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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Re: [推荐] 唐诺《阅读的故事》
时间Sun Mar 27 06:20:12 2005
拜读版上网友的许多文章,让我学习到好多的知识,meetwheel文章分析得精深绝妙,
专业到让人差点掉泪,真是难得一见的好文;ycjjen的文章写得通透入理,比喻得让人只
能拜服,原先只想推文,但想想还有些话想说,所以就再写写自己一些不堪的观点,请各
位指教。上篇po文主要质疑的地方有两点,如meetwheel已经指出的:一是导读的本质,及
导读者应负起的责任;另一则是导读者行文风格。
在科学哲学当中有一术语叫做「理论承载」,主要的论点是澄清观察与理论之间的关
系,这论点认为对於一个观察现象的诠释,绝不能避开理论指导的渗透,所以没有所谓纯
粹的观察,更无依之而来的客观性的宣称;提出这样类似观点的哲学家众,如波普提出的
理论承载、费尔阿本德提出的:理论决定观察,或现象依赖於理论,心理学上的「格式塔
」都是相近的论述;我觉得这概念可以引伸到如何阅读文本的讨论上;我们在阅读一本文
本时是避不开自己主观性的诠释与心得,也就是自己在观察外在现象时,其实存在着一个
既有的价值图式来探照外物,但尽管如此,还是希望读到最属於自己本身对该读物或外在
事物的直观感受,每个人都有其理论承载所得到的既存观点,导读者必然也是,但在处理
导读工作时,是否该有所节制地释放,存留一点点韵味或诠释空间让读者自行转化呢??
这是我的一些看法;甚至我们可以提出「作者已死」这样的概念来说明:当作者完成一本
着作之後,它即已脱离作者的控制独立自生,拥有其独特的个性,文本可以投射出自己的
灵魂,其余剩下的,就纯属读者各自的多元诠释罢了,甚至连作者都不能引导;照这样的
道理来看,为什麽要有导读的存在,其原因无非是让专业的导读者辅助读者进入阅读的情境
,透过文本背景的介绍、作者风格的澄清等等工作,让读者可以更专注、融入於文本情境
之中,这应该是为何存在导读的众多因素里的最大原因。而导读存在的现象,似乎也是华
语世界的一种独特现象,这现象也有人指出,就不多说了。
为何质疑唐诺其实也是这样的因素,他有没有尽责地负起导读的工作,这是许多人的
质疑,但这工作做的好与坏只能付诸读者诸公的评判,没人能够客观评断好与不好,因为
这不是对不对、好不好的问题,青菜萝卜都有人喜欢,只是一旦这批评的声音一多,导读
者应该也要有所检讨;另方面,导读者有无读遍全书或者导读内容是否与内文有关都是读
者们最关心的条件,没有读遍全书怎有资格担任导读的工作,与内文无关如何可以称得上
是一篇称职的导读呢?不过关於这些都是导读者自我检视的道德问题,我们无法据理批判
,只能暗自臆测。
另一要点则是行文风格的问题,之前的批评是唐诺导读文章夹杂太多伟大作家的名字
与其术语、文字,(文字缠绕这点见仁见智就先搁在一旁)但私以为这应不是狐狸与刺蝟
之辨的问题。一个饱读诗书通透哲理之人,在现代社会应属少众,但也不乏其人,台湾并
非只有唐先生这只大狐狸存在而已;一个人文学科教授可能不仅在其专业领域之中已一窥
堂奥之妙,在专业之外可能也涉猎颇丰,但在旁徵博引之时,或许也不会发生文字失控的
问题,所以私自认为这不是注经不注经的问题,也非狐狸或刺蝟与否的问题;一只狐狸应
可以做刺蝟般的工作,反之亦是,这是我认为可能发生的,只是会不会做、想不想做的问
题而已,尤其导读这工作在一些meetwheel您所谓的刺蝟象徵的专家手里,应也不是多大的
难事,而唐先生这只狐狸要把导读这工作做得像是刺蝟般一以贯之或许也不是什麽大不了
的问题,但我仍以为这区分或许太过武断了些。准此,我们可以先想想看,富有注经能力
的人虽少,但可能也不乏其人,别人不会发生这样的质疑,唐诺的文章却让人有这样的诘
问,实是其行为因素所导致。(上述狐狸与刺蝟的象徵,其实广受大家所知晓,但其实柏
林以古希腊诗人所做的区分还有更深的含意,在此就不赘述了。)
另外meetwheel关於个人对《心尘往事》导读的疑问做了很好的解答,这方面应误解了
张大春,因为那本书已是一年多前所看的了,记忆力不是很好,所以有点说错了方向,在
