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终於拆牙套了， 虽说还是要戴透明维持器， 但比起过往吃东西要注意东注意西的， 现在的日子真是轻松多了。 每次看着洗手台上的维持器，总觉得好笑。 好像假牙哦。 啊，说到假牙， 距离那件事也好久了哦…… 虽说我跟双胞胎哥哥感情好到不能再好， 但不吵架就不算兄弟了嘛。 就算知道自己理亏， 当下还是怎麽样都拉不下脸先道歉， 这种时候我就会任性离开家里到附近的公园吹吹风， 让自己稍微冷静下来。 那天走着走着， 路上有个闪着银光的什麽东西， 因为还在气头上， 还没仔细看清楚我就将怒气全宣泄在那恼人的障碍物上。 我伸脚奋力一踢，让人心情更加不好的奇怪物品远远弹开。 哼。 心里总算是舒坦些了。 不过就算是这样，现在就回家道歉也太丢人了。 於是我坐在秋千上，一个人荡呀荡的。 呐， 小时候哥哥都是在後面推着我呢。 哥哥总是用尽力气替我奋力一推， 秋千就飞得高高的， 虽然被抛向天空的时候会感到有些害怕， 但知道哥哥一直在我身後守护着我， 那些害怕就转变成小小的刺激与快感了。 我喔，虽然别扭着从没开口说出来， 但我十分喜欢跟哥哥在一起的时刻。 啊，最喜欢哥哥了。 那个聪明勇敢又温柔的哥哥。 虽然偶尔还是会嚷着嗓对我吼， 但实在是我太任性幼稚了嘛。 铁链吱嗄着。 ──我旁边， 空无一人的秋千铁链， 随着我的秋千一起摆动着。 不会吧。 我背脊发凉，马上跳下秋千让双脚着地， 我身後的铁链与身旁的同时缓了下来。 又来了吗？ 我有些害怕又有些气恼， 然後开始拔腿狂奔。 笨蛋，千万不要跟着我啊。 哥哥！哥哥！ 我在内心呐喊着，脚步不断加快往家里奔去。 「哥！」我大吼着冲进家里，泪水在看到哥的背影瞬间夺眶而出。 「发生什麽事了？」哥哥转过身来，神色担忧。 「好像又有东西跟着我了。」我哭嚷着，望向背後的透明。 哥哥凝重的视线停留在我身後。 哥哥闭上眼默念着什麽，我只管躲进哥哥怀里瑟缩着。 「不怕不怕，我会保护你的。」 我流着泪在哥哥怀里点点头，顺势道了歉：「哥哥对不起，我不该这麽任性的。」 哥哥的大掌在我头上来回摩娑着。 「笨蛋。回来就好。没事了。下次不要再自己跑掉了，我会担心的。」 我点点头，抹了抹眼泪。 明明是双胞胎， 也许才早我不到几秒出生在这世界上呢， 但哥哥总是这麽宽容， 这麽一说，我的任性就更加任性了呀。 好想赶快长大哦。也许长大了，就会跟哥哥一样成熟了吧？ 跟哥哥和好是值得开心的事， 那天夜里我却做了恶梦。 有过去频繁的经验， 已经有些习以为常了，所以并没有太放在心上。 直到我连续一个礼拜都梦到同一个婆婆。 像酸梅超人一样皱着嘴巴，对我张牙舞爪、头发花白、个子小小的婆婆。 她总是一脸生气的对我比画着， 我在梦里勇敢的回应：「蛤蛤蛤？」，仍不晓得她想表达什麽。 原本不想放在心上的， 但婆婆日渐愤怒的神情让我有些不堪其扰，最後我还是决定开口告诉哥哥。 「那个婆婆呀，可能有什麽话想说吧？」哥哥听了我的说明後，凝重的如是说。 我点点头。 过去有些小猫小狗也会来找我帮忙， 也许，这个婆婆也有什麽心愿未了吧？ 可是为什麽会找上我呢？ 因为心疼那些横屍在路上的小猫小狗而鸡婆引来的麻烦还能理解， 但是婆婆到底为什麽会找上我呢？ 「从什麽时候开始的？」哥哥突然想起什麽似的开口。 「蛤？」 「噩梦呀。」 「跟哥哥吵架那天嘛。」想起来还是为自己的幼稚感到难为情。 「你跑出家门後，去了哪里呢？」 「附近那座公园。」 「在路上做了什麽事吗？比如说说了不该说的话，甚至随地撒尿了？」 「什麽嘛又不是三岁小孩，怎麽可能做那种事呢！」 