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D7Inglet ( invalidity)
看板emprisenovel
标题[连载] 残疆意气行 三十二 (14)
时间Thu Jul 24 00:30:43 2025
第三十二章 军营道故 (14)
江璟在旁听着他俩闲扯,原本兀自神游,蓦地听见「子午道遇险」几个字,心中一动
,他俩却不说下去了。只见陶俊郎被殷衡取笑,更是呵呵苦笑个没完,接着便岔开了话题
。江璟盯着他俩表情,硬是找不出一点端倪。
--子午道,他曾到访过的。
--子午道上,他亦曾目睹有人在出猎时遇险。
那人单骑遭围,奋不低头,悍然奔突,骑术极精,却仍受困。眼看着大势已去,那人
竟尔出言相激,与众敌单挑,长刀骤起,锋刃有如迅雷飞霜,斩落敌首,刹那间寒了众敌
之心!
那人使的半点也不是高深武学,只不过平凡的军中刀技。今日,江璟早已起始习练渊
深无匹的回空诀,曾夺来甘自凡的铁鞭,驾驭兵刃之能已不知高出当日多少,再度回忆那
人刀法,更明白那人是凭着一股志在必得的气劲,就像是身前纵使还有十颗、二十颗敌头
,亦能一并削飞了去。
那青年不是名家之徒,不外一介军人而已……江璟武功愈高,反而愈加钦敬他的胆魄
。
那人睥睨群敌的轩昂神态,脱险後与自己谈笑风生的俊爽气度,至今犹在心头。当时
那人的马鞍旁也累累挂着猎物,乃是打猎後受敌暗算,突围之後便与江璟大啖烧雉鸡。甚
至,连那青年阿兄笑称烧烤手艺不行、说向来打了猎物只能找饭店整治,这样的枝微末节
,亦深深刻印在江璟脑海。
「四面烟尘少无处,不知吾土自如何。」
二人在密林纵论时局,是从这两句杜荀鹤的诗发端,只因江璟慨叹从两湖北行,沿途
见了太多黎民的流离和苦难。哪晓得,日後他机遇愈来愈奇,竟碰上了杜荀鹤本人。
那个阿兄还给了他一枚白藤纸封皮,以作日後重逢的凭证……
「你在日暮时到兴化坊中、鼓楼下方,打听鼓吏是何人,如果是姓关,便是他。等他
击鼓完毕,你即上前,说你有封信请他验一验。记着只能找姓关的鼓吏,不可对他人说起
来意,封皮上的印更是拆不得。」
--他曾一直把封皮保管得严严实实,直至某天夜里,他遭西旌下药迷倒,封皮就此
失窃。
他明明就居住在兴化坊的,秘宅虽是绝密幽深,却亦日复一日地遥闻闭坊之鼓的三百
响。但那个鼓吏究竟是何等样人,将能怎样为他与那位李兄居中传讯牵线,他再没有机会
得知了!
忽然帐外响起呼叫声,自远而近:「节帅回营,节帅回营!」接着是马嘶声、衣甲摇
动声,听起来是几个披甲之人陆续下马,马被牵开。
有人嚷道:「节帅命我等自去用饭,快帮哥们卸甲。呼,难得穿这麽好,倒是沉死我
了。」众兵士嘻嘻哈哈,「老五」、「猪郎」之类昵称一通乱叫,欢呼嘈闹着远去。
江璟暗忖:「他们说李继徽出猎只带了八个普通兵,也不是出去作战,但李继徽仍让
他们这趟都穿了甲。师父说过,我朝藩镇军费已不似前朝那般由朝廷支应,而是各凭本事
筹措,要是盘据了一个地方,旁人打不下,更在地方上自管屯田,因而更加不受朝廷的节
制。李茂贞父子据地经营多年,军费果然充足。」
殷衡哪管得他又在思索钱粮账目的事,眉头一扬,笑着望了过来:「新夥计晋见大掌
柜喽。」
江璟鼻中嗅到一股外头飘来的野兽骚气,回了一句:「节帅出猎所得,甚是丰盛。」
但听得这座作为中军帐的屋院外有人低声说话,一人大声应喏,像是有个上级吩咐了
甚麽。接着马蹄声再度响起,又往营外驰去。江殷陶三人一怔,互相对视:「节帅不进帐
来,又出去了?」
片刻,一人赶了进来,手上拿着一个小木盒。殷衡站起身:「器哥。」对江璟引见:
「我大哥的随身押衙陈器,器哥。」
江璟迎上前去抱拳。陈器道:「咱们节帅在山顶等候,从这儿要上山顶,骑马最佳,
我这就去为江郎牵马。」将木盒递过来:「节帅吩咐,请江郎见他之前,先瞧瞧这个。」
江璟道谢接过,殷衡凑了过来。
木盒揭开,江璟霎时呆在原地。
他怔怔地转头去看,殷衡一贯笑吟吟的,有些狡狯,像是诸事早在算中,眼里却也闪
着别样灿烂的华彩。
陈器把手向外一伸:「江郎请。」
江璟向陶俊郎点点头,一把抄起盒中物事,大步出了中军帐。殷衡与陶俊郎是否跟在
後面,他是管不着了!
