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fat (台湾加油!)
看板ck47th320
标题[转录]我爱北一女
时间Mon Dec 6 13:13:22 1999
这是从我们系板转录过来的文章,蛮有趣的……
作者 ChenYu (喜欢不需要理由) 站内 nthuee99
标题 [转录]我爱北一女....
时间 Sun Dec 5 01:07:04 199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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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文转录自 [nthuee01] 看板
作者: yaho (井中月) 看板: nthuee01
标题: [转录]我爱北一女....
时间: Fri Dec 3 21:08:57 1999
※ [本文转录自 ck-talk 看板]
中时人间副刊11.25
我爱北一女
⊙王文华
一九八三年,我进高中。我在高中做的每一件事都是为了女生。
我希望我有更崇高的动机,但我没有。事实上不只我有这个问题,我的朋友都
是贺尔蒙的奴隶。我们是学校中最平庸的一群,过胖、过瘦、过多青春痘。我们
看《小毕的故事》,坦白说没有什麽共鸣。因为我们叛逆的极限是听罗大佑的专
辑,思考为什麽「今天的欢乐将是明天痛苦的回忆」。我们羡慕篮球队的帅哥,
女朋友多到买花可以打折。我们嫉妒勤补习的第一名,高一就背熟了整本狄克生
片语。我们吊车尾考进、勉强维持在四十名、周记的「师长训话」抄上周的「导
师评语」,而当值日生是生活中最大的危机。我们基本上没什麽志气,满脑子北
一女。
一九八三年,没有信用卡、大哥大、安琪或琳达。有的是We Are the World、
长寿蚊香、旋风小飞侠。在那个两性戒备森严的年代,认识女生并不容易。我们
一个礼拜上一次学校理发厅,只为了闻理发小姐的香气。「『铜鞋』,里面『揍』。」
没错,你必须忍受她们的台湾国语。
我们当然更想染指同龄的女子。三点五十分下课,换上中华商场後面订做的制
服,弄乱书包背带上刻意撕开的须须,像模特儿走秀,我们摆出自恋的姿势、不
屑的表情向北一女迈进。罩的帅哥能和北一女门房打屁,等当红的石安妮;蠢的
只能学总统府前的卫兵,木然地站在车站旁念英文讲义。四点半,北一女学生涌
出来,我们在大军中逆势而行,每一次摩肩接踵都当做是占到便宜。看到顺眼的,
我们跟踪她走到金石堂。她拿起席慕蓉的《七里香》,我拿起杜思妥也夫斯基的
《罪与罚》。我们保持一个书架的距离,跟着她的步伐移动,希望能看到她的学
号和班级,回去再请同学的表姊打听。「二年勤班林小琪同学收」,信上我们写着,
「那天在金石堂看到你,不知道能不能和你做个笔友……」是的,笔友。十七岁,
我们不懂爱,只懂用花稍的文字实践供过於求的感情。
我们当然也渴望身体的碰触。西门町万年冰宫,我们靠着栏杆、嚼着口香糖、
欣赏黑裙子在冰上飘荡。「一条龙」时,我们抓住前面女生的腰际,捧花瓶一样
小心。女生跌倒时我们暗自叫好,却能装出同情的眼光:「我教你煞车好不好?」
离开冰宫时她说:「为了谢谢你教我煞车,我请你吃『谢谢鱿鱼羹』!」在狭窄
的桌上,她伸过手来擦掉你衬衫上的酱油,你放下筷子为她摺起过长的衣袖。她
上公车,跑到後座来和你挥手,你倒退走路,得意忘形而掉进水沟。
除了溜冰,还可以看电影。班联会周六下午在中山堂办电影欣赏,参加者一半
是外校的女生。我们排在女生背後进场,夏日午後,她们把短袖卷高,黄绿白的
各色衬衫被汗水沾湿,里面的肩带闪烁如宝石。灯光暗下,银幕上演裸体的甘地,
我们幻想另一群人脱去衣服的情景。
去自家的电影欣赏不稀奇,去女校的音乐会才神气。帅哥在吴倩莲成名前就在
中山女高听她唱过〈乘着歌声的翅膀〉(她那时叫吴茜莲)。第二天节目单在课堂
上流传,传到後排时吴茜莲的照片竟被人剪掉了。看着破洞的节目单,我们为上
面的歌词谱上自己的曲:「乘着歌声的翅膀,我要带你飞上天,那儿有我美丽的
故乡,终日溪水扬扬。」「亲爱的吴同学,」我们拿出头顶印有诗句的香水信纸,
「我为你的歌谱上了新曲,不知道能不能和你做个笔友……」。
对去不了音乐会的我们,校庆园游会是最快乐的时间。有人布置鬼屋,有人烤
甜不辣,有人玩碟仙,我们算命。「我的面相如何?」女生眨着大眼问。我们偷
瞄腿上的〈洛神赋〉,摇头晃脑地说:「其形也,翩若惊鸿、矫若游龙、荣曜秋菊、
华貌春松……,对了,你要不要看手相?」不等她回应,就死拉人家的手不放。
讲不出所以然来的同学会被派去主持特别的游戏。我们和女生猜拳,赢了就拿玩
具槌敲她的头,她必须及时拿起洗脸盆挡住。她歇斯底里地尖叫,我们笑弯了腰,
没有人知道有一天这个游戏会变成避孕的技巧。
校庆过後就是合唱比赛。为了提高参与率,班长会找友校的女同学担任伴奏。
放学後,班长到校门口接她,骄傲地带她走过操场,趴在三楼栏杆的学长以军礼
欢迎,三分钟的口哨和纸飞机。「各位同学,这是林小琪,她要为我们伴奏。」
接下来三个月,我们有了集体情人。大家忙着猜测她的血型,班会的临时动议在
争吵送她什麽礼。排练休息,众人争相送上饮料,还有人特别从家里带来宝特瓶。
