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gipo776 (Gip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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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新闻] 男孩不长大:郑宇辰 ORio -Blow 吹音乐
时间Fri May 25 23:24:51 2018
连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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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以 Empty ORio 之名发行个人专辑前,郑宇辰(Orio)最为人熟知的身份是灭火器
的吉他手——他甚至不只是吉他手,从灭火器第一张专辑开始,就主掌所有歌的编曲,俨
然乐团的音乐司令。
刻板印象中的庞克歌是三、四个和弦干到底,用大调音阶与速度感拼命。他编的庞克
歌却常在大调中藏小调,甚至调性外的音符,让听众越听越感伤,却说不出为什麽。
活到三十四岁,郑宇辰这一生曾无心留下的伤,化作三言两语留在一本不容窥视的笔
记本里。新专辑《Empty Orio》企图回望那些句子,反而像掀开了压力锅样,心情越来越
差。有人说艺术创作有自癒能力,他却认为不一定:「我严格来说是没有找到出口的。」
郑宇辰说,过去的自己不喜欢拍照、照镜子,因为那样做会看见自己。可等到自己变
得面容憔悴时,他倒看起镜子了。火种们(灭火器的歌迷)喜欢听他在现场的垃圾话与幽
默感,但他自认不是一个开心的人;照镜子时,也偏好对自己讲丧气话:「你看起来真的
好惨唷。」
我眼前的男人看起来确实称不上容光焕发,听到金曲奖公布〈长途夜车〉入围年度歌
曲後也没显露太多兴奋。当他说话,我也当自己是一面镜子,随着他的悲伤悲伤,等他笑
时笑。偶然问起他的童年,他回答:「呵哈,我的童年其实蛮快乐的,我的生活其实一直
都是很快乐的阿。」
呵哈声中有无声的苦。没想到悲伤庞克的歌手,就连笑声也是大调藏小调。
一个人的崩坏
访问约在下午,地点是中山堂附近的咖啡厅。郑宇辰到了但没进门,在门口抽菸。他看起
来有些憔悴,身上是新制的 Empty ORio 周边白衫,袖口即肘,显得松垮,若非中间卡通
骷髅的图样,我可能会当他是艾略特.史密斯(Elliot Smith)那样悲伤的民谣歌手。
郑宇辰抽完菸进门找座位,和火气音乐的同事谈事,好长一段时间,眼神不曾瞄向我这方
。直到咖啡上桌,我邀他到角落的座位,一对一,眼神才不再闪躲。
面对不安的受访者,闲聊是所有专访最安全的开场。问郑宇辰近期在忙些什麽,他说年底
灭火器要出 EP,最近忙着重作编曲,因为大正发现歌定的 key 太高了,现在的版本不能
用。
事实上郑宇辰这一年来几乎没有好好休息过。2017 年底,灭火器忙完火球祭,结束世界
进击巡回後,他得预备搬离住了三年的租处。送走室友、找新厝、花了两天整理家当;
11 月底才刚搬好家,又即刻投入《Empty ORio》专辑的制作中。写歌、编曲、录音,花
了三个半月完成。这段过程最让他疲惫的,是得和自己内心的黑暗较量。
「我觉得我不太喜欢别人了解我的内心世界。我只有一个人的时候,其实蛮崩坏的。」郑
宇辰自认害怕面对人群,除非有酒精加持,否则自己连逛夜市都不舒服。他害怕被人拍、