「──不可能平白无故地找上你呀。认真回想一下，真的什麽事都没做吗？」 我努力回想着。 不就是荡了秋千而已嘛。 嗯，在那之前…… 往公园的路上， 似乎随脚踢了路上的垃圾。 「……不会吧。」 「想到什麽了吗？」 我点点头。「在路上踢了不知名的垃圾。」 说完的时候我的背脊突然一阵发凉，彷佛有人在背後瞪着我一般。 「嗯，走吧。」哥哥牵起我。 「走去哪？」 「去找看看那个垃圾，搞不好是婆婆的东西呢。」 虽然有些不情愿，但想到婆婆严厉的样子真的是让我心中不住发寒。 反正有哥哥在呢，於是我跟着迈开步伐。 我们照着那天的路线沿路搜寻着，看能不能找到一些线索。 我们在炽热的艳阳下，试图在满地的大小石子里找到关键物品。 「搞不好真的是垃圾呀。」受不了高温，我出声咕哝着，说完的瞬间背脊又一阵发凉。 「再找看看吧，不然我也不晓得怎麽帮你。」哥哥头也没抬的，视线专注在草丛边。 我跟在哥哥身後，漫不经心的四处张望。 艳阳下折射出一道银光吸引住我的视线。 「欸哥！」我指着草丛边闪闪发亮的物体。 我们互望一眼，并肩跑了过去。 我们蹲在地上打量那个发出光芒的物体，面面相觑。 「天啊，我竟然踢到这种东西。」我的脖子一阵凉意，就像有人用鼻孔对着我喷气一般。 我浑身不舒服的皱起眉。 「原来是假牙呀。」哥哥笑了起来。 什麽嘛，竟然还笑得出来，不晓得我有多困扰吗！ 「该怎麽办？」 「带回家吧。」 「蛤？这种东西……」欸好烦到底是在对我吹气啦！ 「好我说这个假牙，我们要带回去？」 「不然呢，搞不好婆婆原本在等人回来找呢，结果被你踢进这里， 所以才找上你的吧？你当然要负责才行。」 「我又不是故意的……」 「就算不是故意的也得负起责任来才行。」 「好嘛。」哥哥说的话总是很有道理。「那，哥，你有卫生纸吗？」 「没有耶。」 「难道我要徒手碰这东……」 想到那不舒服的凉意，我马上改口：「嗯不然用叶子包起来吧。」 我随手找了片叶子，将假牙包了起来。 「走吧，也许今晚婆婆就不会再对你生气了。」 这东西怎麽看都是令人不舒服的存在， 我有些不情愿也只能收进口袋里。 睡前我遵照哥哥的指示，戴了手套将假牙清洗乾净，然後摆在我的床头柜边。 「我陪你睡吧，婆婆来找你的时候，要是很害怕就叫他来找我吧。」 哥哥这麽说着，我点点头。 但实际上我们都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从小到大我看到碰到很多很多这些奇奇怪怪的事情， 可是哥哥连一点感觉都没有。 怎麽说呢，哥哥对於这件事的感觉似乎是羡慕的。 我十分难以理解这种想法。 梦里常会出现开肠破肚的毛孩子们，一开始我总是吓得哇哇大哭， 後来呢，眼泪掉不出来了，可是心里还是一样心疼的难受。 也遇过几个发现我能感觉到他们存在的「人们」而缠上我， 央求我帮忙。 在梦里我总是得忍着害怕他们面目全非的模样悉心听清楚他们的要求， 才能在替他们完成心愿後，让他们离开我的梦境。 像婆婆这种来了一个礼拜还不肯开口说话的，倒是头一遭。 总之我不觉得这种「能力」是需要被羡慕的。 想到婆婆生气的模样， 我有些忐忑，最後仍不敌睡意的入了眠。 「臭小子！」婆婆果不其然的来到了我的梦里，一开口就是一阵强而有劲的叫骂。 我注意到她的酸梅嘴再也不酸梅了，原本凹陷的脸颊鼓了起来。 圆润的脸庞削减了锐气，过去几天让人感到害怕的婆婆， 现在的样子十分可爱呢。 圆圆小小的脸上充满了皱纹，花白的头发梳成了髻，个子小小的， 声音倒是出奇的有元气。 总之是以着令人会心一笑的模样出现了。 「嘿婆婆。」我笑着打招呼。「你前几天干嘛都不说话？」 「我的假牙掉了呀，口齿不清的。」