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D7Inglet ( invalidity)
看板emprisenovel
标题[连载] 残疆意气行 二十六 (2)
时间Thu Jun 15 00:44:21 2023
第二十六章 荒路求存 (2)
江璟凛然警戒,背脊上的元劲却又是一阵轻荡,他迅速转身,只见东面的走廊中也有
一个黑色身影往岔道隐没。
那两个身影几乎一模一样,宛如衣着一致的群宫女,但其行藏又与宫女、阉人绝然迥
异,亦绝不是十四儿或年渭娘。其行动之样态,更彷佛是同一人。隔着大雨极短暂的一瞥
之间,江璟只辨出了他们身穿深墨色的大帽披风,衣帽阔大,连身形也看不真切。
然而,令他悚然的并非两个身影的诡谲行径,而是自己元劲的动静--那身影是否暗
携兵刃,虽说看不清,但无疑并没有向此处攻击的举动,如何元劲会有这般感应?
--自然是因为两个披风身影一东一西,均饱蓄着随时发动袭击的劲力,那劲力内含
杀机,绝非武者日常防御的模样。
--而劲力的所向,是他的身体!
他在山庄里住了这些天,竟不知庄中有如许杀气极高之人。阉人打起架来倒也算是狠
的,可他功力大增,已不放在眼里。尤其关键是他若不对十四儿动武,众阉人便不会来袭
击他,这几天来,他只把群阉巡逻当成是树影摇晃。但回廊里的披风身影,却似乎对他有
相当的敌意。
江璟惊疑之下,便想走向其中一条回廊去看个究竟,但他伪装樵子,而听樵子先前的
言语,来送了这许多次柴,决计不会去察看庄中人等。他定了定神,压抑着不安,续向大
门而去。
不久又出现第三拨宫女,这次是四人。其中一个宫女从回廊里叫了声:「这时刻才走
?谁留你吃的饭呀?」
江璟步伐未缓,朝身後含糊之极地指了一指。他这条乔装脱身之计有个极大的破绽:
他在房中忙了过半时辰,而吃得底朝天的偌大一个汤饼盆还在房内。而他留客之时,为防
宫女们当场起疑,却将樵子藏在房里,谎称是自己多要汤饼。这矛盾一旦拆穿,立将引起
庄中人的极大怀疑,十四儿说不定亲自来审。但若错过此一良机,不免夜长梦多,便仍冒
险一试,只盼此刻在院里廊中经过的四个宫女与厨下宫女是两拨人。
那宫女问:「可曾吃饱来?」
江璟脚步略一停滞,大声道:「饱得很,美得很!呵呵。」傻笑两声,迳自提着担子
又向庄门急走。
那宫女不知为何,竟来关心他吃饱了没有,甚是可疑。但他势如骑虎,只能硬着头皮
冒充下去。也亏得他天性沉稳,那两个宫女隔着大雨盯住了他问候,他心知此赌输赢只在
一线,心绪却未有分毫波动,神情姿态也就自若到了十分。
四个宫女去後,自是江璟畅通无阻,直抵庄门。这时两批带枪阉人从回廊里巡逻而来
,回廊与庄门之间是露天之处,众阉人从回廊里往庄门一望,江璟一阵警戒,眼角却见到
他们转过身,在回廊里原路折返。
他来到庄门前,伸手便去拔门闩,忽然身後回廊有人叫道:「慢走。」江璟微微一惊
,听出那是宫女声音,只见方才从回廊里与他说话的四名宫女手提油伞而来,走出回廊便
打起了伞,一人过来开了庄门。
江璟侧着头,低着脸,一手遮在脑门,装作避雨模样,心想:「我不知那樵子每次离
去时是否自行开门,倒是好险。」伸手遮雨倒也不全是假装,他的易容粗糙之极,全靠泥
油等物把面庞堆肿了蒙混过去,要是在宫女眼前被大雨洗了个乾净,岂不糟糕?
一个宫女立在他身外四尺之处,突然用力一伸手。江璟又是一阵提防,但元劲感应远
早於心念,觉出那宫女伸手虽急,却非攻击之力。只见一把油伞递到了面前:「阿叔,油
伞拿着。」
江璟暗中一乐:「她叫我阿叔。我这糊里糊涂的乔装,也有几分门道。」接过油伞,
走出山庄。
庄外景色较之庄内更加迷蒙,远处瀑布水势激增,声势夺人,一片翠岭彷似堆了不知
多少层灰白色的丝绸,被漫天遮地的风雨盖得颜色黯淡。这般天地,看在江璟眼内,却是
说不出地美丽可喜,虽知那樵子说得不错,风雨一来,山中便十分危险,但总算是走出了
银泉山庄,还走得坦荡之至!
心中盘算:「我先从那条平坦宽阔的来路下一段山路,找个山洞躲雨。」
※
当下江璟一手举伞,一手提担杖,大步向那山路走去。却听身後有个宫女叫道:「叔
,走错了!」
江璟一怔,转身斜望,原来方才赠伞予他的四个宫女也已出了山庄。江璟不理,转身
又行,不料身後「踏踏踏」连声,四个宫女一齐小跑跟来,原来她们早换上了布履,比起
江璟脚上的樵子草鞋可好走得多了。四女踏着草上的积水,不住地叫:「叔,你走错啦!
