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pur (我喜欢鸡肉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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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少来点性,我们是台湾人
时间Mon Oct 6 23:53:49 2003
※ [本文转录自 Feminism 看板]
作者: pur (我喜欢鸡肉饭) 看板: Feminism
标题: 少来点性,我们是台湾人
时间: Mon Oct 6 23:51:20 2003
http://chronicle.com/free/v50/i07/07a03601.htm
■少来点性,我们是台湾人~一位英文系教授的高亢观点面临官司威胁~
By JEN LIN-LIU Taipei, Taiwan
何春蕤刚到日本讲学一个星期,才看完了樱花的盛开和凋谢,就发现自己在家乡
已经恶名昭彰。
四月十日,这位创办台湾中央大学性/别研究室的英文系教授接到助理电话,告
诉她一些宗教团体检举她鼓励人兽交。这些团体说他们很愤怒的发现何教授的偏
差性行为线上资料库包含了一个通往人兽交图片的超连结。
虽然建立资料库已经七年,何教授还是立刻关闭了网站以避免所属学校受到来自
台湾教育部的可能压力。她以为这样就了结了,但是两个月後,一向施压政府要
检查「有害儿童身心出版品」的中华民国出版品评议基金会领着这些宗教和家长
团体提出了正式控告。告发者要求台北地检署将何教授以散播猥亵色情的罪名起
诉,一旦罪名确定,何教授可能面临两年以下的徒刑或者易科罚金一百万元。
「我感到十分困惑,」何教授在性/别研究室的长椅上说,「我那时候想:『怎
麽可能因为一个超连结就起诉一个人?』我觉得不可思议她们会用起诉来让我噤
声。」
何教授并不是唯一觉得此举不可思议的人。从四月开始,台湾有两千多位学术及
社运人士联署反对这个压迫的举动,另外还有35个国家和地区的学者及人权团体
都加入了连署。总部设在美国科罗拉多州的非营利组织「妇女人权紧急行动基金
会」提供了12万元台币协助何教授支付诉讼费用。
何教授的研究工作引发了不同的反应。这位53岁的教授对妓权运动的支持以及她
对许多非正统性行为的不做道德评断,在许多保守人士眼中,正是现代台湾许多
严重问题的象徵。
「年轻人无法区分好坏对错」,领导台湾反堕胎运动的天主教辅仁大学教授齐明
说,「何教授可能对年轻人的生命形成不良影响」。
相反的,何教授以及其支持者则认为,这个企图限制学术研究的举动是台湾过去
戒严时期限制言论自由的重返。
同性恋作家和性学家许佑生说,何教授因着性言论而被惩罚,就像过去政治异议
人士在执政党视台湾为中国一部分的时候谈独立而被惩罚一样。他说:「何教授
是在为性的独立而战。」
在这个经历了25年激烈政治社会转型的社会中,这样分歧的观点并不稀奇。今日
,台湾正在转化成一个充满活力的西方式民主社会,人们不再担心表达政治不满
就会下监坐牢,每到选季时节,在政治光谱上大不相同的各个党派都会在街头积
极进行宣传。
但是,这样的自由也带来一种担忧,人们担心这个国家已经丧失了它的道德原则
。报纸上充斥着各种官员绯闻的刺激故事、衣着清凉的女性照片、以及边缘性实
践例如捆绑恋。性工作处处可见。
这个案件的双方律师都认为,这个告发案件是创造先例的,要是起诉成功,将严
厉限制台湾的学术研究,并改变网际网路的管理使用。
许多学术人士都很惊讶竟然会有人以此起诉学者。来自美国的中央大学白瑞梅副
教授觉得台湾的研究环境和美国类似,她说:「学术自由在台湾从来不是问题,
大家都很看重多元文化。」
◆儿童爱护动物
批评何教授的人说他们也支持学术自由,但是只限於教室中。他们认为何教授把
人兽交连结放上网站时就已经越过了学术自由的疆界。何教授则认为真正的关键
在於宗教团体觉得她对性多元的容忍过度宽松。
她的基本看法是,性行为──不管是恋童、手淫或人兽交──之所以被视为偏差
,乃是因为社会道德以及深入人心的罪恶羞耻使然。当记者问到她是否支持人兽
交时,她说:「我拒绝回答这个问题。作为学术研究者,我研究的是社会禁忌的
变迁。难道我研究死亡就非得先死不可?」
但是她的确认为某些性活动是错误的。「违反个人意愿的事情就是错的,」她说
,「在这个意义中,强暴当然是错误的,然而,被丈夫强迫性交也一样是错误的
,被父母逼迫结婚也一样是错误的。」不过她强调,这些性行为必须个别来看才
能做出判断。她觉得应该谴责的是,我们的社会漠视了那些进行被视为道德有问
题的性行为的人所背负的污名。
何教授曾经为倡妓的合法工作权而战。她说她的立场来自她对「女性性自主」的
信念。虽然1980年代台湾曾经有过被迫卖淫的雏妓,但是何教授认为今日许多女
人从事性工作都是出於自己的选择,而且许多青少女比成年人想像的更为世故成
熟。何教授反对在「还没有了解少女性交易的实际状况以及从事这一行的原因之
前」就先把她们的性工作视为非法。
台湾最大声的反娼者之一就是天主教善牧基金会执行长汤静莲修女。汤修女说她
的使命就是帮助那些「迷失的羊」,也就是那些涉入性工作的年轻女人。汤修女
也是本案的原告之一。她在拥挤不堪的办公室里翻阅着此案中超连结所连到的图
片影本:女人和斑马、蛇、马以及其他动物性交。修女头巾下露出几丝灰白的发
丝,她布满皱纹的脸随着图片而扭曲起来。
「儿童爱护动物,」她说,「为什麽要在儿童可能看到的网站上放这样的图片?
