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astigmat (艾斯廷格门)
看板literature
标题水(二)
时间Wed Apr 13 15:59:11 2005
三月八日
八点二十二分,感觉还是好累。扩音器放着昨晚留下的音乐,我看
着故障的手机发呆。冷气机下缘的窗架横杆凝结着一粒粒的水滴,
犹如激烈运动後冒出的汗珠,慢慢的滑动到下方的玻璃窗,湿溽了
贴在上头的绿色壁纸。
好几天了,冷气机和瓦楞板的封胶处有脱落的现象。钻到百叶窗的
外头,座落在边角的房间紧邻着楼下的走道,寒冷的风雨沿着大门
而来,尽数打在冷气机上头。
「水气就是这样进来的,封起来吧!」
「自己封吗?」
「开玩笑,如果没封好,等到台风来的时候就来不及了。」
将百页窗甩开,页片下缘的金属片交互碰撞着。下雨,不断的下雨,
先是皮件长霉,现在是水气的渗透,接下来是漏雨吗?电风扇吹了
又吹,房里头的衣服就是不会乾;昨晚晾起的雨衣,背面贴着门的
部份还是湿的;摩托车手套上的几个破洞吸附的雨水,伞面上的水
滴以及掉落在地面的上的水渍...我错了,紧跟随着我的不是霉,
是水气,我被水气围绕着。
大一时买了一本Playboy杂志特辑,主题是水和女人。连续假期,
室友都回家了,空荡寂静的房间里,冬天的冷风从老旧又积满尘埃
的窗户缝隙鱼贯而入。我将手足缩在椅子上,看着杂志里头那些在
或蓝或黄的光线下,穿着或红或绿的泳衣却遮不住身体的裸身女
子,在海色和天色成一线的岸边,享受水滴在胸口划过的感觉。
「女人是由水构成的。」
杂志上是这样的讲着。可是我无法想像有人可以和水如此亲近,那
肯定是愚弄人们的谎言。
开始准备早餐,两片厚片吐司,一片乳酪,再涂上果酱,关上烤箱
後转到刻度四,我打算利用空档准备烧水的事情。先加水到滤水器
後等水过滤後,将滤水器内的水倒入锅中,三次後锅?的水大概八
分满,再将锅子放到电磁炉上,连按六次键切换到高功率後开始烧
水。烧好的水降温後,先倒入五公升的大瓶子,再将大瓶的水倒入
平常饮用的水瓶中,如果当天要去运动场跑步,会再准备不到一公
升的小瓶子。由於洗手台不大,再加上水龙头的出水口很低,清洗
锅子时得先调整好角度;滤水器由於外型较长无法放入洗手台内,
必须将水龙头切换成莲蓬头冲洗;储水的瓶子最麻烦,不但没办法
放入洗手台内,还因为开口小,所以得将莲蓬头以逆时针的方向拆
下,再将止水垫片放置一旁,直接以出水管清洗。不断的加水、装
水,还有用水清洗各式容器,水俨然成为我生活中的一部份,挥之
不去。
早餐後,腹部的饱足感让我靠在椅背上不想动。上网闲逛:
「旧说太古之时,有大人远征,家无余人,唯有一女..『尔能为
我迎得父还,我将嫁汝。』...父曰:『勿言,恐辱家门。且莫出
入。』於是伏弩射杀之...马皮蹶然而起,卷女以行...」
简体字,草草看过。这是小时候看过的故事:父亲有次外出後被匪
徒绑走,焦急的母亲对天发誓,谁能将被绑走的父亲救回来,就把
自己的女儿许配给他。父亲平日的座骑闻声後挣脱缰绳而去,几日
後便将父亲载回,而母亲装作什麽都没说过一样,任由座骑对着女
儿嘶叫。父亲後来知道事情的原委,为免夜长梦多而将坐骑杀死,
并将马皮剥下曝晒。没想到马皮竟然随风而起,将路过的女儿卷
走。几天後,邻人在一棵树上发现它们,马皮和女儿已化为一体成
为吐丝的蚕。
印象中这则故事是要告诉我们诚信的重要。但我只觉的女儿很无
辜,先是被当作母亲发誓的筹码,再被当成坐骑报复父亲的工具。
人在真实的生活里没有独断的能力,没有自我,被交易、被予取予
求,又或着不能在真实生活中保护自己,只有期待死後、期盼来世,
自己会变得很有力量,可以去报复、可以反扑。我痛恨这种逻辑,
骨子里是嗜血的残暴,但表现在外却是懦弱无能。况且,谁又知道
父亲当初被绑走会不会是坐骑的诡计,座骑或许本来就是妖怪,只
是装出一副有情有义的样子。
外头下着雨,雨蓬全空了,我想趁机把车子开到蓬内去。警卫龟毛
的要我先押证件,少来那套,不过想要拿点好处。不管他,我从中
山室随手拿起一本杂志,摊开後摆在头上,趁警卫不注意时从侧门
溜了出去。天色阴沉,外头的雨势很大,四处的坑洞都有积水。快
跑到车子时不小心摔了一跤,狼狈的起身,只见杂志已化成一页页
的纸张在空中飘舞,随即组成一层厚厚的大网朝我扑来。我惊惶的
跑着,但鞋底像是沾了胶似的难以拔起,淋湿的裤管像是吊了铅条
般的沉重,每一步踩在积水的坑洞时都发出雷击般的声响,小腿的
肌肉像是被电击般的抽动着...
