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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 题转贴----金庸群侠传--第一章之南贤北丑(一) (作者︰桃默)
发信站SEEDNet News Service (Sat Jun 22 23:51:04 20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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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庸群侠传.第一章之南贤北丑(一)
我在头痛欲裂的情形下醒了过来,脑海中是一片的空白。过了良久,才想起昨晚的事,
依稀记得我和新相识的朋友喝酒直至天亮。
「你醒了?」一把声音在我身旁响起,我抬头一看,正是叫做田伯光的高大汉子。霎时
之间,我记起了所有事情。
昨晚,我到了南京城最大的烟花之地飘香院去饮酒,因为叫了一位阿珂姑娘陪酒而认识
到这个田伯光,并且一起饮至酩酊大醉。
「你的酒量可真不敢恭维了。」田伯光笑道。
「田兄,这里是甚麽所在?」我捧着额头问道。
「这是城西菩萨庙後的一间破屋。」田伯光抱着双臂倚着门旁说道。我向四周望去,果
然是破旧非常,而且窗门都被木板封死,光线十分不足。
「为甚麽不找一间客栈?」我伸手摸了摸怀内的银两,说道:「却要在这种地方过夜
?」
田伯光嘿了一声:「如今在南京城内,表面上好像和平日一样,但在暗地里却闹得天翻
地覆,我又怎敢随便露脸?」
我心中一惊,问:「究竟发生甚麽事?」田伯光拨了一拨他那头乌黑的长发,似笑非笑
的望着我道:「那就要看看你拿着甚麽了?」我不知何解,低头一看,发现在我的身旁
放着一把长剑,昨晚发生的所有事情都重现在眼前:「我偷了卓不凡的剑!」
没错,就在昨夜,当我饮至半醉的时候,在田伯光的鼓动之下,偷走了那个外号「剑
神」的卓不凡的配剑,并且立即逃离飘香院,之後酒力发作,我便不醒人事了。
「你知道就好!」田伯光朗声笑道:「近十几二十年来,南京成了『金龙帮』根据地,
但在这儿立派百多年的『鹰爪雁行门』势力仍不可忽视,两者明争暗斗已经很久了。最
近我经过这一带,在道中听闻他们找到一位武林高手来助阵,想要和『金龙帮』来一场
真的,於是赶来趁热闹,顺道看一看我的几位相好,岂料在飘香院遇着兄弟你,偏偏
『鹰爪雁行门』那班家伙也到那儿消遣,真是无巧不成话了。」
「田兄……我记起来了,这是你怂恿我偷来的,你……」
「我是有叫你拿走,但只是随口说说吧了。」田伯光耸了耸肩:「我知道那个卓不凡,
他平日甚少在江湖走动,因此名头不怎麽响亮,但功夫着实不弱。虽然说不上是第一流
的高手,但我可也没有把握能和他一斗。」我心中一呆,不知应该说些甚麽,田伯光又
道:「『鹰爪雁行门』呢,高手是没有了,但在南京也有上百之众,不可小窥。我知道
他们已发散人手四处找寻卓不凡的剑,怕留在客店会被他们找到,便带着醉得不醒人事
的你躲到这里来。」
「唉!我当时不清醒……早知如此就不拿就那姓卓的剑了。」我连连顿足道:「田兄你