比赛结束,我们拿歌谱请她签名:「你有男朋友吗?」「我喜欢萧邦。」「萧邦?」
我们愤愤不平,「他哪一班的?」
合唱比赛完了通常都有班际郊游。星期天一大早,公园路人行道。我们一圈圈
聚集。假装热烈地讨论化学习题,眼睛却在偷瞄女生暗中下评语。到了目的地,
分组烤肉开始。气质最好的女生往往吃得最多。她们看你汗流浃背地煮鱼丸汤,
不但不帮忙还抱怨碗洗得不够乾净。吃完了肉,大家围成圆圈玩游戏。女生把手
帕丢在你背後,你得赶快拿起来追着她跑。这个游戏没有任何意义,却让你对出
席者一览无遗,待会要电话时比较有效率。回台北的路上,漂亮的女生总是和别
人坐在一起。偶尔你幸运了,她却在你的肩上睡着。发丝飘到你鼻下,你冲动拔
下一根。因为你知道有一天她会嫁给别人,对年少的情怀矢口否认。她不会记得
你曾经花了五十分钟为她烤一根肥香肠,用掉半个初恋和一整瓶沙茶酱。
社团活动也可以认识女生。吉他社、合唱团和外校联谊的机会最多,不过你得
有些才艺才能加入。我们不会弹也不能唱,只好参加辩论社。堕胎应不应该合法
化?死刑应不应废除?坦白说我们根本不在乎。但一想到可以认识女生,我们也
一本正经地开始研究死刑符不符合人道精神。殊不知搞辩论的女生都很犀利,她
们只想打败你,不想爱上你。你只是她们的「对方辩友」,不是罗密欧。「我的意
思是--」「对方辩友,我们都知道您的意思是女性对自己的身体没有自主权。
您就读男校,难怪有这种沙文主义。」「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对方辩
友,请您不要一直打岔好吗?您刚才明明说女性不可以堕胎,现在怎麽又反悔
了?您这样反反覆覆,我们不知道您的论点是什麽了?」
我们也许讲不过她,但写起文章来却可以心狠手辣。那时编校刊是一件风光的
事,你不但可以请很多公假,还可以登一堆自己都看不懂的文章。有一次在打字
行看到北一女校刊要登的一篇〈心事〉,我们偷回来後登在自己的笑话栏:「多云
的天空不断变换着图案,无声地由花变鱼、变莲、变棉絮……」後面还特别注明:
「本篇纯为创作,如有雷同,纯属巧合,如需转载,请先经本刊同意。」我们的
笑话反映了对性的渴望:「建青徵稿,要有深度;北么徵稿,长短不拘。」笑话
栏的封面通常是一篇排列成方块形的古文:「『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顺着
念没有意义,但从右到左第一排念过来赫然是「北一女的新书包没水准」。
自强活动是挤破头的。编校刊的去文艺营,认识笔名叫「湘弦」的男生或「梦
涵」的女子,晚上梳洗完後坐在寝室地上谈郑愁予的诗。「我达达的马蹄是美丽
的错误」,我默默背诵,迫不及待用做下一封情书的起头。不编校刊的去战斗营,
早上起来朗读蒋经国的《守父灵一月记》,晚上熬夜编队歌画队旗。日夜行军最
容易营造感情的幻想,我替你拿背包,你帮我摺睡袋,所以结束时必定痛哭流涕,
信誓旦旦地要一辈子通信。回来後写信给她,一个月、两个月过去。这怎麽可能,
我曾经背她走了半小时,她还替我扶正衣领?半年过去没有回音,你第一次体会
到现实世界的感情,你的永恒只是她的插曲,你的生死相许只是她的一阵喷嚏,
你达达的马蹄都是狗屁。
到了高三,我们仍希望在补习班抓到一点情意。在毫无逃生设备的高楼,我们
像人蛇般挤在一起。第二排那个中山的怎麽没来?第四排那个景美的换了手表?
是的,我们注意到手表,甚至手臂上的寒毛。老师在台上用另类的方式教我们背
单字:「STATUTE是法令,三个T就代表三个卫兵保卫着法令……」我们偷看着
她,专心到咬断2B铅笔。半学期过後,终於鼓起勇气传纸条:「吾欲与君相知,
长命无衰绝」。她转过头,我们立刻低头写英翻中。下课後我们等在电梯门口,「听
说她男朋友是附中的。」「我×附中!」但这只是嘴巴狠,骨子里我们是脓包,
不敢为心爱的女人干架。她走出来,扶着眼镜看我们一眼,我们却又立刻血脉偾
张,「那个附中的个子大不大?」
我终究没有找到那个附中的。一九八六年,我进入大学外文系,女与男十比一。
对我来说,八○年代在那一年就结束了。那个禁忌、压抑、迷信永恒、交浅言深
的年代。那个吴茜莲、甘地、林小琪、郑愁予的年代。坐在外文系教室,我梦想
了三年的一切就在眼前,不知为什麽,我竟寂寞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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颇有趣的文章
发出会心的一笑 :)
真怀念青涩的从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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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rigin: 清华电机 ◆ From: 210.67.65.9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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