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ChaosCreator (真实)
看板clmusic
标题李希特谈普罗高菲夫
时间Fri Aug 9 14:00:26 2002
=>>原作译者皆不可考,做了BBS化的编辑。
我接触更多的是普罗高菲夫的音乐而不是作曲家其人。在我看来,他整个人始终
活在自己的作品里。熟悉作品就是熟悉他这个人。所以关於他的作品,我有更多的
话可说。同时,演奏普罗高菲夫作品的时候,我又在一定程度上把可以形诸言语的
对於普罗高菲夫的印象排除到音乐之外去。但我将永远记住和作曲家接触的那几个
闪亮的时刻。
最初,我是由许多人都爱演奏的《三橘之恋》中的进行曲知道普罗高菲夫这个名字的。
每个人都喜爱这首小东西。当普罗高菲夫来奥德萨演奏他的作品时,人人都认为唯一的
好作品就是这曲子。那个晚上,他弹了许多,可人们期待的只是这首进行曲。记得
这曲子出版时,封面上印着一堆圆周和正方形。(这是新的未来主义风格。)
12岁时,我和爸爸、妈妈住在奥德萨,爸爸在音乐学校教书。我喜欢坐在家里看歌剧
的钢琴谱——从头到尾地看。有一次,爸爸带我出门,因为普罗高菲夫要来音乐学校
大厅举办音乐会了。那是在冬季。
在音乐厅不太明亮的灯光下,个子高高,胳膊长长的普罗高菲夫出现在公众面前,
他穿一套时髦的外国服装-短袖、短裤,可能因为这一点,作曲家的身材显得特别
高大,几乎撑出了服装的尺码。他鞠躬的样子尤其让我觉得滑稽。此外,他的眼睛
始终如一地直视前方,神情淡漠。
记得他演奏的方式给了我很深的印象:手法异常"精炼",完全不用踏瓣。这和我
以往听过的演奏可说是截然两样。他弹了自己的一些小曲,其中每一首听来都像
菜谱上的佳肴。此外,在我听来,他弹的每首曲子全都一个味道(甚至包括巴赫
的作品在内)。最後的压轴曲目是那首进行曲。场上的观众兴高采烈,普罗高菲夫
也一样,踌躇满志地朝台下鞠躬。这举止让我想到马戏团里变戏法的,或者霍夫曼
笔下的某个角色。这以後,我几乎一直没能听到他的讯息,只从音乐家们的谈话里
得知他写了一部《古典交响曲》。不错,《古典交响曲》写得非常非常好,它给
现代作曲家们提供了一个楷范。
莫斯科:
十年後的1937年,我来到莫斯科成为列高兹的学生,并且从此实实在在地沉浸於
音乐生活之中了,我的眼前呈现出一个崭新的世界。我认识了米亚斯科夫斯基,
听到了萧士塔高维契的《第五交响曲》……在当时的音乐学院里,普罗高菲夫
正是人们谈论的话题。
一个晴天,我走在阿贝特大街上。这时,一个与众不同的人引起了我的注意。
这人脚登淡黄色皮鞋,穿花格子衬衫,结着桔红色领带,以一种旁若无人的姿势,
幽灵般的和我擦肩而过。我不禁回头——他就是普罗高菲夫。如今,我可以每天
见到他。虽然我和他之间几乎并不相识。我住在列高兹家,而列高兹和普罗高菲夫
住在同一栋房子里。在这儿,你可以明显感到普罗高菲夫生活在这里的氛围。
你可以听到这样的赞叹:"孩子们太逗了……他们是普罗高菲夫的孩子,真是不折
不扣的小洋娃娃啊!太可爱了!"你也可以经常见到普罗高菲夫的妻子,一个戴
深蓝色的贝雷帽,神情焦躁的女人。
一天,列高兹、阿纳托利‧菲德尼科夫和我从音乐学院大厅出来,走在回家的路上。
这时,就听列高兹高兴地叫道:"喂,谢尔盖‧谢尔盖耶维奇,您好啊!"他们在
前面边走边聊。话题是关於理查‧史特劳斯的。普罗高菲夫有意挖苦理查‧
史特劳斯的芭蕾剧《约瑟夫的传奇》,列高兹则不同意他的说法。阿纳托利和我
落在後面,一路上没少了取笑在前面争执不休的两位。
那时,我对普罗高菲夫的音乐仍持保留态度。确切点说,我还没有彻底了解它们。
我可以怀着兴致听他的音乐,但始终是被动的。我是在浪漫主义音乐的环境里成长
起来的,正是这一点"妨碍"了我。在我心目中,最新的音乐是理查‧史特劳斯写的。
1938年,普罗高菲夫的《大提琴协奏曲》问世。相当意外的是,我被邀请和
贝雷佐夫斯基排演这首作品。考虑到需挣更多的钱,我觉得这是一次不容错过的
机会。我到贝雷佐夫斯基的住处,同他一起排练了两个月。贝雷佐夫斯基一方面
很乐於接受这项任务,另一方面,这音乐又跟他格格不入。一遇到难题,他就耸肩
叹气不已。这曲子着实让他发抖。虽说我对这首作品谈不上喜欢,但我感到它
引起了我的兴趣。
在作曲家协会那个烟气弥漫的小屋里,我们俩对这首协奏曲所作的初演受到热烈
欢迎:"一首真正的杰作,简直和《第二小提琴协奏曲》一样棒,它开启了一页
崭新的篇章。"人们纷纷向贝雷佐夫斯基表示祝贺。没人怀疑这首作品的成功。
然而不久这首作品却遭到了挫败。当我们前去给普罗高菲夫表演这首作品时,
他亲自开门,把我们让进一个淡黄色挂着风景素描的小房间,同时喝令他的孩子们:
"到别的房间去!不要在这里打搅我们!。"随後,他坐了下来。贝雷佐夫斯基满脸
苦相,或许因为这位普罗高菲夫无意和他展开讨论,只管自家坐在钢琴边,讲授
演奏要领……我立在一旁,整个成了局外人。普罗高菲夫像个实干家,却没有什麽
亲切感。贝雷佐夫斯基的问题可能惹火了他。叫我高兴的是普罗高菲夫的要求和
我的想法一致。他要的正是音乐所要求的,再没有更多的了!贝雷佐夫斯基有一种
多愁善感的倾向,可在这部作品里,他完全找不到用武之地。就像是故意的,
这部作品完全不带感情。我一直傻站在钢琴边,直到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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