」
江璟想不到还有这一着,生怕露出破绽,停步等候,把脸藏在伞下的阴影里。四女均
练有粗浅武艺,一下子来到他身边,笑道:「雨太大,阿叔看错了路罢,是那边。」
江璟沿着她们所指的方向望去,见来时的马车路旁另有一条小径,心中一凉。那小径
固然是人所踏出,却绝未经过修整,想来是荒废了的古樵径,狭窄异常的路面扯满了藤蔓
荆棘不说,大雨之下更被冲成了一条小溪也似。他勉强笑了笑,摇摇头,模仿着樵子语调
:「不是罢?我走的是那条道。」用担子指了指马车路。
宫女们笑了起来,七嘴八舌:「阿叔每次来总走小路呢。」「阿叔眼花啦。」「阿叔
趁雨大,洗洗眼睛!」
江璟一凛:「她们莫不是早识穿了我,故意戏弄?她们假意叫我『阿叔』,令我以为
计已得售,故意引我去走一条错路。不,这也不对,称呼和神情大可做戏,但这四女便是
问我可曾吃饱之人,无论她们要走过两进院子、去厢房察看了再出庄阻拦,又或者厢房左
近的宫女向她们通风报信,断没有这般快法。况且我从厢房走到大门,途上有哪些宫女、
其动向如何,皆瞧得清楚……等等,回廊里--」
陡地心头一亮,似依稀想到甚麽,无奈这时宫女在那头又是一波大呼小叫,一片吱吱
喳喳的关怀声中,江璟只有叹口气,向那小径走去,一面观察小径与马车路之间密密的矮
树丛。
他本想装模作样地下了小径,便即钻过矮树丛,回上马车路。脚上既是樵子草鞋,这
一钻多半要受伤,却也顾不得了。来到小径前,一步踏下,湿泥登时从草鞋的所有空隙漫
入双脚之间,一股水流也冲上了他脚踝。
江璟在师门的田里忙惯了,绝非养尊处优的子弟,这一点儿不适,也不在他眼里,便
坦然踩着污泥向下走。苦的是四个宫女竟然就此站在岭上,睁大了眼盯着他。江璟走了好
一会,不住瞟着马车路那头,知道这条小径曲折通向另一边,自己若一迳走下去,不免离
开马车路愈来愈远,不知要走到甚麽去处!
走了一会,眼看马车路与自己踏足之处中间的矮树与杂草渐密渐阔,从草木之顶几乎
已望不见马车路的路面。马车路那头地势较高,草木低处一股股小土流哗哗地冲出来,带
着乱爬乱挠的虫蚁,全淹上了江璟深深踏在烂泥泞中的双脚,这可比田间耕作苦多了,说
不出地受罪。
每当他以为宫女已然远去,拨开乱草堆,意欲穿入草木丛走向马车路,便听见宫女们
好气又好笑的呼叫:「阿叔午饭喝了酒来罢?这是走醉路呢!」「别改道,别改道!」
听那声音,宫女们竟走下了马车路,远远地监视着他。江璟慢吞吞地在烂泥路上延挨
,心中的思疑更是难以遏止,突然立定脚步,指着马车路的方向,喝道:「别叫咧!叔走
的捷径,几个娃懂球!」
这一喝,带着从那樵子身上学来的乡音,口气倒是从钱九命等人身上学的,他学仿语
音的天赋原只较王知遥略逊。这也罢了,这一声喝乃是再不掩饰武人身份,气贯丹田,压
过大雨打在草木上的嘈乱声,向马车路上送了过去。
这当口已顾不得掩饰,他早已走出山庄老远,竟还受制於几个笑嘻嘻看戏的宫女,他
若硬是穿过草木丛、跃上马车路动手,几个宫女如何是他之敌?就算这几人也练过回空诀
,但人人身无佩剑,自己却是扁担在手。他吃这一记闷亏,全因不想再与银泉山庄之人动
武!
隔着草丛,只见几个宫女被他一喝,面面相觑,又七嘴八舌地急道:「错了,错了,
阿叔要是沿这条道去,会跌死在山沟沟里的。」
她们说得极为郑重,江璟皱眉听着,真不知信与不信。他记认路向的本领极高,连西
旌之人也叹服,这条马车路又有如阳关大道,岂有记错了路而误入山沟之理?但众宫女声
调焦躁之至,江璟心中交战:「我这便闯回马车路去跟她们动手麽?唉,罢了,既已到这
步,我走这烂路便是,朝下走,总下得了山。」
思量间,终於发起急来。时刻已过了申正,山中天色早阴,而今日风雨如晦,前路更
加黯淡。山中阴晴安危相差极大,若是来时那样的微雨之夜,他大可安步当车;但在这大
雨中下山,纵然走马车路,也须得提气直奔,想法子眺望炊烟,好寻觅山村栖身。
当下不再同宫女纠缠,摆了摆手,拿担杖在身前拨打,踏着狭窄仅容一只脚掌的小径
残迹,开路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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