。有个小建议,尽量不要利用作者的话或後记补充 05/18 01:36
11F:→ dodoho706: 自己故事内容,因为就失去读者阅读的时候发觉的乐趣惹 05/18 01:36
不要用後记才能补完这个我知道,因为被看文的朋友念过超多次! 我几年前写的东西完全就是那个样子,分行方式也中二爆了XD 经过这段摸索期,其实我也觉得直述比较好掌握节奏。 谢谢你一直以来的阅读和建议!
12F:推 Kidking: 推 05/18 01:49
13F:推 Kidking: 西药房的故事都好有趣 05/18 01:51
我也觉得写西药房时反响特别好,但还是要插点别的来消耗草稿(小声说 不然我关於西药房的灵感会一下就消耗光的。
14F:推 dodoho706: (给第三个推)难怪你讨厌中二XD 05/18 01:57
如果能无视因果律穿越时空去做一件事,我会把当年的我掐死。 虽然这麽说,但其实现在也不算脱中二(x -------------- 稍微离题一下。 说到连三推就想到上次想自己修正系统延迟没算到的推文。 结果搞成一团悲剧,果然术业有专攻。(远目
15F:推 winya: 推 05/18 02:21
16F:推 lingku0330: 推 05/18 04:41
17F:推 penny0810: 推! 05/18 08:05
18F:推 ponponpon: 推,有趣 05/19 06:45
19F:推 cicq: 推,这篇看了三天,终於抓到空档一口气看完了,很棒的故事 05/19 08:33
谢谢!能带给你们美好的阅读体验是我的荣幸。
20F:推 Xperia: 推 05/19 14:50
21F:推 BiNoKo: 最喜欢死角跟绑架的氛围?全部看完了 05/20 20:19
太好了,有人喜欢【死角】那篇。那篇我卡文超久的XD
22F:推 mandaa: 推 05/20 22:51
23F:推 assk: 推 05/21 09:43
24F:推 listen2015: 律纬爸的故事。(又是一个後知後觉XD) 06/11 15:39
你终於发现了w
25F:推 beastwolf: 这个系列好棒! 12/16 08:15
很高兴看到你这麽说w ※ 编辑: bcdeliver (123.192.232.63 台湾), 10/07/2021 17:17:01 ※ 编辑: bcdeliver (123.192.232.63 台湾), 10/11/2021 23:58:38 ※ 编辑: bcdeliver (123.192.232.63 台湾), 10/12/2021 00:06:06
26F:推 PTMY: 每篇都有看都很精彩,很喜欢这篇,满满的笑点 02/07 16:38
27F:推 greensdream: 推 02/08 03: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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