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D7Inglet (contextualist)
看板emprisenovel
标题[连载] 残疆意气行 二十 (7)
时间Fri Sep 16 06:47:16 2022
第二十章 残殿纵酒 (7)
殷衡侧头看了看他,笑道:「垮着一张脸做甚?我又不是这就要死了。你
允了我那一串大粽子,我也对你交待几句实话。轻功、暗器、廓石掌,是我自
幼傍身的功夫,你都见过了。轻功与暗器是韶州麦家祖传,家师加以改良光大
;这廓石掌,我练来却是天下第一人。」
江璟听到最後一句,登时面露不以为然之色。殷衡的廓石掌力固然足与蒲
寄渊放对,但人外有人,若非打遍天下,以战绩实证,哪个武人敢於自称天下
第一?更何况是个距离弱冠还差得老远的小鬼?欲待反驳,殷衡已接着道:「
我是廓石掌创成後第一个练的,这还不是第一人?」
江璟吐了口气:「好罢,是,天下第一,那个…实至名归。」
殷衡道:「这路掌法,每一次对敌使出,自身刚劲便增进数分,家师自己
练劲以醇厚浑成为旨,这路掌法发劲如箭离弦、往而不复,不合她的武学秉性
,她也就不以这掌法待敌,因此家师暗器劲力之雄厚老辣远胜於我,单以掌力
瞬间的刚决而言,却数廓石掌为优。」
江璟想起他自述幼年在麦姥姥发力相助下、以蛋壳片儿打瞎敌目之事,再
回思他以廓石掌与甘自凡交手的情境,劲力之质性果然迥异,而且各擅胜场,
点了点头,又想:「他先称扬了师尊劲力的长处,说到自己劲力长处时,却不
说是自己掌力胜出,而以廓石掌代称,到底仍在推崇创掌之人。他心中敬爱麦
姥姥,在外人面前说到她时则言语尊崇。哼,这小鬼在细微处往往知所进退,
偏要装出一副惫懒模样。」
殷衡续道:「这路廓石掌,便是家师以回空诀某部残文为根基所创。」江
璟忍不住由衷赞佩:「令师真不愧大宗师,仅凭回空诀残文,竟创出那般绝技
!」
殷衡道:「据说那一部残文讲的是『磁进』之诀,讲究勇猛直前,至刚至
坚,因此有进无退。」
江璟寻思殷衡掌路,陡然一凛:「如此岂不…岂不……世间事物往而不复
,终难久续。骤雨不终夕,你这……」无论如何措辞,总觉不祥。
殷衡笑了笑:「刚极易折,这道理再显然不过,家师如今已有所悟,你也
没甚麽不好出口的。这路掌法对上功夫同样走刚强路子的敌人,两败俱伤倒在
其次,最重大的弊端是在我体内种下刚劲反噬的暗伤。家师既用不上这路掌法
,起初便不知这层祸患,等到她发现我经脉异状,已来不及。暗伤积累只会多
不会少,算来约在三十五岁上下发作。」
江璟一颗心蓦地沉下,此人再有百般狡诈,终究良才难得,况且两人相识
日久,殷衡言笑之间有多少真心,他焉有不知?他瞠目半晌,找不到一句合宜
的话说,只听殷衡道:「倘若在那之前来一场奋战,使力过烈,祸患便在廿五
岁前发作也不出奇。」
江璟迟疑道:「那日从宋存仁府中出来,我第一次见到钱九命,听他说你
打架不要命,这……可不妙。」
殷衡耸眉:「你听他胡扯呢。就说走索这一门,上了半空绳索,他凭的是
杂戏功夫,我靠的是名门正派轻功,是他不要命还是我不要命?」江璟觉得他
强辞夺理,反驳却毫无力道:「我看钱九命说的不是走索杂戏。你伤重晕在封
小娘子家菜园那次,便不…不是耍杂戏。」
殷衡微微一笑:「行刺这玩意,哪一次出行不是把命晾在家里院子,不带
出门的,想要命都未必要得回,怎能作数?其实三十五或廿五岁发作,也没甚
麽分别,说起来总是老远以後的事,谁计较得那麽远?」
江璟纵论局势的口才,只如昙花一现,冲口而出:「回空诀既是神功,各
部所练的劲力多半互有佐使、循环往复。」这几句大有见地,却不能传达他关
