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spathos (晌午以後不在)
看板gay
标题【九月,我们爱过】
时间Tue Sep 19 08:00:51 2000
穿越层层的人群从拥挤的诊所出来,已经是晚上九点半了,我拿着一
包七天份的药,站在诊所旁的空地前,深深地吸一口气,再缓缓吐出,风
很凉,沁入骨子,我拉紧长袖衬衫的衣摆试图寻求一点温暖。然後,看到
了他。
应该要快速地消失在他的面前的;从我们结束掉所谓的爱情之後,我
就立志要彻底的在他的世界成为一名失踪者。然而,我还来不及消失,他
已经发现了我。他过来打招呼,那样自然,彷佛像是遇见一个昨日才会面
过的老朋友,我笑了笑,没有言语。一名女子向他走来,我听着他对她说:『
我乾弟。很久没见过面了。』女子朝我微微颔首,颊上的酒涡轻轻漩开,
美得像挂在天上的银汉。
◇
乾弟。我对这个名词有着强烈的反感,甚至到了令我作呕的地步。
那年我们分手前,他试探性地问我:『要是分手了,做我乾弟好不好?』
男人都是自私而贪心的,对於他们所不要的人、事、物或者感情,他们无
法舍弃,并且想着将它们归入自己的仓库中,以一个亲昵的名份。
或许男人阳刚的躯壳里藏着的是一颗软弱的心,因为软弱,所以每每
成为一种理所当然的滥情。我非常地明白,当他不再对我存有任何的爱情
时,我们之间的关系就完全地死亡而腐烂的无法辨识;我也知晓,留着一
段如屍体般败坏掉,由生蛆的爱情延续下来的情感,如同收集早已过时的
CD一样,并不具任何意义。於是,我冷冷地离去,假装自己从来没有爱
过他。
『你後来不再和我联络,我很难过你知道吗?』他说。
要是当初我和他联络了,那麽难过的将会是我。我始终没有说出来。
直到他说出他很难过的原因是因为我不再和他联络时,我终於感受到自己
潜藏着的哀伤。不爱的人永远都能够理直气壮地闯入爱着他的人的世界,
爱着的人总是应该背负着无情的名谓,只是因为不够理性,无法界分爱与
不爱之後的转变与差距。我那时候太年轻了,纯粹得太脆弱,以至於我选
择逃避一个我所爱而不再爱我的人,免却自己执拗地释放他所不需要的爱。
我孤独、我寂寞、我寥落,逃开之後,并不意指着我不再爱他了,只是遗
忘而已。这样想来,其实更自私的是我,为了不让自己疼痛,我狠下心肠
遗弃了被他遗弃的我的爱。
然而,我并未恨过他的自私与自以为是的滥情,但是当他说出那样的
话时,我竟觉得自己在心中开始恨着他了。
◇
他交了女朋友。我一点都不讶异,当他诉说着他和她的故事时。性别
或性向根本没有绝对的关系存在,同性恋都是善於伪装的。就连我也是,
伪装成社会体制中一个所谓正常的个体,然後催眠别人(甚至自己):『
我是爱女生的异性恋。』如此一来,便能轻易地过着大多数所谓正常人思
想中的正常生活,结婚、做爱时想着男人插入妻的阴部、然後生一个小孩
,过完一个完美伪装的生命。
可惜,我无法催眠自己。
这其间无关同性恋或者异性恋的错误,这是人的悲剧。同性恋受到异
性恋体制的压迫而伪装自己,在牺牲自己真实灵魂的触觉时,也牺牲了另
一个异性恋的岁月,为的是制造更多的悲剧。
老实说,我鄙夷这样的人。而我知道他即使结了婚,他仍旧会背着他
的妻在外面和不同的男子发生身体或者精神上的出轨。他是如此不安的男
人,我感到哀伤,为他的妻。
『你的手机号码多少?』他问。
我没有告诉他,也没有留下任何能找到我的方法,如一名失踪者。
◇
她的妻进了诊所,出来时问我等一下和他们一起去吃消夜好不好?我
委婉地拒绝了。
临走时,我祝她和他幸福,虽然,我早已预见结局。
◇
骑过地下道後,转进旧县府旁的眷村区,那是一条翳暗狭短的路,落
叶木高高耸起,枝叶的影错杂的在地面上映出斑驳的月光痕迹,我将车停
下来,从口袋掏出一包seven淡菸,点了一根。
我还没吸入肺部,就开始严重地呛起来,我丢掉了手上的菸,连口袋
里的一起。有些东西是一辈子都无法被我接受的。我以为长久以来,自己
应该已经可以习惯香菸的味道,但是毕竟只是我以为而已,就像我以为再
看他的时候我还会爱他。
其实,我还爱他,假如我依然是他世界里的一名失踪者。
因为,我爱过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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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ou wanted to get somewhere so badly
you had to lose yourself along the way
you change a name but that's okay...it's necessary
and what you leave behind you don't miss anyway
--gone-- U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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