」
汤修女对於何教授的工作显然很熟悉。2001年她曾经向教育部检举何教授的性研
究网页鼓励少女变成倡妓。「那个页面告诉女孩们可以快快乐乐的做倡妓赚钱」
,她说。
◆倡妓谘询
何教授否认她鼓励青少女从娼。「我建议妓女如何才能有智慧的进行她们的专业
工作」,她认为:「妓女们需要和彼此交换资讯,才能更有效的经营自己的行业
,这是一个很务实的做法。」
何教授在2001年面对中央大学的压力,只得把资料库搬出大学的伺服器,转至商
业网站中,直到今年发生动物恋网页争议时才撤除。
但是资料库离开学术网路并未能让何教授的敌对者满足。中华民国出版品评议基
金会的执行长许文彬仍然决定采取行动对付何教授──只是想要给她一点教训:
「我们支持学术自由,但是一定要有限度。」
他和手下的员工仔细检视台湾的出版品,找寻他们觉得有害儿童的作品。基金会
的会议桌上堆满了色情杂志以及女性内衣的报纸剪报。
五短身材的许先生有着灰白的平头,他说他的团体现在替政府担负起责任:「台
湾太自由了,太民主了。每个人都放任别人的做法。」
这些原告并不想要何教授在金钱上赔偿伤害,许先生说,重点是坚持告诉,因为
「如果你不承认错误,而且还继续辩驳,那麽法院就应该来判定谁对谁错。要是
何教授承认错误,我们根本就不会告她。」
◆用心的教授
何教授喜欢使用蓝色眼影,留着参差不齐的短发,脖子上挂着手机,浑身散发出
大学生的精力。九月上旬,她从五个月的日本讲学回到台湾的第二天就立刻投入
了教学工作,面对着十几个研究生谈论文写作和研究方法。虽然她的研究工作大
部分是性方面的议题,何教授平日也教英文语言课。
何教授的同事很佩服她的工作能力。白瑞梅说:「有的时候一大堆事情同时发生
,我都觉得快要抓狂了,但是她还是十分冷静的想办法把事情作好。」
何教授拥有两个博士学位,乔治亚大学的教育博士和印第安那大学的英美文学博
士。1988年回到台湾後,她就在中央大学任教,至今已经出版了十本书,创立了
性/别研究室,开始每年举办性/别研究的学术研讨会──每个学期还继续全时
间教书。
她已经结婚22年,觉得工作太忙,不想要小孩。她半开玩笑的说,最近几年唯一
休息的机会就是2000年因为脑瘤而经过12小时手术之後的修养。同事们说何教授
是个非常用心的教授,连手术前都赶着把学生的作业改好,成绩算好。
何教授计画在未来三年中继续研究「变身」这个议题,包括穿洞、纹身、变性手
术、整型等等。她过去也一直反对把性少数(例如跨性别和性工作者)当成受害
者而污名化的作为。
支援何教授并发动全球连署的非营利组织台湾性别人权协会认为,宗教团体之所
以发动这次攻击,是因为何教授指责它们利用例如青少女性工作者这种「性受害
者」来提升自我的政治权力以及政府经费以便推行它们的保守文化政策。
何教授的性/别研究室也反映出她挑衅式的人格。研究室墙上挂着仿制的法国奥
赛美术馆 Gustave Courbet名画,画的正是女人的阴部,书架上则立着一只塑胶
假阳具。研究室收集了一些日本性漫画,排着一列列资料夹,收集了过去十余年
台湾社会性/别议题的相关剪报。
何教授认为,1995年时中央大学的高层人士积极提升学术形象,因此对於何教授
提议成立性/别议题的专门研究室颇为热中。但是现在她认为政治考量已经使得
校方很难再支援她的工作。
中央大学的高层人员公开的表明,他们在司法程序尚未结束前对此事保持中立。
「何教授是一位很受推崇的教师,」一位只愿匿名发表言论的高层人员说,「学
生对她的努力赞不绝口。」
但是这位高层人士说,虽然何教授是一位尽责的教师,她作为一位研究者却没有
尽到责任。她在提供建议给年轻人时应该更为节制,这位高层人士说。大学相信
她不够自制,因此越过了学术自由的疆界:「她的行为伤害了中央大学的名誉,
也引发了家长和其他教师的关切。」
上一任的主任秘书朱建民七月接受本报记者采访时曾经说到,何教授有可能会被
辞退。
虽然可能因此丢掉工作,何教授领着记者参观性/别研究室时还是很轻松。「我
有很多技能,」她故做可爱的说,「我打字很快,可以做文字编辑,会洗碗,会
做清洁工。」但是她也严肃的说,她忧心这个法律行动「将在其他学者、性少数
、以及人们谈论禁忌事物时」形成广泛的效应。何教授听说许文彬要求她为网站
