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划砖 6 无名强手 　　花圃外的嘈乱呼喝声中，蓦地里，那片沙尘奇诡地转了个向，劈面向冷 云痴打去。冷云痴一惊，只觉沙土来势竟附有一小堵钝厚的力墙，劲力在武 林中极其罕见，绝非顷刻变招能破。但即使他想变招，又哪有余裕？惊骇之 下，刀势不由得一缓。 　　只见尘过风起，风沙後面一条细杆棒状的兵器中平直进，扎入殷迟与冷 云痴之间万难拆解的战围。杆棒首先荡开殷迟那一剑，接着向下一撩，擦的 一响，被冷云痴那刀斩断。 　　殷迟、冷云痴同时罢手跃开。殷迟从鬼门关前无端拾回一条命，又兼药 力作用，神不守舍，啐出一口混血的唾沫，才发觉激斗时咬牙过甚，震破了 牙肉。他知自己这刻十分虚疲，并不望向那拆解之人，只瞪着冷云痴，退了 一步。 　　冷云痴却勃然变色。他一刀余威将那条兵器斩断，可是那「兵器」却也 成功阻得他刀势全消，当时他惊疑间一低眼，发现那「兵器」只是一条径不 逾两寸的秃枝！ 　　秃枝持在十多丈外一个布衣麻脸汉子手中。 　　至此，群豪方「轰」的一声，采声雷动，远处之人忙跃上高处观看。来 者何人他们自然不知，但连见四名高手下场、各怀神技，无一不是生平绝难 想像的境界，最後麻脸汉子那一手藉沙传劲，更有如传闻里的世外方术，今 日这一番开眼，便是谈上二十年也值了。 　　四面八方扰攘声中，冷云痴淡淡的语声不高不低地传出，明明并未压过 众人喧哗，入耳却如鼓声低鸣，令人人心中一凛。「尊驾何派何人？敢问为 何阻我为门人报仇、为武林除害？」 　　风渺月在弟子们搀扶下挣扎起身，亦高声叱道：「今日是北霆门与殷迟 了断私怨，不劳外人插手，尊驾这便请罢！」经她一叱，刘冈等弟子更是大 呼驱赶。 　　殷迟心中亦自惊诧难定：「此人是谁？他如何化解得我那一剑？怎能连 冷云痴也被他一招迫开？」脑海中瞬间转过好几个念头，尽是无宁门人跟他 说过的武林掌故，但已销声匿迹的隐世高手如蒲寄渊等人，决不会来掺和此 事，而当世活跃的寥寥高手之中，有的只是他的仇人、敌人，哪会有谁助他 脱险？ 　　那麻脸汉子耸肩道：「我谁也不是，无门无派，在旁瞧热闹瞧得手痒痒 ，这便下场跟两位玩玩。」搔了搔後脑勺，「嘿嘿，承让，承让！」竟分别 向着冷云痴与殷迟都呵呵一笑，颇透着傻气。 　　冷云痴与风渺月听他口音似是河北一带，更是满腹狐疑：「河北近年来 出过甚麽高手？『长芦派』、『河清派』近十数年来已少在江湖露脸，就算 二三十年前，原也算不上顶尖门派。莫非他们之中有人天纵奇遇，得了咱们 所不知的秘诀，又或摄服了甚麽奇珍药物麽？」 　　要知道河北长年处在晋王兵威之下，武林子弟闻知晋王募兵需求日甚， 更有一统天下之势，纷纷向慕，带艺投靠者源源不绝。韩浊宜甚是了解江湖 人的心情，便藉着这势头，替晋王消除来日一统後民间武力的隐患，着意大 开招募之门、拔擢之路。久而久之，河北武力虽强，艺高者却集中於军伍而 不是江湖了。这是在场人人均知的。此刻突然钻出这麽貌不惊人、满口河北 乡音的一条大汉，群豪又骚动起来。 　　冷云痴眉毛一轩，道：「也好，冷某钦敬尊驾身手，愿舍命陪尊驾…… 嘿，玩儿一场，只是那需等到我杀了这小恶人殷迟之後。」 　　麻脸汉子摇头道：「不妥，我就是想请冷门主现下赐教。」 　　冷云痴面上煞气微现，问：「怎麽不妥？」 　　麻脸汉子道：「冷门主武技虽然高深，但这少年手下也不含糊，方才那 一剑，不是险些叫冷门主破相了麽？冷门主要是三招两式杀不了他，元气不 免耗损，那时再轮到在下拾现成便宜，实在大大地不好玩。」 　　此言一出，群豪更是大譁，北霆弟子呼喝咒骂。麻脸汉子此言分明是说 ，冷云痴若非元气巅峰时跟他全力周旋，便要落败，口气狂妄已极。 　　