「完了,跑错方向,没机会再回头了。」
大网离我越来越近,有部份还像是被火烧过一样呈现焦黑的色泽,
而我只有朝着更湿冷更空旷的广场而去。
睁开眼,是场梦。那本杂志是瞒着室友在一家便利商店买的,後来
看腻了,加上藏在柜子里头压力很大,才决定将它烧掉。那是个连
续假期的最後一天,我把杂志放在寝室的中央,点上火後杂志开始
迅速的燃烧,火光、焚烧後特有的纸香味,被急促的敲门声打断。
有人回来了,我急忙将杂志藏起,不论室友如何质疑也不承认刚才
做的事。一直到半夜,确信所有的人都睡了,我再偷偷的把杂志丢
到走廊上的垃圾桶,而且还是离我们寝室最远的一个。
最近常做类似的梦,在街道上没命的逃着,在大楼与大楼间跳跃,
或着闪躲开枪的人,或着是担心被抓走而隐身於人群。不外乎就是
被追逐、性命堪忧、身处於高耸危险之处,每次惊醒後就难以入睡,
心脏的跳动在深夜显得十分巨大,像产生共鸣似的,压迫着我的肺
腑。差不多就是现在这种感觉,像是鼓击,让水滴在墙上划出一条
条的线痕。夏日的风雨会让一切变得更严重,不断飘进来的雨水让
窗户上的壁纸全数剥落,不断增快的心跳搏动将超出我肋骨的负
荷,梦靥挥之不去,让我继续堕落在难以成眠的夜。想到这里我已
完全没有心情练习,我好想离开这里,去沙漠的深处,只有变化莫
测的飞沙走石,我可以把全身用白布裹上,撑着手杖,戴起不让任
何人认得我的墨镜,在那里重新生活。
中午趁着雨歇去卖场采买,刚提着大袋的东西走出自动门,就看到
前方低矮的建筑物上所弥漫着雾气,吸一口气,这是快下雨特有的
气味。已经有人撑起伞了,快步上车,摧促着油门驶过空荡的卖场
前。
巷弄的楼房相对而视,各式的电缆线交错其间,低垂、混杂,在大
雨将至的午後显得特别碍眼。我想像着在车头装上又长又高的刀刃
开车驶去,众揽线应声倒地,寄居在路上的店家的猫狗跑出来,用
它们的鼻尖和爪子拨弄这些线段的裸丝。等到下雨後,雨水将在路
上汇聚成一个个的小水坑,而断线就浸泡其间,无法动弹。
前方有个黑衣女子,细长的鞋根发出达达的声音,翘起的臀部正随
着声音规律的扭动,绑着马尾的头发在颈後摇曳。擦身而过,细长
的眉毛挑起,白色的脸颊隐约着淡淡的红潮,微张的双唇像在娇声
喘气,被双乳撑起的领口里头好像藏着什麽。
下午三点,我换上练习的衣物,准备先拉筋暖身。心跳变快,我想
到路上的陌生女子。
「今天休息一下吧!」
「不行,我要练习。」
「不看看片子吗?」
「我要克制...」
「你不想那个小姐吗,想想她在床上的样子...」
我收藏量不算多,大概一百片上下,往往是以前硬碟空间不够时而
东拼西凑的烧出来。每次观赏前都会先浏览片名,想想哪些片子很
久没看,再挑出两三张耐心的把重点看完。曾想过要不要建档来管
理,但後来觉的这种需要关灯、拉起廉子,须要很隐密、不能与邻
人分享的事情,就应该放任它混乱,它们本来就不能见光,像是蛆,
而蛆是不需要建档管理的。
慾望冲上了顶端後随即落下,画面和声音还在扭动着。以往,罪恶
感会伴随慾望的消失而涌起,使我匆匆将影片关上。但今天不一
样,路上陌生女子的鲜明影像,随即让我再次的冲上的顶端,一次
又一次...
