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stanza (小家伙)
看板documentary
标题Agnes Varda
时间Sun Oct 31 21:07:12 2004
法国新浪潮阿妈—艾格妮丝.娃达(Agnes Varda) 文/电影迷
前言
虽然被公认、也自承是「法国电影新浪潮的老祖母」,Varda数度在公开场合表示自己
从来都不属於法国电影界的任何一个帮派族群,也对几本谈论法国女性导演的专书,
和「电影笔记」的两期『法国电影专辑』中有意无意地将她遗忘,甚至完全排除在外而
感到非常不解。这绝不是自恃过高或故作姿态。因为,相较於她在世界影坛上的重要性,
关於她和她影片的严肃性论文实在少之又少。
原因或许只是因为她是一个女人,可是,这样的答案简单到令人难以信服。可能是实验性
的影像语汇在她手上经常成为让人会心一笑的桥段–因此不够「严肃」?也可能是她的
作品总是在绝望的同时闪现着一丝希望–因此不够「深沉」?也许随时随地都在标榜
「包容异己」的法国学术界,Varda与他们只能算是过度神似?或许因为她的「左倾」
思想,仍然不够「极左」?因为她的出生背景和她的「世界公民」倾向与「国家认同」
薄弱?还是因为她是女性主义者,却又不够「激进」?因此,在女性主义和弱势人权的
理论遭遇瓶颈的今天,重新审视Varda在世界影坛上的地位,也就变得更为重要了。
另一个重要的问题是:身为一个女性艺术工作者,如何在激进的意识型态和艺术的原创性
间拿捏与自处?艺术是表达思维的工具;或者,意识型态只能是艺术的装饰?这个不断
困扰艺术家的老问题,总是阴魂不散地以另一种面貌出现。只要环视每次「女性影展」的
其他影片,我们都不难发现,这个问题之难以回答,与试图回答这个问题的重要性。
在Varda的身上我们似乎处处看到「中间路线」的困境。问题是,为什麽「中间」就
不可能是「前卫」?
最後,在对法国学术界提出质疑的同时,我们也不要忘了,在台湾大大小小、形形色色
的影展当中,为一位女性电影工作者办如此规模的回顾展,这还是第一次。或许,
在女性政治人物和意见领袖林立,并且善於将其公众形象与其政治路线交互操控的台湾,
Varda在世界影坛的定位与她在艺术路上的探索,会是一个值得深思的议题。把她当成是
负面教材也好、将她当成是解析女性艺术家之困境的一种「徵兆」也罢,相信你(或你)
都能找到不少思考的方向。
艾格妮丝.娃达(Agnes Varda)
法国导演,1928年生於比利时的布鲁塞尔。父亲是希腊人,母亲是较具义大利血统的
法国人。先後就读於罗浮美术学校和巴黎索邦大学(? Ecole du Louvre &Sorbonne),
但没有毕业。1949年时,她便以很轻的年纪,成为法国当时两位极为知名的舞台剧导演
和演员–Jean Vilar和Gerard Philipe亚维侬艺术节(Festival ? Avignon)的摄影师,
之後跟随Jean Vilar到巴黎夏佑宫的国立人民剧场(Theatre National Populaire,
Palais de Chaillot)担任剧场摄影师。并开始到古巴、西班牙…等地从事报导摄影的
工作。Chris Marker(《堤》、《美好的五月》的导演),1956年曾到中国拍摄短片
《北京的星期天》(Dimanche a Pekin),由於他的推荐和吹捧,Varda於1957年以
「中国通」的名义接受周恩来的邀请,到中国去从事两个月的报导摄影。在没有就读
电影学校或学习电影制作,甚至连导演工作证都没有的情况下,她於1954年自边自导了
第一部长片《短角情事》(La Pointe courte)。故事背景就发生在Varda从小生长的
地方Sete。描述婚姻濒临破灭的主角回到故乡的小渔村,面对人事景物的思考过程。
当时的Varda其实对电影知道得并不多,连对拍片的器材都一知半解,她自己承认当时
连如何指导演员演戏都不会(片中的主角Philippe Noiret也证实了这点,他是导演借自
Jean Vilar剧场的演员)。但她对拍片的狂热和旺盛的创作力,却从一开始就令人讶异。
在朋友的协助下,她以极低的预算拍摄这部影片。筹到的资金包括向母亲借款、用母亲
的房子抵押,和她继承自父亲的遗产六百五十万(旧法琅)。在不得已的情况下,Varda
只好自创一格地参与影片的演员和技术人员,以拥有百分之三十五股权的方式共同成立
一个叫Tamaris Films的合作社。也就是说总预算是一千万,而且影片拍摄时几乎没有