眼前抱怨的婆婆像个小孩一样。 「那……为什麽找上我？」 「只有你感觉得到我的存在呀，何况你踢了我的假牙。」婆婆一脸理所当然地说着。 「好吧。」我叹了口气，「那我能帮你什麽忙？」 婆婆笑了起来，露出嵌着银牙的假牙。 「帮我联络我的家人，把我的假牙交给他就行了。」 「那我应该怎麽连络上他们？」 「……我的老伴呀，每天都会去那个公园运动喔。」 婆婆突然露出娇羞地笑，让我有些困窘。「以前我们常在那约会呢。」 「我要怎麽认出他来？」 「那老头呀，有着圆滚滚的肚子。 ……我走了以後肚子好像有消一些呢。」 婆婆的神情有些失落。 「不过眉毛还是一样粗粗浓浓的。 啊，最重要的是那老头还是会不顾别人眼光的去玩秋千呢。 以前他总是在後面推着我。 老了以後我们只能静静的坐在上头聊天了，不过牵着手就很幸福啊。」 婆婆又笑了起来，让我心情跟着忽上忽下的。 「知道了。婆婆叫什麽名字？」 「陈芝梅。」 我点点头。「啊，附近有间美之晨很好吃呢。」 「那是我家老头子家开的呀。傻孩子。」婆婆脸上得意的笑容，让她看起来年轻了几岁。 「原来是这样。那为什麽不让我送去早餐店就好？」 「不行，一定要交给我家老头子才行。他为了找这个已经烦恼好多天了。 现在他不在店里帮忙了呀。」婆婆一脸焦急的解释。 我点点头表示了解。 「知道了，明天就会去公园找爷爷的。对了，爷爷又叫什麽？」 「江家翰。」婆婆喊出这三个字的时候完全像个少女一样。 看来他们的感情很好呢。 「那就麻烦你了，抱歉打扰你这麽多天。」 婆婆弯下她原本就有些驼背的腰，动作看似有些吃力。 「小事小事，不要再凶巴巴的对我就好了。」 「着急嘛，好不容易找到可以帮忙的人却又说不出话来呀。」婆婆一脸委屈。 如释负重的我笑了起来。「好啦知道了，会完成任务的，婆婆放心吧。」 「太好了，好孩子谢谢你喔。」婆婆露出一口银牙挥了挥手。 那晚是我碰到婆婆以後第一个睡好的夜。 隔天我蹑手蹑脚的溜出门，不想吵醒还在熟睡的哥哥。 我先到晨之美吃过早餐， 果然店里只剩下年轻的员工们忙碌着。 於是我走到公园里晃着。 公园里不是晨跑的先生小姐们，就是在溜滑梯旁玩乐的小孩。 符合婆婆条件的身影倒是一个都没有。 「好热喔。」我躲在树荫底下，百般无聊的看着来来去去的人们。 突然一阵老旧的脚踏车刹车声引起我的注意。 我抬头一看，穿着白色汗衫和灰色短裤、挺着圆滚滚肚子的老先生正缓慢的立着脚踏车。 肚子圆滚滚、眉毛粗粗的。 我心中一喜。 我兴奋的凑上前去。「请问是江爷爷吗？」 爷爷转过身来一脸诧异。「你是谁？」 「我……」我斟酌着用词，过去帮忙的案例中，不乏听到我的说词反应激烈的家属。 爷爷这麽一大把年纪，不晓得会不会承受不住？ 「爷爷我有件事要跟你说。我们先去坐着好吗？」 江爷爷一脸狐疑，脚步却跟着我走向秋千。 我们一人占据一座，爷爷小小的身影在秋千上晃了起来，神色有些落寞。 想必是少了婆婆的陪伴，所以才露出那样的神情吧。 我从口袋里拿出包装在夹链袋里的假牙。 「这个。」我伸手递了过去。「这是芝梅婆婆要我交给你的。」 爷爷激动地站起身来，接过我手上的假牙。 「怎麽会在你这！」 「呃，我在路上捡到的。」虽然在那之前被我踢远了。 爷爷的眼眶里泛着泪。「……等等，你怎麽知道我老伴的名字？」 「婆婆她……呃。」 我思考着如何解释，最後决定直接了当说明。 「其实我看得到那些还留恋在世上的，呃，灵体。」 有些人是这麽称呼他们的。我讨厌说用鬼称呼他们。 毕竟他们生前明明跟我们是一样的。灵体听起来厉害一些。 「你看得到？那，我的老伴在这吗？芝梅！」爷爷四处喊叫着，引起四周侧目。 我轻轻拉着爷爷的手臂。 「爷爷不要激动啦。