起床是五点钟的事了,扩音器的电源一阵寂静,播放器还停留在影
片结束後的一片漆黑。天色快暗下来了,空虚、无助、顿挫,过完
年後一切都不顺利。空气中传来淡淡的腥味,我瞪着桌上的卫生纸
团,又看到一旁的CD收纳盒。自从作恶梦以来,睡前都会藉着身
体的快慰排除不安,在那时身体变得好巨大好像什麽都不怕,刚开
始尚具疗效,但到後来恶梦像是有免疫力似的,总在我最虚弱最须
要休息的时候将我唤醒。一但醒来後就睡不着,外头走道上的路
灯,清晨的光线,会一点一点的滑入房间内的空隙,而身体在晨起
後的自然反应,让我在有意无意的翻身时再次攀上慾望的山巅,藉
着身体快慰後的疲惫让自己再次入睡。
这次的感到特别内咎,大概是纵慾过度的关系,我已搞不清楚究竟
是不断的恶梦使我养成纵慾的习惯,还是纵慾後的罪恶感让我不断
的做恶梦。无法控制自己,我不想要这样,又动起将片子丢掉的念
头。
「忍心吗?」
「若是你的右眼叫你跌倒,就剜出来丢掉;若是右手叫你跌倒,就
砍下来丢掉。」
「何必小题大作呢?下次节制点,有些东西失去了就再也找不回来
了。」
来不及了,我把门边的垃圾桶搬了过来,打开收纳盒将一张张的片
子丢入桶内。一张、两张、三张...这样速度太慢了,再快一点,
再快一点!我一只手扶住盒内的棉套,一手将里面的片子拨出,散
落地面的、叠堆在垃圾桶内的,三十余张的CD片发出如同彩虹般
的色泽。
「这才不及总数的三分之一呀!」
我把收纳盒摔向地面,一脚将垃圾桶踢翻,再一脚把收纳盒踢出
去,补一脚,再踢一脚。
「啊!」我大声呐喊。
激昂,一吐被压抑的慾念。下午五点三十分,外头传来好几声窗户
开开关关的声响。
「美、日、法共百余片,因毕业在即,送给有缘人。晚上七点,学
校後门停车场入口的第二棵树下。请自取。」
登在留言版上已经六点多了,我怕有动作快的人在那边等我的片子
可就尴尬了。停车场供行人进出的出入口共有三处,沿着出入口的
围墙边种满了十余棵树,看来是非得有缘人才找的到。放下收纳盒
後,我在大楼前方的树林找到一棵被锯断树,坐在残留的树根上,
拿出从便利商店买的便当,慢慢吃着,慢慢看着进出停车场的人
们,我打算给对方一个钟头的时间。
天全黑了,校园被晕黄的灯光?罩,我坐在光线的尽头处,可清楚
的看到周遭二十公尺内的事物而不被人查觉。树林另一头的一对男
女在讨论他们的关系。
「这是你的认知,但是我的认知不同...」
「什麽是普通朋友?朋友有牵手的吗?你会牵其它女性朋友的手
吗...」
「我说过这是认知的不同...」
男孩装着很理性的模样,面无表情的对女孩说着,而女孩也用着平
缓的语调,继续谈论着自己的观点。像是在背台词似的,看不出两
方的情绪起伏。大家都在隐藏着真实的情绪,用着不痛不痒,好像
若无其事的样子讲话。两个人都有死党,这件事情一定会被彼此死
党讨论,如果有一方些失了态:
「我从来没说过你是我女朋友呀!」
「你从到尾都在耍我,欺骗我的感情。」
那肯定会被对方的死党私底下揶揄,或着被骂不要脸。做个理性的
人,用理性的方式来解决感情问题,一向是大家的期许。
七点半,我怀疑是不是有人看到我的留言。他们俩的讲话声低弱,
看来是要到情绪爆发的时候了。我打着呵欠,用鞋底玩弄着地上的
积水,看着远方被我丢弃的收纳盒。大概从四年前开始收集这些片
子,最早是透过学弟在学校架的网站复制了一些备份给我,後来买
了烧录机,也要到帐号和密码,每天回家就上站看有没有新进的片
子。离开公司的前夕,学弟终於毕业,网站也关了,我烧录片子的
习惯也在那时终止。
快八点,那对男女终於在女生低声啜泣中离去,男子还想搭着女子
臂膀但被女子推开。可以想像他会讲什麽:
「我们还是朋友吗?」
差不多了,我想拿回收纳盒,相信经过这一次丢弃而复得的经验,
我应该可以控制自己的慾望。一个鬼鬼祟祟的人在对面的树下张
望,我好像在那见过。
两年前我来公司报到的第一天,大面过来关心我:
「习不习惯这边的环境呀?」
「大家都是好同事,有需要可以讲一声呀!」
「这是个好公司,可以学到很多很宝贵的东西。」
我一直点头称是,但一心只想赶快调整电脑设定:布景是多余的,
黑色的桌面底色是一定要的,删除不必要的捷径,作业系统的环境
变更以及收发信件软体的资料夹建立...
