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D7Inglet ( invalidity)
看板emprisenovel
标题[连载] 残疆意气行 三十 (3)
时间Mon May 27 05:14:59 2024
第三十章 古泊设伏 (3)
如何用甘自凡这条「粽子绳」带出众多粽子,是江璟当日在大明宫废殿已然筹谋在胸
的连环计。此时有麦苓洲相护,没有变作狗肉酱的後顾之忧,他对麦苓洲亦丝毫没有畏惧
之心,早已想同她议事,当即俯首微一默思,说出一番布置来。
接着说到「需要有人送一封信」,但这番布置里,偏是迟迟没有适当的人选。他自己
愣了愣,又俯首思索,殷衡在旁忽问:「师父,咱们审那奸奴的事,可在此间说麽?」意
思是询问甘自凡与江璟能否听闻。
麦苓洲道:「你讲。」殷衡道:「是。」向江璟道:「我没说出口的,你自己心中补
齐。那个上茶的,或许能为你送这封信。但有一桩,我们把他往死里折磨,他剩了一口气
,却还是说不认识上家是谁,只知戴着大巾帽。所以你这封信,顶多送到那个戴帽子的上
家手里。你说咱们赌不赌?」
殷衡碍着甘自凡在场,言语中隐去了一些细节。江璟却明白他说的是当日西旌宅子里
那个上茶水的奴仆,乃是某方的奸细,把塞耳的物事偷偷取下,意欲窃听议事,被吕长楼
和文玄绪发现而擒获。自己流落在外这段日子,西旌已酷刑审讯了那人,得知那人正是覃
王派来的细作。只不过与那人接头的不知是谁,「戴大巾帽」之人的上面不知还有多少个
转信之人,江璟的计谋需要覃王手下送一封信,而那细作身分低微,可就不知送不送得到
要紧人物手里。
江璟想起在岳州旁观官府行事的情景,道:「可以赌。信若事关重大,身分卑微之人
更加不敢不赶紧向上传递。只是怕传信站太多--」但怎生从此举将邬杰钓上来,又如何
查核邬杰在西旌的上司鲁平儿有无谋逆,倒是需要加作布置。於是又思索片刻,再向麦苓
洲师徒道:「接着这是第二场布置。」又说出一番话来。
他陈述前二场布置之时,甘自凡始终望着塔外,以免显得自己是听着江璟分派差使。
江璟接着道:「最终乃是第三场布置。这一步若成,诸事齐就。」忽然向甘自凡说:「甘
……那个……甘…壮士……」
他在终南山里唬弄甘自凡时,曾故意称他「壮士」,这时不知怎样改口,只好万分别
扭地又叫了这魔头一声「壮士」。见甘自凡全不睬他,又叫一声:「甘壮士,在下有话问
--」
甘自凡猛地转头,厉声道:「有话便问!」
江璟连忙转开脸,才不至於被他喷一脸唾沫星子,心想:「明知他鄙恶,我何必自降
格调?称他姓名便是了。」道:「你老家在石堤谷--」
他话才到一半,还不曾问出甚麽,甘自凡短眉一挑,铁鞭突然从蒲团中抽出,身随鞭
起,一鞭扎了过来。甘自凡挑眉之时,江璟的「元劲」已感到其上半身劲力急速凝聚,当
下长棍亦从身後翻出,「啪」一声架开了铁鞭。
与此同时,殷衡早已欺近甘自凡,一拳凝在甘自凡脸侧。方才「廓石掌」的回空诀之
力若发,无论江璟是否架得开铁鞭,甘自凡也挡架不开这近身突袭。而拳力吞吐之强弱,
便视乎江璟危急的程度。
麦苓洲双眉微皱,向殷衡喝道:「有话好好说!」她虽假意对殷衡发作,但谁也看得
出来,令她皱眉的乃是一再暴跳的甘自凡。
甘自凡暴躁之下,朝着麦苓洲也喝:「这小狗子问我老家做甚?我老甘家的事要他多
嘴?」
江璟横着长棍护身,被袭击得莫名所以,听见甘自凡後一句话,才恍然大悟,原来这
是旧事重演。甘自凡杀叔之後成为武林公敌,落了心病,当日二人长坡行路时,甘自凡便
曾因他一句不相干的话,自己多心,联想到了这一心病症结,戾气大发地要杀人,此刻不
过是老毛病发作。便说道:「我岂有他意?在下只想接着问,你对石堤谷地形想必很熟?