婆婆，呃在啊，只是她……的脸好像有点不开心。」 「为什麽？老伴看见我不开心吗？」说着爷爷的眼泪扑簌簌的流。 我有些不知所措望着嘟着嘴一脸臭脸的婆婆。「怎麽办？婆婆在生气什麽？」 「你帮我问问这死老头，为什麽这台脚踏车还在？」婆婆指着树荫底下的老旧的脚踏车。 我点点头听话照办。 爷爷听到我的问题後，脸颊上竟出现一股红晕。 「哇，这下不得不公开我藏了几十年的秘密……」 「什麽秘密？」 「那台脚踏车……可是当年我追到芝梅的关键呢。」 我困惑的望着爷爷。 「这台脚踏车其实是我老伴的。 当年我为了追她，把她的脚踏车藏了起来，骗她不见了，为的就是接送她上下班呢。」 爷爷难为情的解释着。 闻言我笑了起来。「什麽嘛，爷爷也太卑鄙了吧！」 我转过身望着婆婆，婆婆圆圆的眼里不断掉着晶莹的泪珠。 「老伴呀，对不起。」爷爷抬起头，朝着空气真挚的道歉。 婆婆走了过去，轻轻环住爷爷，将小小的脸靠在爷爷肩上。 显然爷爷感受不到，眼泪却像婆婆一样直流。 望着这一幕我心酸得难受。 这就是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吗？ 我有些尴尬地举起手，拍了拍爷爷的肩。 「婆婆很开心的。」我转达着婆婆的心意。「婆婆说，谢谢你。」 爷爷深吸一口气，弯下腰将脸埋在手里痛哭起来。 我只能在秋千上静静地晃着，看着近乎透明的婆婆在爷爷身边哭成一团。 良久爷爷终於抬起头，吸了吸鼻子。「小夥子谢谢你。」 爷爷勉强的对我笑了笑，吃力的支起身子。 「可以帮我跟老太婆说我很想她吗？叫她再等等我，等我去跟她团聚。」 我望着一脸怒意旺盛的婆婆。 「婆婆说：『你这死小鬼！几年我都等，这些日子给我好好的活着，知道了吗？』」 我模仿着婆婆的语气。 爷爷竟然破涕为笑起来。 「真的是芝梅啊。 我会好好活着的，你在那边也要好好照顾自己哦，不要担心我。」 爷爷开口说着，彷佛看得见站在他眼前的婆婆一样。 爷爷摸了摸我的头，嚷着要请我吃一辈子早餐後，骑上那台老旧的脚踏车远去了。 婆婆坐在後座，一手环着爷爷圆滚滚的肚子，一手用力的朝我挥着手。 「婆婆小心点，不要把自己弄丢了啦。」我在心里默念着，笑着哭了起来。 我拿着有些凉掉的早餐回到家里， 哥哥正一脸睡眼惺忪的走进厕所。 「哥。」我朝着浴室大喊。 「有你真好。你还在我身边，真是太好了。」 「一早发什麽神经啦？」哥含糊的声音传来， 我痴痴笑了起来。 除了能见到爸妈， 我第一次想通， 拥有这些能力好像是一件很棒的事情。 也让我更加懂得珍惜身边的人。 这世上我唯一的亲人。 没多久後，我以黑马之姿考取了第一志愿。 见过江爷爷之後就没再出现过的婆婆， 在我梦里对我眨眼的俏皮模样， 让我忍不住会心一笑。 谢谢，谢谢我所拥有的一切。 －－－－－－－－－ 看到姊姊的维持器还有路上婆婆爷爷得到的灵感 另外还有一篇双胞胎哥哥还有弟弟看得见阿飘帮忙的坑>/////////< 不要再以为走错版惹啦QQ 另外里头出现的爷爷奶奶 请参照这篇哈哈哈 脚踏车藏起来的梗铺超久Q..Q https://webptt.com/cn.aspx?n=/ask/over18?from=%2Fbbs%2Fsex%2FM.1434299481.A.F80.html https://www.facebook.com/haxdgoodgoodeat?ref=tn_tnmn 希望大家也喜欢这篇>_______<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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