「你电脑看起来满熟的喔!我们以後可以讨论讨论。」他宽大而黑
漆的脸庞带着笑意,在我额前晃动。我只好客套的敷衍他两句。
「咦?你要更改这个设定吗?我教你一个好方法...」
「没关系,我...」
来不及阻止他,刚调好的设定已经被弄乱了。到最後他还好心的问
我:
「你的电脑好像比较容易当机,要不要我联络资讯部的人帮你重
灌?」
第二天上班,课长吩付他为我介绍一些实验室的设备仪器。
「你知道这是什麽吗?」
「显微镜。」这谁都知道。
「嗯,很好,没错,你很有概念,这是光学显微镜。来,为你解释
一下他的操作方法:这个旋钮,是用来放大倍率的,这一个旋钮,
也是用来放大倍率的,这两个旋钮,总共可以放大...」
「我知道,这个我以前有操作过。」废话真多。
「喔?那好,那你知不知道这个工作流程?」
他打开他的工作簿,得意的给我看他以前做的笔记。满页蝌蚪般扭
曲的字体,让我不禁摇头。
「没关系,我来解释一下...」
讲了很久我才猜出他的意思,但是却没有任何的喜悦感。为何那麽
简单的一个叙述,要用如此复杂的方式讲解?我的背已经湿了,额
头也冒出汗珠。在水池中的蝌蚪,努力的扭动着身体,希望能像青
蛙一样跃过水池的护栏。水越来越热,它们扭动的方式也变的激
动...
「阿娟,中午要订便当怎麽没通知我一声?」他突然站起来喊着,
把我从恍惚中带回现实。
「大胃王,下午打球人够吗?」我看着笑脸迎人的他发呆。
「小锺,可不可以帮我倒杯茶?」
当然,喝完茶後就是上厕所,顺便抽根烟。
就这样,一个礼拜我都被困住了。好痛苦,他好像是来打发时间的,
随着他的兴致,东讲一点,西讲一点,等中午吃饭,等晚上下班。
原来这就他是所谓的好公司。
我很讨厌他,後来不知有多少次和他起争执。很奇怪,课长老是把
我和他安排在同一组工作,摆明在整我。他口才不好,表达能力也
不行,但就是喜欢硬坳,我总是争论到让他无法反驳後,再缓和措
辞给他下台阶:
「其实你的观点也不是不好,只是从现在这个情况看来...」
「我也同应你的说法,可是之前课长说...」
「我刚才的意思并不是针对你,而是谈制度的问题...」
等到过一阵子在厕所碰到,我再装作没事一样和他聊一些生活上的
事情:
「你现在住的房子价钱多少呀?」
「早上骑车过来冷死了!」
或着讲别人坏话来建立革命情感:
「上头老是一句命令下来,就要我们做出成品,当我们是不打烊的
便利商店呦!」
「课长今天开会被经理骂,所以心情不好才拿我们开刀。」
「公司这样继续压榨我们,迟早大家会走光的。」
很奇妙,先使出这招的人总是可以占上风,摆出一付「我刚才讨论
是就事论事」的态度,让对方不能生气,以免突显自身的小心眼。
离职後再想到这些事情,才觉得可能是我表演的太好了,以致於课
长真的认为我和他的君子之争是有助於工作上的发展。这大概就是
自作孽吧!