怎麽还搧动我做这种傻事?」
「当其时我也醉了!」田伯光一脸的不在乎:「况且怕些甚麽,卓不凡虽是厉害,可我
也不怕他。至於『鹰爪雁行门』,离开了南京就像没了牙齿一样。」
我苦着脸问:「他们知道是我偷的吗?」
「现下还不知,但细问飘香院的人後,总会查出来的,不过兄弟可以放心,你在江湖上
籍籍无名,纵是问出了你的形貌也不会有人疑心到你身上,倒是我的名字一问就可以问
出来了!」说着哈哈大笑。
「田兄倒是安心,你既说卓不凡有可能比你厉害,怎麽还能如此轻松的笑?」
「因为好玩嘛!」田伯光道:「况且我有个外号叫『万里独行』,打未必打得过那卓不
凡,走却一定走得比他快。哈哈!」
我叹了口气,不知说些甚麽才好。
或许我应该简单向各位介绍一下我自己。我的名字叫做易一,原本只是一个生活在二十
一世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大学生,过着一般沉闷和呆板的平凡生活。但是,因为一
次偶然的意外,误打误撞之下竟然闯进了虚拟世界,由武侠小说改编的电脑游戏《金庸
群侠传》之中。除了我之外,我的大学同学韩瑱琦也同时被卷进了这个未臻完善的游戏
里面。要离开电脑模拟出来的世界,唯一的途径只有成功完成整个游戏,顺利登入结
局,也就是俗语的「打爆机」了。
为了达到「回去现实世界」这个目的,我们必须在电脑创造出来的「江湖」之中四处闯
荡,而且要成为「武林」的一分子,在最後一版举行的「华山论剑」中一举击败群雄,
夺得武林盟主的称号。我的同学韩瑱琦已经成功跟随东邪黄药师到桃花岛修练,而我则
继续在版图之中游历,找寻名师学艺。岂料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当我走到南京的时候,
竟因一时好奇到飘香院玩耍,而惹下了这麽一个大祸……
不过,尽管我是如何烦恼,田伯光却浑不把它当做一回事。
田伯光继续说道:「昨晚这麽一闹,风声走掉了,『金龙帮』已然知道卓不凡应『鹰爪
雁行门』之邀来到南京,也有所预备。我相信这一场架是打不起来了,现下他们只急於
为卓不凡找回长剑,因为这把剑好像还有些来头……兄弟你好好收着,在南京可别让剑
给人看见,否则便糟糕之极。」
我无奈点头,田伯光又说:「既然这里没甚麽要事,我也要走了,易兄弟,我俩後会有
期。」未待我反应过来,他已转身打开木门,走了出去。我慌忙追出,屋外哪里还有他
的影子?真不愧为万里独行。
我回到破屋之中,拿起了那把偷盗回来得长剑细心研究,发觉除了较为沉重和比一般剑
来得要长之外,远看倒是其貌不扬,既没有镶嵌宝石绿玉作衬托,也没有在剑柄末处结
上剑絮;它的剑鞘实而不华,虽是铜色斑烂,亦没有甚麽装饰,却极有气势。这柄剑的
剑刃不露锋芒,通剑呈铜色,如说有甚特别之处,则是在剑托及剑身上有着不少刻纹,
倒是别具古意,另有一番味道。
我上上下下看了几遍,才在剑柄上发现在刻纹中隐藏了数个古字,当中除了「天」字及
「一」字外竟无一字认得。我心中一动,拿出了之前E-34交给我的摇控器,按出了示
窗,拣选物品一项,果然给我找着了这把剑的名称。
原来此剑叫作「天下第一剑」,剑柄上那自然是「天下第一」四字。关於这把长剑的介
绍不多,只是说它是数百年的古剑,由上百斤赤金经过千锤百链铸制出来。我既喜得到