营外通往山顶之路,较之来时路陡峭得多,押衙牵来的马却履险而上。这样的山路,
江璟身有回空诀感应地形之能,能够轻易纵上。若是骑马,他这水乡子弟刚刚才熟悉了平
原跑马,上这些陡岩便需伏鞍稳住身子,多了一分提心吊胆。但现下他并非以武林人身分
晋见,李继徽与那押衙便把他当寻常人照顾了。
须臾间,山顶已然在望。黄土秃崖边,一人骑在马背,面朝崖外的莽野。
高处的秋风要比山下劲得多,不知从哪刮来的细叶,在那人身周盘旋,间或飘落些在
双肩,复又向崖外飘去。
江璟轻啸纵马,越过登顶前最後一块凸出的岩石,落在山顶,与李继徽相距已不过十
丈。接着滚鞍下马,拱手躬身,下伏於地。
手中那件从木盒里取出的物事,错觉有如炭火般烫,却一点也不扎手,而是在他心口
沸起一阵阵热浪。
「岳州江璟,字进之,赤派新人,见过李节帅。」
李继徽闻声,拉马转头,回过正面看着他,朗声道:「免礼平身。」
这句话是上峰会见下属的应有之义,江璟不疾不徐地起身。终於,他真真切切地看清
了这位青年节度使上峰的样貌。
他身姿仍是端敬,礼数依然一丝不苟,然而激动惊喜之际,双手不由得微微地颤动。
对面马上之人年岁将满三十,浓眉细目、黑须薄唇,一套铁编锁子铠披盖着阔胸圆膀
。面容本非清俊,不过五六分顺眼,英锐之气却把他人品衬托成了九分十分。此人初转过
来时并无多大表情,周身自有严酷之意,但当他向这边一望,眼神登显柔和,嘴角扬起,
欣慰喜悦难掩。
——是他,当日子午道险境论交的李姓青年。
江璟直愣愣地望了李继徽片刻,不由自主去瞧掌中的物事。
--这是一枚白藤纸封皮,他俩重逢的凭证,不曾交给兴化坊的鼓吏,兜兜转转,却
终须传递回到自己手里。
目光一抬,再度与李继徽目光对上。满脑子有万语千言,涨得发疼,要与这位「李阿
兄」一叙别来之情,结果依旧是半晌说不出话。
李继徽纵声而笑:「急甚麽劲,又没要你赶着讲甚麽。进之这小子,敏思而讷言,唯
在抒发雄图抱负的时刻,心头如有既成文章。那日蜀道结交,阿兄早瞧透你啦!」
江璟听他这样盛赞自己,还说得十分透彻,自己本应立即逊让,但是……李继徽不仅
自称阿兄,而且用来呼叫他的,竟是他刚刚自报的表字。
--平辈论交的讯号。
虽则,自己决计不会得意忘形,忘了自己已是眼前人物的下属,对方以平辈相待,自
己却须时时牢记对方刚才那一句「免礼平身」。可是,想是这样想,一腔热血却不禁奔流
更甚。
「我说你也别费心想词儿了,」李继徽跳下马,笑着招手:「上山顶来,同观江山风
物。」
忽觉背後风息浮动,有轻功极高之人迅快接近,而并未刻意潜行。江璟用力一握白藤
纸封皮,霍地转身,扬起封皮,指向那人:「你--你--」旧怨翻起,猛然大喝一声:
「火腿笋丁煨白菇!」
殷衡赶来瞧俩人相认的热闹,正掠到江璟身後,猝不及防被他吼了这麽一道菜名,原
本笑嘻嘻的脸色不禁一凝,实在不知自己听错了没有。
身後高处,饶是李继徽十年来翻江倒海,曾叱吒於承天门下,听江璟一开口讲的是这
七字,也是原地愕然:「甚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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