离职当天他还在大陆出差,中午请客他没吃到,我心理很爽快。那
天叫的东西很多,根本吃不完,吃撑的人或是回座位上网,或是跑
厕所抽烟。杯盘狼籍,会议室只剩下我和带着酒醉般神情的课长:
「每年总务处都会要求各部门清点所属的设备,我们研发单位总有
些奇奇怪怪的设备,用了几次就坏了,拆卸其它设备再重新组装
的,或是不知从那个单位调借过来的。那时候他刚到部不久,我想
让负责这件事,但又担心他一个人搞不定,所以找了一位较资深的
女同事从旁协助。他和那名女同事的互动关系似乎有问题,结果资
料到了截止期限还没有回报上去,被在工作会议中提出,导致他和
那名女同事发生严重的争执,闹到我得亲自出面协调。在会议室里
头,那名女同事说她早就发Email给他,是他一直没处理,还把信
件的备份影印了出来。这段话把他惹毛了,重拍桌面吼到:『你还
狡辩,就在同一个办公室,发什麽Email!我信这麽多,哪有时间
看?』拍桌子的力道很大,连茶水都溅了出来,也惊醒许多当时在
午睡的同事。下午上班的钟声一响,那名女同事就递出辞呈。」
「她是谁呀?」
课长摇摇头说道:「你没看过,她早就走了。」
是他没错。很不甘心,竟被他找到了。他拨弄了一下头发,好像是
抢了别人老婆还在炫耀似的。
就当他得意的准备转身离开时,突然往前扑倒。
「噗嗤!」我笑了出来。工作时的各种无理取闹、装腔作势、推卸
责任画面一一闪过,看着他狼狈的起身,拍打着沾满外套上湿湿的
小砂粒,让我感到异常兴奋。想到的大概都是香蕉皮或着狗吃屎之
类的话题,我还有种异样的感觉,收纳盒好像是饵,目的就是要让
他上钩後出洋相,如果可以的话,我倒想准备几个收纳盒,让他多
摔几次。
刚才的摔跤,让他离去的身影显得衰老而缓慢,我心中有微微的不
忍,但看到他摔跤的地方有着一个近似人形的外廓,还是感到很有
趣。有处脚印形的坑洞特别深,应该这就是他滑倒的地方,我蹲下
默默的看着里头的积水,小泡沫散布着,像是什麽事都没发生过一
样。雨停已经八个多小时了,下午的风也很大,可是积水仍未全消,
大家只注意到走过积水时可能溅起的水花,却没注意到积水下的坑
洞。那是种掩护,是种共生的关系,积水须要坑洞才能存在,而因
为积水的装饰,才会有人不经意的踩进洞里头,惊讶和愤怒所激起
的泡沫含着坑洞存活的丰沛养料。
我想起汐止淹大水的事情。到部一个多月,有次资讯部门的人为了
更新软件而在整理他的电脑。
「哇!汐止淹大水,灾情惨重。」资讯人员用着悲愤的声音喊着。
我就坐在他後头,起身一看,众多裸女摆着各种撩人姿态,跨着椅
子的、抱着旗竿的、状似抽筋的,原来是挂羊头卖狗肉!而这样类
似的信件有数十封。
我现在弄懂了,那名女同事的信件淹没在众多夹带着养眼图片之
中,难怪他要勃然大怒。
疑惑虽然解答,可是却没有丝毫的快感。我和他交恶,而他又逼走
了她,那麽我和她在某些立场上是一致的,是因为对这位未曾谋面
的女同事而产生感伤吗?这滩积水让我看到他的滑稽和笨拙,难道
我是因为方才太直接的表现出开心的模样而自责吗?风中摇曳的
枝叶让路灯忽明忽灭,好像是在进行某种仪式,企图召唤着水中神
秘的力量,我感到它越来越庞大,像是要将我吞噬似的:在扰动着,
像是情绪激昂的精神病患;在发抖,像是被捉去枪决的死囚;在沸
腾,像是受尽虐待和欺凌而反扑,却注定死路一条的野狗...
雨,下雨了,水滴激起了一阵阵的涟漪。就算是和解吧!傻笑,甫
起身,发现路灯下的男女一直看着我,我大概被当成疯子了。雨下
的越来越急,我想起浴室还有几瓶装水的罐子,门边还有两个储水
筒,我要把水倒光,我要把它们通通丢掉,就连平日使用的宝特瓶
也全都仍去,一个也不要留,我一个也不要。
--
http://mypaper.pchome.com.tw/news/astigmat/ 艾斯廷格门
--
※ 发信站: 批踢踢实业坊(ptt.cc)
◆ From: 61.231.24.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