了神兵利器,又恐会因此而招惹了号称「剑神」的卓不凡,正是难以自决:究竟应该将
剑据为己有还是找一处无一的地方弃置呢?想了一会,立下了决心,将来有机会定要好
好学剑,才不负这「天下第一」的名字。
心意已决,便用破布将剑包好,但转念一想,在街上拿着这一把长形的东西,武林中人
一定会联想到兵器,因此我仿效在平安集首次遇见山岳灵珊时他们把剑和扁担放在一
起,那就不太起眼。
在破屋中呆上一个朝早,肚子饿得不得了,无可奈何唯有执起包袱,背着用布包着、藏
着天下第一剑的扁担,走到大街之上。天下第一剑属於古剑一类,剑身显得较笨重和厚
重,用手拿着会非常辛苦,唯有用背的较方便。
在一家客栈用过午饭,我才发觉自己的衣着根本就不像普通百姓,即使拿着扁担也是装
扮不来,正想着是否应该买过一套衣服,却听得邻座的人细声谈话:「昨晚『鹰爪雁行
门』请来助拳的帮手吃了大亏,好像兵器也给人抢了。」我见坐在另一张桌子的二人正
在谈论和我有关的事,当下细心留意。
「是否『金龙帮』下的手?」「应该不是。今早『金龙帮』才得到讯息,便叫罗立如上
门递帖拜候那个姓卓的。」「罗立如?那是金龙帮中的硬手了。」「谁说不是?『鹰爪
雁行门』的人不敢轻举妄动,这场交是不打了,姓卓的却乱发脾气,把失掉兵器的责任
推到『鹰爪雁行门』身上,结果反而是笼里鸡作反,自己人打了一场。」「结果怎样
?」「『鹰爪雁行门』损折了几人,但毕竟人多势众,喊着要围杀他报仇。姓卓的见势
头不好,逃出南京了。」
这实在大出我的意料之外。田伯光口中最厉害的卓不凡走了,我也不再太过惊惧,但还
是不能大意:「『鹰爪雁行门』的人或有见过天下第一剑的,如果认了出来,知道是我
让他们对付『金龙帮』的计谋曝光,及连累他们和卓不凡打架,只怕也要杀了我才甘
心。」
那两人又谈道:「你知道这个姓卓来历吗?」「听说功夫是不弱,竟然一出手便连伤
『鹰爪雁行门』四大弟子,还是赤手空拳!但他的名字却少有人知道,听说就连请他来
助拳的人也不大清楚……」
我见那两人再没有甚麽有用的资料可以透露,便结账离开。
在大街上走着,我的心中不免七上八下胡思乱想:「我才来了南京两天,甚麽名胜景观
也没看,如果因为害怕得罪『鹰爪雁行门』而离开,那不是十分可惜吗?」正在犹疑
间,却看见在大街的另一端有五六人迎面走来,都是凶神恶煞似要寻找仇人一般。我心
下大惊,正是无计可施,见那几人转身走进一间旅店向掌柜查询甚麽,自忖道:「难不
成是问我的事?」当下不便深究,闪身走进一条横巷之中。
在巷子中拐了两拐,远离了刚才那条长街,心里面才叫稍稍安定下来,却又听到前面转
角处隐隐约约有人声传来。我认定先前那向客栈查询的几个人是『鹰爪雁行门』门下,
当然不想回去送羊入虎口,唯有硬着头皮向人声处走去。
小心翼翼的走近几步,听到几个男人一句没一句的嘿嘿哈哈说着粗言秽语,心中正自感
到奇怪。这个时候,另一把听似娇弱的女声响了起来:「你们跟着我走了两条街,到底
意欲何为?」
「姑娘真是坦白,老子最喜欢了,那你就跟着老子去快活快活!」一把难听的声音语带
下流的说,另一个男人粗声说道:「这娘儿是老子的,轮不到你!」先前一人哼了一声
:「别理会这笨人,大姑娘跟了我去!」
我听得怒火中烧,心想无论现代或是古代、现实还是虚拟,总少不了欺负妇女的下流男