怀之情於万一,人家谈的是死生大事,他听起来却一心只惦记神功,大大失言。
殷衡点头:「家师也是这般推测。家师所知的那部功诀,推算应是全诀的
四分之一。消解刚劲祸患的法子是否在哪一部残文,或者须得全诀练毕,这就
难说了,家师只有寻到一点是一点。」
此理说来容易,江璟听着却是荡气回肠,道:「原来……唔,唔,好厉害
。」简直不知所云。他心中说的是:「高深武学之道,渊博精奥,我在岳州从
不知晓。以蒲前辈等人的功力,尚且苦寻不辍,可见那神功当得起武林至尊。
唉,麦姥姥用心良苦,我又不愿见你因掌法练岔而早夭,倘若那武学是无主之
物,那麽,贤师徒与蒲前辈、年大姑、甘自凡当真较量得胜,得手功诀,却也
不违任何道义。倘若那长须人不曾对我下令……」
殷衡表情忽然有些神往:「寻不着,也就是那麽回事。要是来日碰上能教
我存心豁命的一战,刚劲噬身,料也甘之如饴。」语气轻盈之至,一无矫饰。
江璟拿他没辄,想起方才失言,嗫嚅道:「我没有……我不是只想着功诀
,我……」浑身不自在,改口道:「唉,罢了。」不知怎样接自己的话,只有
盘膝枯坐,貌若老僧入定。
如此「入定」良久,却不闻殷衡有何动静。突然间「叩」一声轻响,酒香
大盛,他侧头一看,但见酒坛倾倒,殷衡仰身栏杆之上,竟已睡熟,手肘碰倒
了酒坛,葡萄美酒不断从坛口流出,从栏杆边缘滴下,喂给了地面烂泥中的虫
蚁。江璟大是心痛,急忙扶起酒坛。
「就这麽醉得睡了?」记得此人曾自言生平受伤极多,须得竭尽所能养精
蓄锐,养成了无处不能睡的功夫。加之他酒量差劲,既然双方话已摊开,看来
他竟睡得加倍安乐。江璟心中大骂:「我累了大半晚,如今倒是你睡得香!」
※
这番歇息却也不长。晓星犹在,远处宫中长街马蹄依稀,殷衡便把江璟拍
醒,带他重返兴化坊西旌秘宅,回到宅中,把江璟往房间一晾,自去忙碌。江
璟吃了一笼菜肉馒头,从面皮到馅儿都是糊里糊涂,自然是封祁的杰作,随後
一顿好睡。
说也怪异,他在岳州时,易发失眠之症,这可是殷衡窥视他寝室半年、为
之认证的。来到长安,步步危机,眼看来日忧患将至,他在这座宅子里却甚好
眠。想当日在岳州,他少年老成,成日担着一箩筐心事,夜晚躺在榻上,听师
弟徐绍兴鼾声如雷,自己在脑中化身为二,激辩名实物指之理,不免越想越饿
,便摸起身去厨下做点心。这样的无眠之夜,原是他自童年习以为常的生涯。
不知怎地,长安这气象万千又隐藏无数幽秘的所在,竟逐渐治癒了他的浅
睡毛病。入睡前他模糊地想:「是不是回到了靠近昭应县的地方,我觉得回到
家了呢……不,岳州才是我的家,昭应…昭应……」长须囚犯的话声飘飘摇摇
地晃过脑际,随後便人事不省。
再次醒来,已过了申正时刻。江璟从榻上坐起,窗纸阳光斜照,院中花香
浮动。他浑浑噩噩地梳发结髻,起居虽乱,士子仪容可不能堕落。忽听得郭奴
儿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江郎醒了,洗个脸罢。」
江璟心念一动,迅速拉开了门,只见门外地面一盆凉水,郭奴儿的瘦小背
影正从廊下过去。
他认准了郭奴儿的去向,闪身回屋,抄起榻边的长棍,再掏出帕子在水盆
里浸湿,随即悄步跟上,一面用湿帕抹脸。「你们时刻监视我,我一醒,这小
孩子立刻觉察,我也得反过来追踪你们才行。不管我在这座宅里做出甚麽,只
要麦姥姥一日找不到回空诀全文,我一日不会有性命之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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