超连结事件道歉认错时脸色变得阴沈。她严肃的说:「我不是替自己辩护,我没
有做错任何事,我并没有虐待动物。要是我是个不良影响,这些告发团体的不良
影响就更严重了。」
◆从圣经到佛洛伊德
何教授说她批评台湾的宗教团体,是基於她个人所体验到的宗教和社会封闭後果
。「我了解自以为义的可怕後果」她说。戒严时期中,她在严厉的父母管教下成
长,父母就和同时期大多数台湾的父母一样,禁止她在求学期间读任何课外书,
认为这些阅读会妨碍她的功课。
何教授说她13岁时就参加基督教会,期望宗教的力量能帮助她处理内心的矛盾交
战,包括手淫在内。从高中到大学,她都维持着很虔敬的灵修生活,每日读经祷
告。
1978年她前往美国乔治亚大学深造。在台湾的政治和教育环境内,「你总是被支
使着做事情。」但是出国的期间,她看到了一个鼓励学生挑战(而不是服从)权
威的体系,很多同学在课堂上发问时讲话就像诗句一般优美。
为了竞争,何教授决心养成新习惯:只要教师问问题,就算没有话说也要第一个
举手,然後再来想怎麽回答。她说在美国的教育系统内,「我有幸学习,也有幸
被挑战、被羞辱。」
1980年代初,当她开始阅读对她影响最大的马克思和佛洛伊德的作品时,她对宗
教的热诚退潮。她在这两位大师的哲学中找到了资源来认识性在她个人生活和社
会中的操作方式。
离开台湾12年之後返台,她不再是当年那个胆怯虔敬的学生,她开始钻研台湾的
性态。「我注意到女人还是没改变她们对身体的态度,女人还是摆出一副纯洁腼
腆的样子。」但是她已经注意到台湾的小说中无处不见的地下性暗流,而且都市
里满街都是宾馆,社会学家和医师们已经在公开讨论堕胎的问题。
她回台的时机很恰当。1987年刚刚解严,带来一段蓬勃的政治社会变迁,也使得
大学和外在世界多了一些接触。
◆「非常有煽动性」
何教授在1994年的反性骚扰游行中广受瞩目,也赢得了恶名。当组织者请她上台
说几句话时,何教授喊出了工整排韵的口号「我要性高潮,不要性骚扰」。台湾
大学的顶尖女性主义学者张小虹教授说,就连在女性主义者群中,这些字眼都是
难忘的。
「她非常有煽动性」,张教授说自己没有何教授那麽基进:「她的基进观点创造
了空间让大家都可以说想讲的话,这也使我的论点比较容易被人接受。」
何教授在1997年扞卫性工作权之後就在性别研究学者群中造成了分裂。张小虹教
授说:「很多人,包括女性主义者,都觉得不安,她们无法忍受她的说法。青少
女性工作者确实被歧视,但是把她们当成女英雄来荣耀就太简化了问题。」解放
的社会?
台湾学界认为目前台湾社会的复杂性和矛盾性创造了沃土,让这次告发何教授的
法律动作成为可能。张小虹教授说,台湾「非常精神分裂,我们没办法说台湾是
个解放的社会,或是一个古老的、保守的社会。」
何教授正在等候法庭决定是否要起诉她。台湾的变化──反映在一位坦然讨论手
淫和人兽交的教授身上──使得对手们非常不安。何教授说她已经开始感受到反
挫,中央大学已经通知她,将会继续审视她的网页寻找可议的材料──虽然受争
议的资料库已经不存在。同时,她原先要在这学期带领十位研究生制作的抄袭瓢
窃教育网页计画也被中央大学通知撤除了经费补助。
但是何教授仍然以其一贯的高亢精神计画在剩下的学术生命中努力开拓性的公共
讨论领域。她带着挑衅的笑容说:「不管你准备好了没有,同性恋、双性恋、恋
童者都在我们周围。你到底要不要面对他们?」
(《高等教育记事报》From the issue dated October 10, 20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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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olume 50, Issue 7, Page A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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