人。二话不说立即从墙角转出,第一眼便见到两个男人争先拥後的向一个少女扑去,四
周还有六七人围观着。我立即冲到两人跟前,伸手一拦,喝道:「无耻之徒!竟敢在光
天化日之下调戏良家妇女!」这句不伦不类的说话如同做戏,说完自己也觉好笑。
「哪里钻出来的小子!」「认不得老子吗?」「快滚开吧!别阻你老子快活!」「他妈
的臭小子!」「还说甚麽?打死他才说啊!」一连串粗话一起向我而发。
「这位公子,他们都是恶人,别为了我而枉送性命。」在我身後的那女子说道。我冷笑
道:「甚麽恶人我没见过?」那女子声音依旧柔弱:「公子定是外来人,因此认不
得……他们是城中恶霸,都是练过武的人啊!」
我心中打了一个突,满以为只是寻常流氓,竟也是江湖中人,但在这个时候我怎能如此
抽身而退,那不是让这姑娘小看了吗?想到这里,不禁回头望向那个女子,发现她只得
十六七岁年纪,模样着实不错,比我那瑱琦要美丽些,似是大户人家的闺秀,却又透着
一股英气,在这个时候眉宇之间也没有丝毫惊慌害怕的神色,这点令我大惑不解。
那粗声粗气的男人伸过手来扭着我的手臂,邪笑着说:「要你知道充好汉的下场!」我
臂上吃痛,忙回身打出破拳,那人惨叫一声,向後便倒。
这一拳情急之下发出,我也想不到无情力竟是如此之甚。另一方面,我亦知道这些所谓
学过武功的人也不过是懂得三脚猫功夫,不足为惧。
那少女轻咦了一声,其余的人怒吼着向我跑来。我见对方人多,双拳难敌四手,唯有尽
可能减低对方人数。不过他们也有七八人,我用布拳和破拳接连打倒了四人,却给两个
臂力较大的流氓捉住我双臂。而且被我打倒的人当中受伤不太重的还是爬了起身,倒地
不起的连同第一个在内只有三人。
我双手被挟制,只好连环踢出数腿,但那不是我练过的功夫,虽然踢中两人於他们却是
毫发无损。我心想在平安集遇上青城派时也没有如此狼狈,假若这班人和我来真的,要
把我杀了那可麻烦。
捉着我右臂的男人哈哈大笑,一边说着粗话一边用右拳重击我的腹部,令我疼得弯下腰
来,我咬牙忍着痛楚,见他只用左手捉不牢我的手臂,立即使劲抽出拳头,使出半招剪
拳──剪拳要以双拳齐出像剪刀般交错攻击,但只用右手便成为半招──重重打在他的
面门,再转身变拳为掌横削,布拳击在捉住我左手的另外一人喉头上边,两人在鲜血和
飞脱的牙齿之中应声倒地。
刚才我被二人捉住之际,拉拉扯扯之间使得绑在我背上的包袱和担挑跌在地上,用以包
裹的布散了开来,藏在里面的天下第一剑亦随之跌出。我更不思索,从地上抽出长剑便
要上前砍杀,剩余的几个人一见我拿了利器,都发一声喊四散而逃。
我正要上前追截,那少女伸过手来握着我的左腕,说道:「不可。」一股大力传来,我
竟不能跨出半步,给她硬生生的拉了回来。
我呆了一呆,心中大怒,冷冷说道:「原来姑娘武艺尚在在下之上,倒是在下多事
了。」说着,不悦的挣脱左腕,弯腰俯身拾起剑鞘和包袱,也不理会那扁担,转身就
走。那少女叫道:「公子请留步!」
我霍然回头,双眉一扬:「姑娘要留下在下吗?在下不自量力在姑娘面前献丑,打扰了
你教训恶人的雅兴,原是不该,姑娘想要如何,还请示下。」
那少女低下了头,道:「对不起,但你又何必说这样的话?我真的很多谢公子。」
我哼了一声,倒也不便发作,说道:「我这不到家的功夫,要谢甚麽?待我学好武艺,
三年後再来讨教吧!」