」
他虽不曾说出用意,以麦苓洲的心智,却也猜得八九不离十,伸手拦在二人中间:「
嗯,让老身来问。甘君,咱们若要在石堤谷行事,你能带路否?」
甘自凡满脸横相地撤回铁鞭,坐了下来,仰面朝天,懒洋洋地应了一声。
麦苓洲向江璟道:「你把话说完。」
江璟道:「是。」接着道出了第三场布置。说这番话时,始终躬身向着麦苓洲,做出
向麦姥姥禀报的模样,双腿更蓄满了劲,把身内初生的元劲卯足了,去感应甘自凡的动静
。要是甘自凡又再发疯,麦苓洲可不能坐视不顾。
麦苓洲听罢,向甘自凡说:「甘君听明白老身的意思了麽?甘君同意了,咱们便谈谈
酬劳。」
甘自凡道:「很好。姥姥要我帮忙除掉我原来的东家,这事甘某倒也不是不能干。但
是我要是不干,覃王往後能给我的酬劳还不知有多少。一朝他被你们除去了,你怎生补偿
我往後十年二十年本来能从他手里拿到的好处?」
江璟心想:「这杀人魔狂性发作时心神昏聩,说到酬劳怎又这麽精明?」与殷衡不由
得对望。殷衡眼白一翻,看来二人想的是同一回事。
麦苓洲摇头:「覃王只不过一介失势亲王,岂会有十年二十年的安稳日子?老身听这
位後生转述,覃王给甘君的,不过是田地的收息,本就变数甚多--」
江璟对殷衡点了点头。甘自凡初将他掳至崖洞时,二人关系仍未有今日之僵,曾对他
谈起覃王所赏酬劳的来源。後来江璟在废殿向殷衡阐论那粽子计,接着返回西旌宅里,路
上便曾顺带述说此事。殷衡对师父禀报,可说极其详尽。
麦苓洲续道:「而他实有财产若干,谁也不知。再说,韩建愿意与他合作多久?其他
亲王又会不会暗谋取而代之--」
江殷二人听到「其他亲王」,脑海同时浮现了翠岭之上的银泉山庄,江璟更是暗自胸
口怦然。十四儿那隐没在终南夜雾里的身影,又悄悄掩上了他心头。
只听麦苓洲道:「这笔总数,老身想甘君也算不出来。甘君横竖是愿意跟我们结交的
,何必空想虚妄的未来之事?依老身说,当朝一品官月俸之数,许你十二月,禄田不计,
否则重赏太过,反有可疑。另外,甘君旅途劳顿,此去为西旌奔走的酒饭房钱都算西旌账
上,沿途自会有人为你结钱。以上全为现钱,不掺米帛。甘君瞧着如何?」
江璟知道沿途为甘自凡结酒饭房钱云云,亦是监视甘自凡之意,否则要是甘自凡出尔
反尔,拿了前头的酬金就跑得没影子,甚至突然又对覃王忠心起来,西旌不免要栽个不大
不小的跟斗。他心中另有盘算,冲口而出:「请教西……西……」转念又改口:「没事,
没甚麽。在下失礼。」
麦苓洲横了他一眼,也不管他想说甚麽,只瞧着甘自凡。
甘自凡一听对方开价如斯豪爽,却也愣了,身上火热,双目都有些发红,念头如车轮
般转个不休,要算出自己还能怎样加码。可是,正如麦苓洲所言,覃王还能给他多少次酬
钱,往後酬钱几何,那是方士也算不到的未来之事,他就是长出三个脑袋,也是打算不出
来的。
殷衡撞了江璟一下,低声问:「你想问甚麽呢?」
江璟小声答:「我想问西旌各级职司的月钱和出行赏钱,然後估计若无甘自凡,办成
这三项布置所需的人力,加上时日损耗之间的杂支。否则买断甘自凡一人还贵得多,太不
合道理。」
殷衡险些啐他,总算不敢在这场面失态,骂道:「酸!真他妈迂!」
江璟道:「可我接着想到,这麽复杂的事一时半刻说不清楚,也似乎不该被甘自凡听
见;以我身分,更不宜过问--」
殷衡打断:「闭嘴罢,师父开了价便开了。我大哥都不心疼,你瞎紧张甚麽?」
江璟豁然开朗:「说得是。」麦苓洲出面收服江湖人,开出来的赏格必能让李继徽许
可,自己何必如此无聊?难道还真的做了王渡的账房学徒?至於殷衡讥笑他酸,他也有自
知之明,就和没听见一样。
那边甘自凡沉吟半晌,仍不出一声。
麦苓洲在蒲团上一拍:「酬劳分作三份,每成一件事,甘君便得一份。老身以武林声
名担保,这刻你一旦答允,自今日起,便是李继徽公子在江湖上的朋友了!」
西旌的优厚酬赏,与李继徽的豪迈气概,这是甘自凡动心对覃王倒戈的两大原因。既
有麦苓洲担保,再无犹疑。被她朗声一催,血涌顶门,跳起身来。
他正要大喝允诺,陡然间一瞥眼,见到江璟站立一旁。自己若就此入盟,岂不真和这
小狗子平起平坐,自己此去的关山劳顿,岂不都为了遂这小狗子的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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