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D7Inglet ( invalidity)
看板emprisenovel
标题[连载] 残疆意气行 三十二 (4)
时间Mon Apr 28 22:31:51 2025
第三十二章 军营道故 (4)
殷衡眼前情景联翩,从奉命在岳阳门窥视江璟举动,到数千里北来,再到长安种种,
回思江璟一切言行。若论心计,这份心计江璟不单只有,还极为深沉。他知道江璟在地底
一定已想到,「粽子计」即将大获全功,必须想个新法子,在大头目跟前好好活下来,而
不是沦为寻觅回空诀总诀的可用禁脔。
若论狠劲,书生江进之看似既温又迂,还计较甚麽「不可任意对陌生女子动手」的道
理,但他杀内奸、除邬杰、孤立覃王之时,可是轻描淡写得很。
殷衡比竹林中所有人都知道多一件事:要是师父今日不杀江璟,便会保他到底。回空
诀总诀是师徒俩在西旌的秘密,尤其瞒着大哥李继徽。这就是说,其他人谁也可以找江璟
报私仇,再甘愿领受师父责罚,唯独他不行,他决不可为阿九等人报仇!
殷衡心头犹如过了一阵暴风骤雨,冷汗沿着後背淌下,片刻,颓然说道:「我得听师
父的,你们不用。」
他不能毁了师父找寻总诀的线索,但如若其他人要代他杀了这个恶毒之辈、为兄弟报
仇,他亦决不阻挠。
这恶毒之辈,是他以为的、自己在西旌外边的宽广天地里,唯一的朋友……
(总诀找不到便找不到罢!师父要瞒着李大哥找总诀,是因为……)
地牢之中,麦苓洲那张有些喜趣的胖脸庞缓缓转过来,凝望江璟。
不等她问出第二遍,江璟猛地跪下,大声道:「我不曾泄密!愿立誓为证!麦姥姥曾
说西旌之人不信誓言,但当日我被驱逐城外,仍只是个岳阳门弟子,不是西旌的人,我是
以岳阳门弟子的身分立誓!」说罢举起双手,稽首下拜,前额在交叠於地面的手背上重重
叩下。
麦苓洲轻耸蛾眉:「你要立怎样的誓?」
江璟面贴土地,任恶臭扑袭满脸,道:「岳阳门大弟子江璟誓曰:此行孤身在外,绝
未泄漏任何关於西旌之所知,无论钜细、无论人事物情,只字不曾开口!我亦未遭任何人
等迫供追问,因此,邢昭一、丁凿、钱九命三人所为,仅关乎三人与我的私怨,并未致使
西旌机密有丝毫外泄之虞!」
他俯身於地,感觉身前的麦苓洲并无动作,却觉到那边的霍龄立刻上前两步,倒挂的
三人亦在喉间发出不明的嘶哑低音,显是均感震动。
麦苓洲再问:「就这样?」
江璟早已有备,高声答道:「仆誓言出於赤忱,请大头目以西旌诸刑相试,无论身遭
何种酷刑,无论生前死後,此誓决计无有更改颠覆!」
蓦地,丁凿挣扎着叫了起来:「你小子知道西旌有哪些酷刑?敢这麽说?你想明白再
说哪!」
江璟道:「兄弟不知道。誓言既为真,岂惧刀山火海?」
饶是他整套立誓全属夸张做作,丁凿气急败坏的话听在耳里,心潮仍不禁波动。若不
是眼前这一关太过严重,他做戏之际,肚里定会自嘲,但丁凿一开口,他自己也被这番慷
慨激昂触动了些许……
--临到抉择的一刹那,他终究选择不报仇,与青派三人站在一起!