那少女抬头望向我,好像被我的说话所伤,眼圈儿竟是红了一红,令我一时之间摸不着
头脑,却也不好意思把话再说下去。正要打圆场,刚才那几个流氓竟是去而复返。
「老大!是他了!」一个流氓大叫道。我一回头,不禁吃了一惊,因为那几人竟是带着
十多人回来,每一个人手上不是执着木棍就是执着刀子。
带头的男人用手中单刀指住我大叫道:「是你打伤我的兄弟麽?」
我拔出长剑在空中一挥,尤只逞强的冷冷问道:「是又怎样?」那人看了一看我手中长
剑,嘿了一声道:「就算你是武林中人我也不来怕你,今儿我们人多,大伙儿一起和他
拚了!」
我退後两步,横举长剑,心想这次若要自救,唯有下手杀人。
「金龙探爪,焦雷震空!」一把声音在我的身後响起,却是那少女开口说道。手执单刀
的那人本来正要上前和我厮杀,一听到这两句意义不明的说话,目光立即在我的肩上越
过投向我身後那少女身上,忽然之间充满了惊讶和害怕,慌张地抛下单刀,「噗」的一
声双膝跪在地上,颤声地说道:「原来是……原来是焦大姑娘……小人不知……不知道
焦大姑娘在这里……多有得罪……」看见为首的跪了,其余十多人都不敢怠慢,跪满一
地。
我十分诧异的回头望向少女,只听得她淡淡的道:「你们要一起对付保护我的人吗?」
那人不停的说:「小的不敢!小的不敢!」那少女又道:「你的同伴对我无礼,你还要
逞强?」那人霍地站了起身,重重一拳打在带他来报仇的那人脸上,重又跪在地上,不
断磕头:「小人该死,小人该死!」
那少女摇头道:「我也不计较了,反正凭你们的同伴也过不了眼前这位公子一关……但
不要再让我在南京城内看见你们!」声线仍是那般娇柔,可是语气却给人一种十分坚决
的感觉。
那些人都像得到大赦一样,大声说道:「得焦大姑娘原谅,小人感激不已!」
我看着他们忽忙离开,转头凝望那少女,缓缓的道:「『焦大姑娘』?嗯?」
那少女了点了点头:「没错,我就是焦大姑娘。」她的语气就像我应该知道她是「那
个」焦大姑娘,然而我并不知道,重重的哼了一声,问道:「那麽是焦家的小姐了,是
南京的望族吧!」
焦姑娘好奇望了望我,又别过脸去,低说道:「未知公子贵姓?好教我得知是谁人救
我。」她不提尤自可,一提到这件事就令我深深不忿:「还说甚麽救不救?本来就不畏
惧他们的你之所以不出手,不过是拿我来消遣罢了。」
「公子,请不要这样说,其实我只是……」焦姑娘竟然有点手足无措的道。
我真猜不透这个少女的想法,她一时间能气定神闲的面对恶人,又能决定他们的命运;
一时间却显得稚气,充满少女柔弱的一面。
我叹了口气,怎麽这两天遇着的尽是不如人意的烦事,即使有心救人结果也给摆了一
道,只得说道:「我不过是一时意气才口出不逊之言,姑娘勿怪。」
「不……怎会?」她再次低头细声道。我望着如此我见犹怜的少女,心中不忍,再次叹
了口气,说道:「我姓易。」
焦姑娘大喜,叫道:「易公子!」我见她双颊像是抹了红霞般,心中不禁一荡,强自收
慑心神,把天下第一剑搁在肩上转身就走。焦姑娘还待再说甚麽,我摆了摆手,道:
「焦大姑娘,後会有期。」
回想这几日,先是在上清观被误会偷学武功;再在妓院无端偷了卓不凡的配剑;最後还
要在一个武功比我好的女子面前强出头,差点出丑。在南京附近发生了这几件闷气事,
令我对这个城市不再有留恋,便决定立即离开。
顺利出了城门,倒没有人跟我为难,我原以为照我的运气看来,应该会遇上鹰爪雁行门
