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害怕。 害怕荒凉，死亡的冷。 然而，原来在那样遥远的岁月里，连那样的执意也早就悄悄地死亡了； 是我自己，抹却知觉的遗忘了。终於在初春雨夜的冷瑟里，寻觅到了，我抛 却的一丝丝破落的伤痕，剧烈并且疼痛地知晓了我的执意，原来彻彻底底的 只是一具空掉的躯壳。 ◇ 让Ｃ在哥哥的房间睡了。我几近踉跄的摸黑下楼洗澡，冰澈的身体还微 微颤觫着。扭开了热水，白蒙蒙的蒸气袅袅淹覆了我，我努力地搓揉自己腐 败的肉体，灵魂漾动记忆的碎片，割裂了角落里我深深护持住的图腾。痛。 我并未记得遗忘。那些过往犹如肤色在日光下形成以後，永永远远地便存在 了。而遗忘只不过是肤色浅淡掉的隐微；我从来没有察觉，那竟然是如此悲 哀的我的执意的死亡。 热水裹缠住我冷的身体，缓缓地淌流。回温之中，思绪稍稍苏醒，我想 起来今天晚上我做了什麽样空虚的事。 Ｃ说好无聊，所以我和他一起去台中。找了一个网友，然後，形式得不 能再形式的见面让彼此好失落；没有依照原来想的去看午夜场电影，并且夜 唱；我骑着车载他往逢甲去吃东西，却一点食慾都没有。台中的凌晨，很冷 很冷，且静谧的死亡一样。 而，初春料峭寒冷的夜，回家的路上，雨细细的飘落了。 ◇ 雨势渐渐地大起来，我把车泊靠在一家修车厂紧闭的铁门前。雨丝冷冷 的翻飞在寒瑟的风底，夜深的路上无人的阒寂里，远方传来狗吠的声音，Ｃ 彷佛想起了什麽哀伤，关於他和他所深爱的男子伤了彼此以致於放弃彼此的 悲怆。他的泪色透明在无语的静谧里，我破落的心又离离散碎开来，引擎隆 隆的回响在丝雨如愁的时间流里，车头灯前的光影微弱地照亮雨夜的黑暗凄 冷，雨滴闪动金黄的冷光飞过。我於焉而戚戚明了了我其实再也不爱了。 不爱了。我软软还捧在掌心的执意早就成为过往里伴随记忆葬送的灰烬， 我却从未明白，我以为的执意一晃眼，就会断裂开来，连同我的灵魂一起化 成虚无。 虚无，我以为在最初的爱结束并且永远消逝之後，我还能爱上谁，但是 其实没有，那些邂逅里，我的微笑如此脆弱，在岳、或者Ｔ、或者後来的後 来我曾经爱着的男人面前，我并没有真的爱了。没有爱了，那不再是纯粹而 且绝对的爱，只是碰触到了冰冷空洞的壳，我把自己收藏其中蛰居着，我并 没有真的再靠近过谁，像雨点落在我的指尖，没有留下痕迹，倏地被风吹乾 一样，男子，走过我的体内，只剩下死亡的冷。 关於我的爱，很悲哀、很悲哀的只是一种残留的感觉。 ◇ 冒雨骑车回家，环中路、崇德路上尽是橘黄色的美丽灯火熠耀，路面上 薄薄的沾了一层雨露的湿，雾镜般的铺开了黄橙的光芒。雨仍然下，风的冻 冷从指尖钻进血液中，我弓缩着身体挡不住记忆沸涌而来一样的寒意，看见 路旁尽是那样死寂的黑色荒凉，不禁红了双眼，暖暖的知觉了眼眶汨汨泊流 的泪。 红绿灯还是在路口好寂寞的闪烁没有人理会的号志，没有人迹，狗在马 路上孤独的玩耍；没有路灯的地方，寥寥的树木灰色的翦影凄凉的矗立在雨 夜的暗处，镜片上模糊的雨点还兀自地凝积，视界一片水光，我发抖寒噤若 洇没在北极冰洋里；阒黑的冰冻，沉入无言里，那是接近死亡的恐惧。发丝 飞乱在疾疾驶过的夜风冰雨中，偶尔颠簸经过路面的坑洞时，我能够感觉到 体内所有存在的器官全然被震散碎掉的痛彻。 三更夜，寒雨袭人是寂寞的哀愁里我想念了没有伤痕的日子的恻怆。想 念，体内的空白与乏然太过清晰，清晰到，那样接近死亡的冷，荒凉并且是 死亡的冷。所以我怕，害怕到，不敢放弃早就不再的执意，不在的爱。 ◇ 忘，怎麽遗忘我始终没有明白。我漠然地平视我苍老的灵魂时，看见岁 月雕镂的镌痕嵌入了肉体，成为一种好像原来就是应该如此的宿命。不是吗？ 如同Ｃ说的：『最初爱的时候，已经预见了分离的必然。』是我没有决绝地 阻隔我和这个世界的连结，所以我在没有终点的等待之中，还爱上了那些男 子；还遇见了质变的寂寞与绝望。 寂寞沉淀成了荒芜的冷，走过，我的生命如此短暂的风景，竟是接近了 死亡的绝望。 存在，我的存在如是寒冷孤寂。 我怕。害怕我像是一只鲸鱼，而我的海洋有的只是，冷瑟邃蓝的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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