与此同时，群豪之中有籍贯河北的，听他说了这许多话，口音似非纯正 ，又疑惑地议论：「不大对，他不是我老乡，倒像是在河北住了几十年，学 是学得够像了的……」但这是无关紧要的细节，自然谁也不会多想。 　　冷云痴缓缓踏前两步，弯刀垂下，静静地盯着麻脸汉子。他目光扫动， 已将那人周身特徵来回瞧了三四遍，却愈瞧愈似身在雾中。 　　但见那人身高膀阔，袖子挽起的双臂肌肉棱线分明，似乎练过硬功，肚 腹偏又有些中年发福，肤色如浓茶，面孔皱纹不多，一对三角眼倒是精光四 射。说他年纪四十五六也行，三十出头亦非不可。在场从殷迟、冷云痴、风 渺月到北霆门十弟子，再到观战的豪杰，无一人能凭这些「特徵」指认他是 谁人，又可说人人都觉得这是个最寻常的江湖汉子，只除了他的麻子十分碍 眼，三角眼又有些猥琐，丑陋成这般的面相却也不太多。 　　冷云痴双眉渐竖：「尊驾是铁了心，要阻止冷某格杀这武林败类了？」 　　麻脸汉子道：「他是甚麽败类，在下不管，更不敢阻拦北霆门杀人。在 下只知道，这趟是来请冷门主指教的，领教之後，我便识趣走开。咱俩玩几 手再说。」 　　他平淡地说完这几句，陡然前纵，手中秃枝向冷云痴右肩方位直扎，嗤 嗤之声大作！ 　　那条秃枝原本长约六尺，荡开冷云痴一刀之後，被削剩四尺，正与一把 大剑又或短棍相似，倒像是他计好了距离，故意用秃枝的四尺部位去让冷云 痴批断，好在随後的比斗中持有一把趁手兵刃。 　　二人相距原本稍远，他飞步纵跃，却不玩弄丝毫花巧，只是一迳大步前 奔，手臂伸直，秃枝那一扎也是朴实无华。这一招若由武技稍低之人使来， 定是十分滑稽，敌手眼看着你挺起手臂、直冲近身，难道不早已备好了反击 之法麽？ 　　这一招看在冷云痴眼中，却令他全身一震，只见轻飘飘的秃枝前梢没有 半点颤动，彷佛秃枝附有神灵，而那人只不过被带着奔跃。唯有他这样的高 手方能看出，秃枝并不是没有颤动，而是麻脸汉子持兵刃的劲力随着奔跃的 每一分微小动作，迅捷无比地在气流之中调整－－ 　　无论外界何种力道干扰，那人皆有化解之法，而那人体内的劲力调节， 更已达到至高融洽之境，这是武人毕生的追求。因此，这一扎，必中目标。 这便是这一招能够如斯朴实的缘故。 　　这一扎似剑非剑，冷云痴觑不准此招属於何种兵刃家数，明知那根单薄 秃枝毫无杀伤力，竟不敢攻向秃枝左右二尺之地，右腿一跨，弯刀翻起，呼 的一声，自右下而左上，向那人腰胁斜撩。 　　麻脸汉子不避不让，身子陡然向前一个猛窜，秃枝轻颤，已改为指向冷 云痴左眼。人的眼目极其脆弱，加上他的劲力，即使是秃枝亦能破脑而入。 冷云痴一惊，刀刃如龙摆尾一般摆了过来，砍向秃枝。麻脸汉子飘身纵离。 　　二人以攻代守，迅速换招，皆未能侵入对方身前险处，但麻脸汉子持的 只是树枝，而无惧於冷云痴的利刃，功力实深不可测。 　　风渺月与一众北霆门奥支弟子见那人变招的手法，惊叫：「这也是画水 剑！」 　　殷迟亦是一呆。却见那二人旋即又斗在一起。二人使的均是刚力，迅猛 对攻数招之後，旁观众人仍摸不清头绪，冷云痴及风渺月却均已想到：「这 人的画水剑似是而非，表面如画水剑幻变百端，实则乃是占了料敌机先的便 宜。」 　　殷迟更是心中雪亮：「那人不知从哪里学到画水剑的一些皮毛，凭他自 身功力使出，便锐不可当，厉害的是劲力而非剑招。」随即疑惑更深：「他 究竟是谁？他是故意使画水剑、好替我和冷云痴比斗麽？画水剑的传人之中 ，岂能有如此高手而我不知？不，天留门与冷云痴狼狈为奸，这人跟天留门 绝无直接干系。」 　　 -- 镜文学卷五连载中 https://www.mirrorfiction.com/zh-Hant/book/1371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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