再纠缠一番,因此当我出城之後,心中不免放松。
但我开心得太早了。
在南京城外梅林旁的绿玉桥上,我遇见了至来到这个世界之後,最害怕的事情。
当我正想过桥之际,赫然发现在对面走来了十多人,或高或矮,除了为首的几人之外其
余全都穿青色布衫,头裹白布,腰挂长剑。我举目细看,认得当中一人正是在平安集上
见过的罗人杰。心中想到了一件万分可怕的事,背脊已是冷汗淋漓,不敢多待半刻,连
忙转过身去想要逃走。
「师父,平安集的人好像是他!」罗人杰的声音响起,我就知要糟。另一把难听的声音
道:「是麽?给我站着!」我哪敢停留,拔足就跑。
但那一切只是枉然。一阵风声,有几人已从我身边抢过,在前边拦住了我。我从没练过
轻功,自然不能摆脱他们,只得回过身去。正如我所料,已经被人包围。
我逐一留意眼前的人,发现当中一个身材矮小的老者,一头乌黑长发和颏下短须,一双
细眼显得阴险非常,年纪大约在五十上下,手摇摺扇,冷冷的盯着我,似乎是众人的首
领。
罗人杰既在这里,还以那老者为首,那麽他定然是青城派的掌门人余沧海了。
我想到劳德诺和岳灵珊提到他的小气和心狠手辣,心中不禁惴惴,自忖道:「我不过是
解了『华山派』两位的围,令到他的门人被打败而已,又没有死人,况且他不会为此而
杀人吧?」
「小子,就是你在平安集,与『华山派』一道辱我青城门下的?」那矮子明显就是余沧
海了,他怪里怪气的道:「我『青城派』怎可以被你这种人折辱?你认命吧!」
我心下凛然,缓缓的退後,说道:「我不懂武功,你堂堂青城派掌门,不会向我出手吧
?」
「我自重身份,当然不会以大欺小……不过你既得罪我青城派,我就不用顾念这些
了。」余沧海嘿嘿冷笑,又道:「但我看你背着长剑,身手骄健,又怎麽说不懂武功
?」
我心中大急,知道情势不妙,早知如此,便不轻易离开南京城了,至少在街巷之中要逃
走比在这空旷之地来得容易。事实上我认为他们只是偶然撞见我,而不是刻意找寻,我
大概还未至於这麽受到重视。
我哼了一声,突然向後跃开,转眼来到拦着我去路的两名青城派弟子身前,连发两记破
拳,将之击倒。我不敢有丝毫停留,自知生死就在一线之间,唯有用尽气力狂奔,这一
下拼命就连罗人杰想追上我也不是一时三刻的事情。我一边跑一边审度地形,知道要活
命只有逃进梅林一个机会,立即转向那边冲去。
在我就要跑入林子时,身後传来一声闷哼,这下惊吓实在是非同小可,因为我知道自己
已抛离了其他青城派弟子一段距离,甚麽人能够追到我的身後?
「躺下吧!」身後那人怪笑,令我不禁失声叫道:「余沧海!」霍然收步转身,二话不
说就连环打出剪拳和破拳。余沧海大概想不到我在这种形势竟够胆反击,差点和我撞个
满怀,在慌忙收步之余出右掌直攻我胸口,我双拳一错交差攻击,打中他的双肩,接着
右手成破拳之势重击他的面颊。余沧海以为我会先挡他的右掌,故此冷不提防给我以剪
拳打中,但这机会可一不可再,破拳还未击中他,我已给他挥左掌推开,身子直飞出
去,背脊重重撞上一棵大树树干。
「你有胆出拳打我?」余沧海老羞成怒,双眼露出杀机:「要你知道後果!」身影飘
动,右掌已印上我的胸膛。
「罢了!」我闭目待死,左右两拳分别使出杀伤力最大的破拳,盼能在死前给这可恶的
矮子最後一击,要他为杀我而付上代价,当然这只是妄想,鼎鼎大名的余沧海又怎会着
我的道儿?