人拿到酬劳,Varda必须等到十三年後才还清这笔「工作投资」。当时在法国一部普通
影片的预算则是七千万。但是由於影片和导演的创新,招致片商的联合抵制,因此没有
能够立即公开发行。这部影片比法国新浪潮的官方正史早了四年,如此以低成本和非职业
化的制片方式,成为日後「新浪潮」几个主要导演的楷模。影片的剪接师是日後拍
《广岛之恋》的名导演Alain Resnais(雷奈)。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在一次「电影笔记」
要求见Alain Resnais的机会里,Varda第一次见到了当时「电影笔记」里的主要成员,
为後来「万绿丛中一点红」的「新浪潮」揭开序幕。
但是,由於这部影片在商业上的失败,使得她接着只能拍一些委托制作的短片。1958年
的《幕府歌剧》(L’Opera-Mouffe)才又回到《短角情事》的主题–也就是人物内心对
存在的思索、和其所处的地点、风景之间的微妙关系。这种特质也不断地在她日後的影片
中出现。1962年的《克莱欧的五到七》(Cleo de 5 a 7)则是她最为人称道的影片,以
一种几近真实时间的报导方式,追踪因为害怕发现自己罹患癌症而游走於巴黎街头的主角
克莱欧:她重新发现生命、发现她的环境、甚至发现她自己的过程。疾病和婚姻也是
《幸福》(Le Bonheur / 1964)和《创造物》(Les Creatures / 1966)的主题。可是
之後,Varda的几个拍片计划都没有机会实现。於是转往美国拍《狮子、爱、谎言》
(Lions love / 1969)。《向古巴人致意》(Salut les Cubains / 1963)可能是Varda
最早在政治上直接表态的一部影片。由於她接受「古巴电影学院」之邀前往访问,带去
一台Leica相机,却带回来两千多张照片。她深深为这个拉丁民族唯一的社会主义国家的
娱悦所着迷。以那些照片为媒材,串接在巴黎所拍的舞蹈片段,静止的照片在cha-cha的
节奏里活跃了起来。这是名副其实一部她向古巴人致敬的影片。《远离越南》(Loin du
Vietman /1967)则是一部集体创作的反越战影片。虽然是由独立的短片组成,但从前置
作业到事後剪接都经过沟通与统筹处理。这倒是让她学到集体创作时共同参与的重要性,
同时也体会到,由於电影导演在创作上至高无上的权力,集体创作几乎只能是一个梦想。
如何从事集体的脑力激荡,却又不让自己淹没在彼此对立的情势中,这对所有的导演来说
都是「最危险的诱惑」,Varda当然也不例外。1968年在美国拍的《黑豹》
(Black panthers),是关於黑人运动领袖Huey Newton的纪录片。由於制作条件的困境,
技术上无论是声音或色彩都是非常粗糙,但是她直接进到监狱访问Newton,直接触及事件
的核心人物,这可能是当时白人导演最贴近黑人运动的纪录影片。原是一部电视台委托
制作的影片,可是几经波折,最後还是被电视台拒绝。Varda这段期间虽然目睹了美国的
嬉皮文化与黑人人权运动,却错过了法国烽火连天的学生运动。
回到法国之後,她为电视台拍了一部纪录片/剧情影片-《诺西卡》(Nausicaa /1970),
片中描述一位法国女学生与一位希腊知识份子之间的爱情故事。其中穿插了一些对希腊
流亡法国之异议人士的访问,谈及他们对希腊的政治和独裁政权的看法。由於父亲的关系
,Varda认为自己向来与希腊之间存在着一份必需去了结的纠葛,因此才有这部影片的诞生
。但也是因为政治上的考量,这部影片并没有在电视上播映过,仅於1970年布鲁塞尔的
一个影展上,以尚未完成剪接的版本放映过。
Varda影片的另一个特色是她经常由一部影片衍生出另一部影片。《一个唱,一个不唱》
(L’ Une chante, l’autre pas /1976)借由两个女子的友谊谈及六O.七O年代在法国
如火如荼的女性解放运动。之後,影片里的人物又分别成为《爱的踰越在伊朗》(Plaisir
d’amour en Iran /1976)和《泡泡女郎群像》(Quelques femmes bulles /1977)里
的主角。
之後Varda再度举家迁往洛杉矶,在另一个拍片计划因资金而受阻的情况下,她决定先拍
一部纪录片。一向为拍片集资而苦的她,此时却意外地得到法国文化部的投资,更不可
思议的是影片的主题竟是她所感兴趣的洛杉矶的街头壁画。《墙的呢喃》(Mur murs /
1980)讲的也就因此是艺术家与钱。她访问了很多为加州带来各式各样异文化色彩浓厚的
外来移民艺术家,谈他们的艺术理念和他们的资金来源。紧接着的《纪录说谎家》