他再有智计,始终是岳阳门的弟子,所以他虽懂得收买人心的重要,却并无意藉此机
会对这些同僚算计、市恩,他过不去师父在他心底种下的义理。可是,他不得不这样做。
假使那三个人犯暗算的对象是西旌其他同僚,并获罪受死,西旌众在悲悼他们之余,
并不会对受害者感到愤懑反感,只会服从麦苓洲的判决,依法论法。
「我不一样,我还未能得到他们一视同仁的对待……」今日若置那三人於死地,自己
便成为众人仇敌。西旌中人面对他时,能够依法论法者,有几个?霍龄、宋晏思、钱六臂
这寥寥几人秉性忠直,或者能够罢,内心却未尝不会有恨。至於殷衡,他连设想也不敢设
想。
既已决心与青派三人并肩,复杂的题目便解开了一层。他说没有泄密之忧,这就是真
话,哪怕身遭凌迟,真话也改不了,难只难在怎样让麦苓洲与她背後的李继徽信自己说的
是真话。
麦苓洲道:「嗯,你是怎样的人,老身并非不知。」
江璟听不出她用意,便不吭声。麦苓洲跟着道:「我晓得你是怎样的人,便纳你入了
赤派,而不是青派,倒不全是因为江守原身属赤派。」
江璟心头咯噔一下:「这是在说我有心计,在这当口,绝不是赞许。」硬挺着回话:
「无论何时何地,江璟皆恭候大头目动刑相试。」
「试」字刚刚出口,一只绵软多肉的手掌便轻轻按上了自己後脑杓。
钱九命突然大叫:「不用你卖好!我瞧你是不知道啥叫生不如死,我原是想整死你,
你犯不着受刑!」
默不作声已久的邢昭一,这时也开口了:「生不如死,便是这四个字。」
钱九命居然也出声劝阻,大出江璟意外。他咀嚼着「生不如死」四字,知道这群亡命
徒口中的「生不如死」,绝不是外人所能想像。若说他对这场赌彩毫无疑惧,那是骗人的
,然而这刻罢手不赌,後果只怕更坏。
幸而他紧张之余,心思仍十分活络,一瞬间若有所悟,伏在麦苓洲掌下,应道:「三
位是怕我熬不住刑,供出甚麽在外泄密的罪证罢?」
邢钱二人登时住口--他说中了,三名人犯原也拿不准,江璟其实是否已卖了西旌!
丁凿是老实头本色,只剩了他还在嚷:「就怕你熬不住刑,没做过的事也认!」
这句话却击中了江璟的忧惧,但箭在弦上,尚能何为?事态紧迫异常,他心里也发虚
,已由不得他再摆甚麽豪气干云的造作,只哼了一声,意思是:「诸君请看着罢。」
霍龄忽然喝道:「全都闭嘴!」
江璟一愣,只听麦苓洲道:「该轮到姥姥说话了罢?」原来霍龄是瞧着她的脸色,伺
机喝止四人的纠缠。
麦苓洲柔声道:「江璟,你晓得我看在江守原是我旧部的分上,不会遽然置你於死地
。」说到这里,似有言语未尽,却停顿下来。
江璟只觉後脑温暖,不多时渐转温热,烘得他脑筋也有些晕陶陶的。恰似从前在师门
,腊月里最冷的天,总算在师父的允准下,把柴房角落一小堆地位十分特殊的柴火搬出来
,那可是攒了大半个冬天、专供日子最严寒之时洗浴所用的;然後,大夥烧热了水,满门
上下都轮到一小杓热汤,泡完了手又泡了脚,剩下一点儿,暖呼呼地从後颈淋下……
还没等那股回忆中的热流淋遍脊背,猛然间,後脑与脖颈交界处,急骤地转为滚烫!
江璟浑身一颤,登时闪身缩避。这不是外敌劲力加身,体内的「元劲」并未反应护体
,亦不曾驱动他反击,但陡然间碰到沸热之物,世间任何人,但凡尚有些许肢体行动之能
,必会闪躲。他才一动作,立时警觉:「鼎镬经!」
麦苓洲正运使「鼎镬经」,试他的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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