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D7Inglet ( invalidity)
看板emprisenovel
标题[连载] 残疆意气行 三十 (17)
时间Tue Sep 17 03:10:49 2024
第三十章 古泊设伏 (17)
到第三枚赤杉令之签发,已过了数日,王渡也从凤翔回来了。这回除了赤杉令,另有
监视捕杀之事,麦苓洲便也召了文玄绪与霍龄两位「接青牌子」的老同僚入内,殷衡跟在
师父身边服侍,不参与议事。
江璟沉吟未定:「今次要兵分二路,一路去勾当韩建那边。可是那……那……可是咱
们却没有人能直接送信给韩建。」奸细邬杰是被甘自凡买了去投效覃王的,虽和甘自凡都
有居中传讯之责,位阶却甚低,说不定韩建压根就不知有这个人,更别说见他。「……西
旌在韩建手下可安插了甚麽人?」
心想,李茂贞与韩建之间剑拔弩张,韩建那里的讯息密不透风,若非自己和殷衡当日
在崇仁坊宋府知觉敏锐,逮到了覃王与甘自凡的关系,这条路子委实难以打开。自己的「
粽子」之一正是要令韩建倒向李茂贞,这便是说,眼下的李茂贞父子是没法子刺探韩建的
。他问这句,也只是沉思之间的喃喃。
果然王渡立刻道:「没有。」
麦苓洲却同时出言提醒:「王师傅怎地忘了进奏院?」王渡「啊」的一声。
江璟奇道:「甚麽院?」他虽得纪映澜教导了许多朝廷政制与礼制,更跟着师父出入
岳州府衙禀报地方收成,连律令也记得极熟,始终是南方远地出身,藩镇与京师的官制详
情可就不清楚了。
麦苓洲示意王渡解说,王渡板着脸道:「在永兴坊。」
江璟应了一声,心想:「在永兴坊便怎地?那里有甚麽?」只听王渡不情愿地接着道
:「那儿打从好几朝前便按例是好几个藩镇的进奏院所在,当中便有大李节帅的凤翔进奏
院。这进奏院里的官吏麽,由该藩派任,负有向藩帅奏报京中明暗事体之责。」
江璟微一思索,问:「进奏院既然明暗消息均有涉猎,与西旌可通声气?若然通,怎
地向来不闻进奏院之人到西旌大宅行走?」
王渡道:「通,也不通。」叹了口气,也不知是叹自己得在这里为新人当个「开蒙老
师」,或是听江璟一问便问到点上,自己智所不及,心生无奈。「历代各藩,把进奏院当
成暗探来使的,颇有不少,当前别的藩帅都还是这样干,进奏官的任用也是乱七八糟,有
的是文书判官兼任,有的派个麾下小军将去兼,总之能刺探到消息便好。但此一作法,朝
廷与外藩无不心知肚明,便相互间盯着了。」
江璟立时便悟:「李公子创立西旌,便避过了那许多监看,让永兴坊的进奏院去挡明
箭。在下猜,重大消息是不让进奏院过手的?或者……唔,进奏官或者连西旌宅院的确切
所在,亦不能知晓?」
王渡道:「对,都对。」又叹了口气。
江璟喜道:「那便可行。上次抓到那假扮茶仆的奸细,正可用在此处。不妨以……以
西旌的丰厚酬银,诱他发誓效忠,将他收为部下。接着,令他向西旌宅外的探子送个讯,
此後一路跟踪。终於西旌探子带着咱们伪造的覃王书信去进奏院传话,言称『截到了覃王
写给兄弟叔伯的密信』,如此,可让伪信传到韩建手中。」
麦苓洲问王渡:「京兆府插在进奏院的桩子可还在?」王渡答:「还在。」
江璟更是高兴:「原来凤翔进奏院一直总留着韩建派去的暗探不戳破。」
王渡冷冷地说:「反间这把戏谁都会使,可仍是很好用的。」
江璟拍手道:「好!请哪一位假造一封覃王的书信,书致一位握有兵权的亲王,甚麽
通王、延王皆可,写两封亦可。」
文玄绪虽已与他斗酒言和,见这少年书獃指点筹划,俨然中军元帅,仍忍不住挑刺:
「谁告诉过你哪些亲王有兵权的?」
