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spathos (晌午以後不在)
看板gay
标题20000519。写在无眠之前
时间Mon May 22 22:04:21 2000
天雨时我疾疾地行过扰攘的台北城,夕暮时在风中沁汨出凉凉的寒意,
湿漉的云脚掩去了晴时晌午以後正亮的铅蓝色的穹苍,只有薄暮冥冥。细
雨如飞丝飘落了一片漠漠然的苍茫;我只是於焉地行过踏向回返我的台中
城的路。
我,只是於焉行过而已。
终究我是注定要和台北城擦身了。归途的时候,淡水河面烟霏漫漫,
轻轻地流向灰蒙的天际,远处绵亘的山峦隐没在朦胧的雾气之中,几只玄
鸟掠过偌大的河面,倏忽地消失在眸畔的左侧尽头;我怔怔地想望这样子
寂寥的景色,并且怀想起在冬季时金碧的华灯迤逦成灿亮的萤光缎带流动
在霓虹闪烁的台北城靡丽的夜的淡水河。因为,那毕竟是无情的台北城留
给我的惟一真实而且不朽的记忆。岳,你知道吗?你一定知道吧?从你之
後,我就恐惧着在记忆里沦落,并且拒绝了那些和我的寂寞错身的人的一
切成为我的记忆;我只是遗忘而已(而且是坚持着某种程度和秩序的遗落),
遗忘所有可能唤醒过往的影像和事件,但是啊,那河,那河却总在我行过
的时候,提醒了我们曾经是怎麽样深刻地爱着,并且在烙印的刹那间完成
了那样子的我的永劫永世沉沦着的不朽。
不朽。意味着所有的、全部的、之内和之外的,在完成之中腐败、死
亡、成形、融合,再也摆脱不掉,只是笔直地下坠,然後悬浮在一个深度
上挣扎地起伏,好像意识失去重力坠落在某个雨季之中,以仅存的意念飘
浮起来,并且等待日光。可是,岳,那是一个不朽的雨季喏,日光无可等
待,以至於意识冰冷得像是一座漂流在冬季晌午的冰山。
◇
我合上眼睛睡觉的时候,梦见了单眼皮男生跳舞的文字。
『我也不知道自己在等什麽。』单眼皮男生的文字说。我看不见单眼
皮男生的表情,因为只是很片断的文字而已,片断到连他的哀喜我都无法
猜测。也许,最後的文字轻轻地叹了一声吧?我不确定。
等待是潘朵拉的盒子。
我即是在其中看清了那些我所执持住的,不过就是我腐败的本质中对
「永远」这个名词存有的失落和绝望而已;当然,後来我不再真心地使用
「永远」这个名词了,而是用「不朽的刹那」称代。是的,我只是在消极
的释然中进行着某种深度的呼吸,也许是如一个蛰眠的蛹,在茧织中浅浅
地呼吸,并且努力的等待春天的季节风掠过的分秒时刻,将长长的生命定
格住,然後,腐败再腐败,持续着表象无执之中积极的等待和希望。
单眼皮男生,你是不是也像不在了的我一样,无怨地等待着什麽?会
不会,最後你也像我一样,被风化掉了?那个等待着的我,就像一块伫立
在崖岸的风棱石,如此的坚定,却终於还是被时光的风化成飞翔在过往里
而且深深沦落的一根羽翼了;我的心被掏空,苍白一片,现在的我,是从
残破之中凭藉不死的执念衍生出来的。
所以我不在了,并且也不再了。
◇
不在了。不再了。岳,从你以後,我就丧失了存在的意义,并且在时
间飞翔之中摔碎并失落了自己;慢慢地,我在停伫的原地捡拾自己残阙了
的碎片,重新拼凑出一个完整的形体和意识。然而,我以为自己的确是将
自己修复完整了,却在某个流转的夜色之中遇见了J,然後,我再度的解
体碎裂,再一次的修补自己……,直到,我哀哀地惊觉碎去的时候没有一
点声响和痛楚,我於是明白,我早就不在时空同住的每一格移易的方寸之
中了。
那天,遇见单眼皮的男生,我知道,我不再了。我不会再那样子去等
待一些什麽,甚至,爱不爱单眼皮的男生也不再和单眼皮男生相关了;岳,
我不再那样子死心蹋地的爱一个不爱我的人了,不再了,不能再了。我的
心在你之後就狠狠地劀净一切并且完全的死亡和空白了。
◇
回到家里,洗了一个好舒服的澡。不理会湿淋淋的水珠还在发梢上滴
落,就坐在电脑前面爬格子,岳,那是思念你和排遣寂寞的惟一方式。啊,
你大概会像从前一样敲着我的脑袋说,很无聊耶你,干嘛写这些俗滥的东
西。呵呵,你不懂的,你从来就没有懂过,但是,我不在乎,因为你一直
存在着,纵然我不在了,时间和记忆都被遗忘了,也无所谓,知道你在,
就够了。
窗外的雨还滴滴答答地从檐上滑落,我猜今天也许又要无眠了。也好,
且吟一阙温飞卿绮丽愁伤的〈更漏子〉吧。
「梧桐树,三更雨,不道离情正苦。一叶叶,一声声,空阶滴到明。」
会不会,你也听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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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ou wanted to get somewhere so badly
you had to lose yourself along the way
you change a name but that's okay...it's necessary
and what you leave behind you don't miss anyway
--gone-- U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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