就在这个时候,我感到在我胸前有一种柔和的感觉,不单没有预期被余沧海打碎肋骨的
痛楚,反而像是一股饱满的气体充斥我的胸膛与余沧海的手掌之间保护了我。我还未知
道是甚麽事,已听到余沧海哼了一声,手掌竟被我胸口肌肉弹了开去。余沧海眼神陡
变,双掌一挥,一起向我推来。
我感到一股巨大无比的压力直扑向我的全身,骨骼一下子好像要被压散般格格作响。之
前一掌我已禁受不了,更何况这排山倒海的掌力?我实在不知道刚才发生了甚麽事,但
可以肯定的是余沧海失了手,於是更为愤怒竟用上内力。
就在千钧一发之间我的身子陡地一轻,竟飞了起来,余沧海双掌在我的脚底掠过,重重
击在树干之上,格勒一声,树干齐中折断。
我定过神来,发现我是给人拉着衣领提起,才得以在余沧海的掌底下逃得一命。提着我
的那人身穿一身青色长袍,三缕长髯整整齐齐,眉宇间充满正气,气度不凡。那人把我
在地上轻轻放下,上前拱手道:「余观主,当年蜀中一别,转眼又已四载,余观主功力
更胜从前了。」
余沧海乾笑两声,面色难看之极,但仍是强忍着怒气道:「数年不见,岳掌门风采依
然。」
我正自为死里逃生感到兴奋,又为猜不透事情如何发展而担心不已,忽觉有人在我的背
上拍了一下,回过头去,原来是岳灵珊和我打招呼,在她身後还站了大约十来人。
罗人杰也发现了岳灵珊,伸手向我们指了指,附耳对他的师父说了些甚麽。余沧海点了
点头,皮笑肉不笑的道:「这人对青城派和我无礼,按理需受点教训……岳掌门不会维
护他吧?」
既然岳灵珊也在这里,那麽所谓岳掌门自然就是她的父亲,华山派掌门人,江湖上人称
「君子剑」的岳不群了。岳不群背负着双手,踱了两步,道:「这件事好生为难,照理
这小兄弟对余观主不敬,是应该受到责罚,只不过……」余沧海强忍怒气问:「不过甚
麽?」岳不群摇了摇头,似难以开口,但最终仍是说道:「依我刚才在远处所见,余观
主以一派之尊出手追击这位小兄弟,他情急之下拚命反抗,慌乱间出掌打中余观主是有
的,但也不能全怪他了。」
余沧海几乎是忍无可忍了:「依你说倒是我不对了?」
「那也不是……不过这位小兄弟武艺不高,既不能伤你亦不是主动伤你,不如让他道
歉,余观主大人有大量,就此解决了吗?」
「哈哈!」余沧海朗声大笑,笑声中殊无敬意:「江湖上人称岳掌门为『君子剑』,最
是讲理,把持正义。但世上不平事有千百万,岳掌门都要管上一管?」
「人力当然有限,但做人只求对得住天地良心,尽过力也就是了。」岳不群抚着长髯微
笑着说道。
「那你如果是无能为力,便不再管闲事了?」余沧海双目精光大盛。
岳不群缓缓点头,但口中仍是说:「天下事情抬不过一个『理』字,我希望大家还是讲
讲道理吧?总之这位小兄弟并无过犯,余观主刚才却要制他死命,这不令人心寒吗?岳
某是非管不可了。」
余沧海双掌互击,冷冷的道:「说理吗?整件事的起因还不是因为岳掌门的女儿走到江
湖上招摇撞骗,坏我大事?这真的要我们说个明白?」
「未知小女在何处得罪余观主?说到坏了你的大事,那大事又是甚麽来着?」岳不群微
微作揖道:「如果真是小女不对,自当要她向余观主叩头认错;如果只是误会,却也不
便太过责罚。」
余沧海心中一凛,知道岳不群是要逼他吐露青城派在福州干下的事情,不免想到:「华
山派是如何得到信息的?」又问:「我不来和岳掌门的千金计较,前事就一笔抹掉,只
是今日之事该当如何了结,还请岳掌门示下。」说着一对小眼冷冷的望着我。
「岳某早已说过,这位青年不是存心冒犯,请余观主原谅他吧?只是余观主真的要下毒
手,岳某亦不能袖手旁观。」岳不群望着余沧海道。
余沧海好像对岳不群很是忌惮,但仍是平举双掌,摆好架式道:「四年前我不是岳掌门