江璟无辜地回答:「那天奉麦姥姥之命看亲王的卷宗,我便记着了。」文玄绪挑了挑
眉。
王渡道:「这信我来写,一会便去问知遥调出覃王的笔迹瞧瞧。」
麦苓洲点头,接着问江璟:「要杀之人若干,你尚无定数罢?」
法云塔上,她曾说江璟这番粽子计若要杀人,须得跟她禀报、由她来派发青牌子。江
璟记得清楚,便答:「禀姥姥,正是。接了青牌子的同僚……那个……兄……那位,一站
一站地跟踪那茶仆,茶仆若是假意投诚,向覃王密报,咱们便可将一路与他接头之人捕鱼
般网了起来。他若真心投效,当真将消息传给咱们的人,等他送完讯息,便可杀却。」
那茶仆无论投效与否,难逃死路一条,像这样的狡诈杀伐之举,西旌干得多了,谁也
不以为意。唯独殷衡一回神,倒有些诧异,更多的是惊喜:「原来这样杀人,你也愿意。
」
江璟反问:「为甚麽不?」殷衡道:「咱们北来之时,山道上遇到那批宫女,你欲打
不打,真他娘误事--」
江璟道:「岂能混为一谈?一则,当时我未曾与女子动过手;二则我不知她们企图,
那茶仆却明摆着是敌人;三则,她们并非我计谋中的弃子--」他每说一条理由,殷衡便
「嗤」一声。
麦苓洲在旁边轻咳一下,江殷二人同时闭嘴。
王渡问:「那覃王笔迹的伪信,要由接青牌子的人揣着,最终交给咱们的探子,送到
进奏院?」
江璟甚喜:「正是如此。探子向进奏官一说『截到了覃王写给其他亲王的密信』,这
消息漏给了韩建的桩子,便能煞有介事地传到韩建手上。」
王渡嘿然摇头:「多此一举!只不过向韩建送一封伪信,何必东拉西扯,又用那奸细
传讯、又派人拿青牌子去跟踪,就为了抓几个覃王派出来跟那奸细接头的人!那些小脚色
,是放着还是杀了,又有何要紧?再说,要是奸细当真投诚,咱们还派个青派的人在旁监
视做甚?」睁眼瞪着江璟:「算题以求最直解为佳,你到底会不会算术?」说来说去,还
是放不下那天解题败给江璟之役。
江璟一时之间无言以对,暗忖:「我这一步目的甚多,既要离间覃王与韩建,还要拿
到邬杰背叛的真凭实据,顺带测试邬杰的上司鲁平儿是否背叛。用那茶仆送讯,为的是引
出邬杰。可是,这……能当着他们的面说麽?」
忽听麦苓洲沉声道:「这事不瞒你们,西旌出了内奸,江璟这是在设陷阱。」
王渡、文玄绪与霍龄尽皆一震,殷衡站在一旁,星目中精光一闪。
不等他们吭声,麦苓洲又道:「不是谁派进来的桩子,是原来的人起了异心。实在有
若干个内奸,还得查,因此我同意江璟这着棋。」
王、文、霍三人震撼未已,默默地各自点头。麦苓洲瞟了江璟一下:「老身跟草创西
旌的兄弟之间没有秘密。」
江璟俯首道:「是。」心中却大有异议:「西旌高层至今依然是昔日初创的豪杰作派
,上起麦姥姥、下至这些饮过『结盟酒』的人,连同二宝在内,虽不乏有智计者,却像江
湖帮会多些。江湖好汉彼此披肝沥胆,密探之间却得尔虞我诈。麦姥姥呀,你怎知道这些
老兄弟里一定没有内奸的同党?」
(那个我还没见过的「上司」李继徽,听上去却不是这样的人。他征战繁忙,也管不
到底下这些细节。)
--至於密探之间是甚麽样的,江璟究竟也并不知晓,只是觉着:但凡世间机密不是
由无知的死物储藏传递、而由活人管辖,那些活人,便应该是连自己对自己,也要设下重
重防线的。
(倘使是我来打理西旌,我怎麽做,才能让接赤牌子的人都稳当可靠得有如无知的死
物呢?……不,不对,江大狗,你大大地不对劲!你想这种无凭、无据、无益的事干甚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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