被人看,就连浮在镜子里,自己的眼睛都怕。有时随灭火器团员接受采访,也会因为状况
不佳,提早退场(采访工作必得追问他的想法,我也只能打趣说:那我不看你了)。
在乐团里,他习惯把自己真实的情绪藏在背景音乐中,如今以 Empty ORio 之名发片,不
可避免地,得将自己的崩坏对外公开。
为了找寻写歌的题材,郑宇辰翻开自己的暗黑笔记本:「我有一个本子是,外面就写『
Do not open it.』。不管你是谁,都不准翻那个本子。」他说本子里面可能有两年前写
的三句话,却是在回想五年前的事。跳跃的时间点,连成线,织成网,他掉进去,成为自
己回忆的猎物。
我写不出快乐的歌
不可开的笔记也算是开了,密码就藏在这张同名专辑《Empty ORio》中。郑宇辰透露,若
把中英文歌名相互对照,便能察觉到歌的弦外之音。譬如第五首歌〈想通了以後〉,中文
歌名貌似正面,英文歌名却注记「Hopelessness」(无望感),他在歌里极尽绝望之能事
,外人不知道,「那首歌其实根本没有结局,我原本是把它定义为一个自杀歌。」
最先曝光的〈趴踢爽〉是专辑里唯一一首开心的歌。他刚写出来时就知道,这首曲子适合
开场,然而歌词却迟迟无法落笔。「我一个字都写不出来。」郑宇辰说,直到所有的歌都
写好了,〈趴踢爽〉仍是整片空白。为了完成它,他特别回到高雄找朋友出去玩,想感受
派对的气氛,最後不得不承认:「我根本写不出任何一首快乐的歌。」
〈趴踢爽〉开头没几句就唱到啤酒,那是他压抑「无望感」、面对人群的方式。然而酒喝
太多,另一个人格也会回头找上他。郑宇辰回忆,自己刚搬到台北时,曾坐在大楼前抽菸
、喝酒,浑浑噩噩不知道自己要做什麽。一手啤酒灌下,醉後想到自己在台北没有朋友竟
无助地哭了。
那是《再会!青春》之前的事了,刚退伍的他被强制搬到台北,和大正、Orbis 一起住:
「那个时候,大正还没退伍,Orbis 没有一天在家的,所以我在那边住了两个礼拜还是一
个月,一个人都没有看到。」房间没有床,只有妈妈给的软垫,以及一张在 IKEA 买的桌
子。日常是吃附近的凤城烧腊,一天一餐,吃完就回家就打《星海争霸》、弹吉他。
Empty ORio 便是在这段日子里诞生的名号:ORio 是郑宇辰读大学时,姊姊替他取的,结
合了他的旧绰号「芋仔」以及英文名字 Oliver。而 Empty 则是他在那段台北的混沌日子
里,从电视节目上偶然听见的形容词,觉得很打动自己,就拿来用——
Empty ORio,空虚的 ORio,原来最早并不是团名,而是他登入电玩世界的游戏帐号。
废人朋友
游戏帐号变成乐团名,郑宇辰说自己到此回受访为止,仍没适应这个新身份。好像回到最
初玩团时,许多事情要重头来过。自己也不知道要把 Empty ORio 设定成一个新角色,还
是当作真正(期待)的自己。
无论如何,他的确是能胜任主唱角色的。回望他第一次在灭火器里当主音而非合声,是负
责〈我的废人朋友〉的主歌。郑宇辰会答应开口,是因为大正唱不出那样废废惨惨的嗓音
,歌词又以他为范例:「但我并不是那样子生活的,只是大家都误会了。」
郑宇辰回忆那些一起住的日子,大正喜欢出外找朋友社交,自己则习惯关在家里。两人有
互补关系:「不知道为什麽,当他很正面的时候,我就会很黑暗;而当他很黑暗的时候,
我就会超正面的。」
事後我反问大正,两人是否真有互补关系,大正回答:「有啦,好像真的有这麽一回事。
」他用棒球比赛来描述他从郑宇辰那边感受到的鼓励:
「其实蛮多时候的,特别是在我觉得好像差不多可以放弃认输的时候,一些淡淡的鼓
励的话,往往会带起一波反攻的攻势。 我说的那种鼓励不是九局下,两出局,打出安打
、振臂高呼那种,而是两出局,两好三坏还被丢触身球(要保送丢坏球就好,丢人干嘛?