此要谢谢您的提点。您提到「但可议之处不是他胡说八道,而是他偷懒,他只用他最熟悉
的那套方式去讲小说,还讲得那麽平庸」,这点实是无法让人赞同;因为该书是友人强力
推荐顺便借我阅读的,读完虽觉得好但也没有收藏,所以手边并无书本,不过就在下所质
疑的部分,很巧在另位作家的书中也有提及,故此并非乱枪打鸟、无的放矢,在此摘录几
句以徵证明,「国内读者要如何认识一位在国外家喻户晓的作家?尤其是当导读文字与名
家推荐语中出现落差的时候?……我想先提出一个问题:台湾读者认识的厄文,究竟是不
是真正的厄文?……但是读了该书导读的读者,或许开始相信厄文是一位技巧极为繁复、
风格诡异的小说家,几乎有着《玫瑰的名字》、《如果在冬夜,一个旅人》所吐露的神秘
气息。……什麽针织法、地图师的系统……导读之中充满了这些炫目而空洞的比喻,而村
上春树则只说厄文的世界充满着一种不可思议的单纯,二者岂不是冲突?」当初看完《心
尘往事》後产生的质疑竟跟这位作家不谋而合,让我读完差点击掌叫好;自己有写读书心
得的习惯,当初的心得中也只认为村上寥寥几语所描绘的厄文才符合我读其书的形象,在
此不惴简陋贴上当时提及关於村上评语的几句话:「书页上作者简介有一段署名村上春树
的文字是这样写的:『就我个人的领会,Irving是位本质上非常单纯的作家。但由於太过
於单纯,以致於和这个不单纯的世界产生了龃龉,反倒令人觉得他的现代性更加明显。这
种独特感真是不得了!如此的独特与激进,希望有更多人能够理解。』这段话无论是否为
村上所表达的,我觉得某一部份倒是与我的心得相仿,那就是单纯,且读完有种淡淡的温
暖感受。」依上述文字,我觉得自己的质疑似乎是说得过去的。
另一位网友BeTony提出的意见相当的好,在阅读当下也充满赞叹,但您说「萨伊德在
知识分子论里面所提到的: 我从不会把自己定义为一个文学家,专业性会丧失许多可以观
察和捕捉倏然的灵光,坚持自己的一种业余性,站在边缘的视角,以行动来改善所处的世
界。」关於此,我有不同的观点,也不知正确与否,毕竟萨伊德的着作接触的少,还要请
各位指正。就这比喻我认为这是两个层次的问题,萨伊德批评的是知识份子偏囿於自己专
业,而未能担任起知识份子的责任,所以他以一种outsider的身份发声(其实我认为他身
处圈内圈外的离散漂流的位置),不被收编於既有体制之内,这是知识份子的责任问题,
个人以为唐诺的文章并不能以此类比,若以萨伊德的观点,唐诺身居文化界核心人物之一
,或许这方面也会受到他的质疑(如知识菁英与权力的问题),不过这点我就不清楚,一
点浅见;另外现代人文学科专业化所造成的现象,说优点有优点,说缺点似乎也一狗票,
这不是我们能处理的问题。
说到後头,也不是一味地批判唐诺,唐诺不是一无是处,对他提出批评也不是小人能
力所能及的,讲些不一样的观点,其实是且惊且怕的;其实唐诺文章有其魅力是无庸置疑
的,不然也不会吸引到那麽多的读者,虽然对他有一点点质疑的我,也觉得他的文章有值
得阅读的价值,甚至其文化人的角色也使我们这些爱好文学之人受益颇多,没有他我们可
能少了很多秀异的翻译读物可阅读,这一点很感佩於他,其博学的程度也让人仅能景仰,
那种文化素养不是我们这些小辈所能及之万一;至於张大春,我读过一些他的小说,也很
喜欢,遇上未曾阅读过他的小说的朋友,常常也是极力推荐,ptt书版很久前好像有推荐书
籍的活动,我也推荐了张大春的许多小说;他是台湾小说家中的翘楚之一,在下从未有所
质疑,对於他做为作家的表现只能五体投地,有问题的也是那麽一小小的部分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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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F:推 yellow7:不知道为什麽 我觉得在你们几位的文章下我学到218.164.121.163 03/27
2F:→ yellow7:了更多 谢谢你们 一篇篇精采的文章218.164.121.163 03/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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