的对手,在你手底下走不了十招。不过我要你知道多番的忍让并非因为害怕你,相反这
四年自信功力已今非昔比,如果再败在你的手里,姓余的太也不长进了。」
「好!当今高手之中,余观主算是一流的人物,岳某也多次忆起四年前比试时候的情
景,希望能再有机会切搓较技,想不到终於如愿。」岳不群缓步走出。
余沧海不再说话,微一弯腰,摆出了仿似每一套武功之中都会有的客套招数。谁知就在
一瞬间,矮小的身躯已是直扑向我,令到在两位掌门对话间渐渐放下警戒心的我大吃一
惊。在岳灵珊的惊呼声之中,一股柔和但雄浑的掌力从旁推来,自是岳不群来出招救
援。余沧海万料不到他竟能隔着老远就以掌力将自己推开,身型急挫,连忙翻身跃向岳
不群。
余沧海早几年曾吃过岳不群的大亏,这些年来留在四川倒没有怎样到江湖行走。过得数
个寒暑,新近练成了一套内功,自问功力已有成就,便要开始其扬名立万的行动。
青城派是剑派,但除了剑法之外毕竟还有其他武功招式,这时就见余沧海双掌翻飞对岳
不群展开了连环快拍,岳不群并没有後退,只是用双手不断画圈以化解余沧海的猛烈的
攻势。余沧海连攻二十掌,完全压制着岳不群不让他有还招的机会,心下十分得意。另
一方面岳不群却也没有丝毫慌乱,相反仍是一副胸有成竹般气定神闲的模样。又待余沧
海攻了十余掌,岳不群突然吸了一大口气,然後沉声低喝,脸上一下子泛起了紫光,长
袍的袖子好像给风吹得饱满的船帆一样变成涨鼓鼓的,随着双臂舞动而推向余沧海。余
抢海大吃一惊,掌力被岳不群的衣袖弹了回来,只得身形急退,但岳不群没有就此罢
休,袍袖鼓风而前,直攻余沧海的跟前。
余沧海情知避无可避,只得运劲以十成功力还击,岳不群的衣袖被双方掌力荡开,两人
四掌相交,发出隆然巨响。岳不群向後飘开,余沧海则是身子幌了一幌。
在场两派接近三十人都是屏息静观,不知谁胜谁负。这时,岳不群再度抚须微笑:「承
让了,余观主。」
余沧海并不说话,脸色却变得煞白,过了好一会,才缓缓的道:「紫霞神功……岳掌门
毕竟是练成了……当真可喜可贺……」
「区区内功,有何能耐?」岳不群摇头道。
余沧海又站了一会,才道:「敝派也应邀参加衡山刘正风的金盆洗手……衡山上才和岳
掌门再会……」转头对他的门人道:「我们走。」
岳不群拱手相送,只见青城派十多人转眼间走得一乾二净。
「师兄,这次你挫了余沧海的气焰,大概他不会再敢胡作非为吧。」一个中年女子从岳
不群身後走了出来,说道。岳不群摇头叹息道:「余沧海身为一派掌门,武艺超凡,希
望他能好好爱惜自己的名声,为武林造福。」
岳灵珊拉着我的手腕,把我扯到岳不群的面前,道:「爹,就是他在平安集救了我的!
他叫做……嗯,他叫做易一。」
岳不群瞪了他的女儿一眼,转头对我温言道:「小兄弟救了小女一命,岳某实在万分感
激。」我抱拳道:「不过是一件小事而已,岳掌门可足挂齿?倒是今日救命之恩,晚辈
无以为报。」
岳灵珊拉着那个中年女子说道:「这位是我的娘亲。娘亲,他救了你的女儿,你如何报
答人家?」
我连忙摇手道:「岳夫人,别听岳姑娘乱说,今天大家赶走青城派的人,已是对晚辈极
大的恩惠了。」
岳灵珊叹气道:「这怎麽算数呢?说到底余沧海不过是因为我们才找上你罢了!」
岳不群喝道:「甚麽余沧海?余观主的名字是你叫的麽?没上没下。」又对我道:「小
兄弟,因为我们华山派的事令你添了这许多麻烦,真是不好意思。你有甚麽要求即管说
出来,只要不违侠义道,在岳某能力范围之内,一定给你办到,以作补偿。」
我脑中一转,想到一件计算了很久的事情,连忙跪在地上,说道:「晚辈心慕华山派之
名甚久,请求岳掌门收晚辈为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