),边干谯边走上垒,然後只是用眼神跟你说:『比赛还没结束,我们都回本垒就赢了』
大概是这种感觉吧。因为他的鼓励,现在延长赛大概打到第十八局了吧。」
相识近二十年的大正并没缺席夥伴的发片,亲自担纲 Empty ORio 的企划,专辑文案正是
出自他手。尽管很熟悉郑宇辰的吉他编曲,他仍相当惊讶整张专辑的词曲咬合流畅度极高
,既有任性的拼贴编曲,也有十分流行的旋律。
郑宇辰说,大正现在的有孩子後变得比较阳光,可对现实面的考量也更多了。我趁机追问
他看音乐圈的朋友们,陆续结婚生子有没有被感染些什麽。他说会祝别人幸福,但对自己
仍没期待。
男孩不长大
活到三十四岁,郑宇辰自认还是个男孩:「我觉得我并没有真的长大,或我觉得人不一定
真的要长大,」人生各个阶段要完成什麽,他从没有要规划的打算:「我一直觉得,人的
『稚气』要一直在,你这样才会对於很多事情有新鲜感,活着才不会无聊。」
专辑里恰有一首歌叫〈等待男孩〉,仅用一把木吉他编曲,表达思念。词曲一气呵成,听
得出他不只能写庞克摇滚,情歌的火侯也拿捏到位。
〈等待男孩〉唱到「房间的昏暗光线 声音是无聊的吉他」并不假,这首歌正是他和石垣
岛的朋友视讯、喝酒、聊天四小时後所写的。当晚他开了房间里最暗的小灯写歌,随手拿
起木吉他弹,想起小时候,把自己越写越卑微......。
郑宇辰童年时,家外有一间铁皮屋,父亲在里头安装了吊床。每当下雨的时候,他喜欢坐
在吊床上听雨滴在铁皮上的声音:「被风吹,被雨淋到,我就会觉得我活得好舒服,一切
都好舒服。」雨天像是一枚印章,刻着少年郑宇辰对於舒服的记忆;然而随着年岁渐长,
刻痕里也藏了 18 岁时交往的女友说过的话、前辈曾给予的建议、曾经破坏过的人事物。
或许〈雨〉的主题并不是雨,而是时间,所以他才会唱:「原来过去讲过的话 犹原闶伫
心肝底/时间过去 我才全部体会啊」。
滴落在铁皮上的哒哒声不曾变过,曾经听不懂的话倒是渐渐听懂了。日子无情推地着他成
长,不想长大的男孩写了一首〈时间〉回报之。
〈时间〉的画面源头,是四年前一张在旗津防波堤拍的照片。云若卷浪,海天一色没有区
别,简直是风景明信片。在那防波堤上他并非孤单一人,可世界再怎麽美好,仍旧是得抛
弃的过去式。他指着照片说:「海浪把这里给淹没了,这里可能是我跟他那时候的回忆,
但是我又很害怕你被海浪吞掉,我不希望你会因为这样而受伤,我就请你答应我离开吧。
」
当人称从「他」变成「你」,身为听者的我似乎不再是访问者,而是郑宇辰记忆里想对话
的人。
为了拍摄封面照,我们与郑宇辰走进西门町的万年大楼,搭乘手扶梯到贩售电玩、模型的
楼层取景。手执气球游走,他的气质仍像个翘课少年。
我想起他专辑里的〈废话〉,编曲把庞克火力与 ska 段落拼接在一起,还故意唱地无赖
,目的是为了讽刺歌词中的人生大道理——什麽「忧烦袂当解决问题」、「甘蔗无双头甜
」......对他来都是已知的废话。
抵抗成长,或许是不想当个只会讲干话的大人吧?访问进入尾声,ORio 说,他听到为〈
空虚的爱〉拍摄 MV 的李彦勳导演,在开车时听到〈看无路〉时哭了出来,还蛮开心的。
当然,他不是乐於看人伤心,而是知道自己想表达的情绪,真的有人产生共鸣了。
大正如此形容《Empty ORio》:「这就是一张很直白又扎实的作品,套句周杰伦的话:『
不爱就拉倒』 。但你如果爱的话,你会发现这张专辑是多麽掏心掏肺又全心全意的呀!
」
现在,他不只在歌里掏心掏肺,也向我亲口坦白数首歌的故事,卸下防备。面对信任的重
担,我担心他仍想保留什麽,只好问他,这些歌的故事、你的心情会因为我写出来而被更
多人知道,你真的准备好了吗?他点点头回我:「其实这样聊一聊我自己也开心蛮多的,
释怀比较多,觉得比较没有必要去隐瞒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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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难怪我会那麽喜欢"想通了以後"
年底要发的是EP,期待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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