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fat (台湾加油!)
看板ck47th320
标题热血丘成桐
时间Fri Feb 11 21:36:06 2000
下面这一篇文章是从香港的《壹周刊》摘录过来的。
原文刊於
http://www.next.com.hk/mag/464/news/。
江湖人物有句说话叫「晒马」,原来学术界都有。我们要拍一张丘成桐教授
上课的相片,他一口答应,然後打了一个电话。十五个学生从数学系不同房间跑
出来,比教授先踏入课室,排排坐好。他们不是大学生,而是硕士、博士,还有
四个教授。其中一个教授说,自己不是丘教授的徒弟,是徒孙。
教授真的讲了二十分钟课,走笔疾书在黑板画了一堆像粤语片曹达华手心射
出来的符号。众人听得如痴如醉,如获至宝,连忙抄下。
丘教授的江湖地位哪用怀疑?连诺贝尔奖得主杨振宁都称他为当代五十岁以
下最具影响力的数学家。丘教授一早成名,三十三岁已取得与诺贝尔奖同级的费
尔兹奖(FieldsMedal),名震天下。徒弟早已是美国名大学史丹福、麻省理工
的大教授。
与一般科学家不同,他善於表达。从香港母语教学的问题到数学有多美丽,
他都畅谈不绝。
一腔热血,令冰冷的数学温暖起来。
记者遇过最深奥的数学,就是《骄阳似我》内神童麦迪文一手拿地拖一手拿粉笔
,在黑板上画符号。但丘教授说那套电影很差劲,那些人完全不明白数学家。
别人都认定丘教授是数学神童,怎知他却说最讨厌那些神童学生,因那种人
最骄傲,最没耐性,不用心想问题,他们注定失败。他说,人的智慧其实相近,
只差付出了几多工夫。
猪栏旁边做数
没有少年那段苦学经验,丘成桐未必有今日成就。
他一共有八兄弟姊妹,他排行第五。父亲丘镇英是穷书生,四九年由汕头逃
难来港,最初在元朗开农场,其後生意失败,转行教书。
当年中文大学还未成立,崇基学院在沙田,联合书院在坚道,还有一间香江
书院在九龙,丘老先生兼教三间学校的哲学科,单是每天交通时间就要四、五小
时,月薪却只有二百多元。
每个小孩都上学,家里极其穷困,丘母首饰当尽,在街市买都要赊借,平日
在家做刺绣帮补家计。丘成桐六岁时,二姐染病,死了。到他十四岁时,父亲遽
然病逝,死时没留下分文。正念中三的他几乎要辍学。
父亲死後,他们一家人因经济问题搬过三次家,五十年代的香港,生活困顿
难堪。他们有两年更住在白田木屋区猪栏旁边!丘成桐说:「搬就搬,无所谓,
精神集中在学业上就无问题。」
当时他们的舅父仗义帮忙,答应照顾他们一家,条件是孩子不能再读书,要
替他养鸭子。丘母一口拒绝,无论几困难,她都要孩子读书。
他在培正,好歹读下去,同学有司机接送,他的校服则是妈妈做的,学费由
政府支付,成绩一直名列前茅。可是祸不单行,到他入了中大,也在中大念书的
大哥患了脑癌,要辍学回家休养。
父亲影响他一生
丘成桐面对困苦而撑得住,是因为父亲。
「父亲教我,做学问最紧要,他从无叫我做赚钱的工作。」所以同学都去念
电机工程,贪前途好,他却跑去念纯数。
「父亲的学问都做得好苦,无论工作几辛苦,回到家里仍做研究,写了许多
论文。」其中一本已编成书的,是永远在丘成桐案头的《西洋哲学史》。那幅半
夜里挑灯夜读的图画,深深刻在丘成桐的脑海。
「他经常带学生、朋友回家讨论学问,这对我们影响很深。」平日,则规定
儿女背古文,《史记》、《左传》、《战国策》,一本《古文观止》他背了几十
篇,唐诗宋词到《红楼梦》里的诗他都烂熟,「曹雪芹其实是以诗词指示以後结
局。」这方法竟可应用在数学推导一些「猜想」上。
他外公梁伯聪是前清秀才,是个中学教师,好吟诗作画,名画家林风眠也是
他学生。母亲书香世代,相夫教子,就是要子女成才。
「她不单要我们成长,还要我们有成就。不单是成就,她还要我们在历史上
留名。」
於是,现实虽然困难,学业却扶摇直上。他在中五已开始看大学教科书,大
学二年级已与讲师Dr.Salaaf合作写数学课本,三年级已读完四年的课程,中大
未毕业,未有学士,也没硕士学位,他却已获得加州柏克莱大学的奖学金,每月
三百元美金。他赴美留学,自己用一半,寄一半回家,这笔金钱竟成了家里重要
的财政来源。
两年後他就在加州柏克莱拿了博士学位,廿八岁做史丹福教授。当年中大不
让他毕业,十年後(八○年)颁了一个荣誉博士学位给他「补数」。
学问——只做重要的
生於贫穷,使丘教授目标清晰,意志坚定,心无杂念。他做学问比别人好,
因他认定:他要做重要的题目。
熟读古文的他,认定志愿要立得远大,「一次成功其实没什麽了不起。」故
此他年少已得奖扬名学术界,至今仍努力不懈治学。
他对自己要求极高,这从他写博士毕业论文已开始:「那篇研究,人家觉得
我做得不错,可是我觉得,这对整个几何的发展没有举足轻重的关系,不能将整
个学问推前一大步。」
以後,他专注研究重要的题目,例如将微分几何与微分方程两个本是截然不
同的科目,结合在一起,这项惊世突破影响以後二十年来的数学研究,甚至影响
物理界的广义相对论。
「现在很多学生叫我很头痛,叫他做一个小题目,做了以後,一辈子不愿放
。不停写小文章,有机会发表,对年轻人来讲,已经不错。於是便不再想重要的
问题。
「有一个重要观念,就是:重要的问题,只是小小的进步,从整个数学来看
是个大进步。相反,你在一个无聊问题上进步几大,都只是浪费时间。」
但在懂得选择重要题目之前,首先要建立整个的数学观念。
他在柏克莱念博士时,从早到晚听数学系不同科的课,有修的没修的都听。
一个课室到另一个课室要跑六、七分钟,他都跑去听,连午饭都不吃。然後整天
在图书馆看期刊,几乎主要的文章都看了,将不同问题连在一起去想。
有时他思考一个难题,会连续失眠几晚,最後才倦极睡去。
「追寻真理,就像年轻人追慕恋人,朝思暮想,要花很多工夫,有时候还会
很痛苦,但总要相信,最後的成果是值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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