(Documenteur /1981)则是被Varda称为是《墙的呢喃》的阴影的影片,因为相较於前者
的阳光普照和色彩艳丽,《纪录说谎家》所呈现的则是一个阴霾的洛杉矶。我们一样看到
加州的街头壁画,讲得却是身体的分离,是一个身体和另一个身体的分离,也是身体和
自己的分离。
《无法无家》(Sans toit ni loi /1985)描述一个女流浪汉的生活,片中的严酷和爆发
力是Varda影片里所少有的。这部作品获奖无数,也将她的影艺生命带向另一个高点。
接下来的《千面珍宝金》(Jane B. par Agnes V. /1987)和《功夫大师》
(Kung-Fu-Master /1987),Varda喜欢称它们是挛生影片。「爱是最大的奥秘」这句台词
,更是同时出现在两部影片里。与其他影片筹拍期间的困难重重相反,这两部影片的拍摄
期中间是重叠的。电视台通常是以访谈串接影片片段的方式,为影星制作简单的回顾式
纪录片。《千面珍宝金》却是以影片逆向操作的方式,去颠覆电视台的类型影片。本片的
拍摄末期Jane Birkin给Varda看一份四页的散文,这就是《功夫大师》的起源。她们原本
只打算拍一部二十分钟的短片,最後却完成一部长片。影片中,六O年代对癌症的恐惧已
成过去,八O年代正笼罩在爱滋病的阴影中。疾病对未来所造成的「不确定性」与
「威胁感」,再度成为Varda影片的动力。这也是Varda 与Jane Birkin两个家族全员参与
的影片。
Varda拥有一个电影家族,这算是影坛上少见的特例。除了自己拥有制片公司,采行独立
制片的方式拍片之外,她的丈夫就是以拍《萝拉》(Lola /1961)、《秋水伊人》
(Parapluies de Cherbourg /1964)、《驴头公主》(Peau d’ane /1970)等片闻名的
法国导演Jacques Demy(贾克.德米)。《千面珍宝金》的服装设计师是Varda的女儿
Rosalie(她也是Godard拍《激情 / Passion /1982》时的服装设计师)。儿子Mathieu
更是从小就是Varda的演员。近期Varda拍了三部以她的丈夫为主题的影片,先是以
《南特的雅科》(Jacquot de Nantes /1990)叙述Jacques Demy对拍电影充满了狂热的
童年故事。在他於1990年逝世之後,则是拍了重述其电影生涯的纪录片《贾克.德米的
世界》(L’Univers de Jacques Demy / 1993)。之後的《洛城少女曾经二十五岁》
(Les Demoiselles ont eu 25 ans /1992)是一部关於Jacques Demy的《洛城少女》
(Demoiselles de Rochefort /1966)的纪录片,片中混合了当初拍片的现场纪录和
二十几年後Rochefort当地为影片庆生的实况。在这些影片里,Varda一点都不避讳地表现
出,身为女人,自己对丈夫的迷恋与思念。放眼世界影坛,这绝对是一个特例。?
1994年,为了庆祝电影一百周年,Varda再度接受文化部的委托,以「电影先生」为主角,
拍了一部众星云集的《一百零一夜》(Les 100 et 1 nuits),但被评论界认为是她最
不成功的作品。六年後的《艾格妮捡风景》(Les Glaneurs et la glaneuse /2000)由
有线电视台Chnal﹢投资,先是在电视首映,隔天随即在一家小戏院放映,最後映演的戏院
不断地增加。观众和评论都给予极高的评价。不仅票房上有很好的表现,也参加了为数
可观的国际性影展。
她的影片向来蕴含着一股对生命的热情与关注,有时则是以一种实验的倾向,在叙述上
进行一系列同时具有柔和、潇洒、却又大胆等特质的探索。从一开始,他就是一位不断
往外开拓的艺术工作者,不断地吸纳她所遇到的人事物,将其融汇成一种新的可能性。
更令人惊异的是,她一直能够保有其对艺术的独创坚持。不仅是一位影像的制造者、
也是一位影像的爱好者。在她影片里经常出现的风景名信片、墙上的复制画与照片、街头
壁画、雕像、图像式的场景、电视节目片段就是证明。报导摄影出身的她,对人物脸部的
表情尤其偏好。可以唯美地歌颂景致;也从不忘记紧紧地贴近时事,也因此能够在纪录片
与剧情片之间开拓出一片宽广的模糊地带。
★本文转载自2001女性影展特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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