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壮盛浩大的电视墙，整面几十台的奇异萤光，那天下午播放年轻的惠妮‧休士顿的演 唱会实况。她的双颊还盈润，细肩带的正红色合身礼服，修长细致的手臂颈脖。她的声音 还留着福音音乐的痕迹，她不知自己的华美声音如同滑动的身体穿着丝滑丰厚的丝绒，那 时她可以不矫作地攀高跌顿，爱情再虐心的剧情也能够因为她的纯美年轻变成宗教一般直 通上帝。她唱歌的时候眉心轻蹙不知道是性还是爱的疼痛，她的眼睛轻闭，细细汗珠镶嵌 在额头，神经质甜稚而性感。」 「惠妮可能不知道自己正在招摇：纯真与俗气揉合的身体，神圣与粗鄙的欲望同时传送， 那些东西不均匀地揉在她的身体与表情里，而因为是神选的，因为是从她里面掏出来的， 那天下午以及多年之後亦然 ，锦文除了心碎没有别的回应。」——李维菁，《生活是甜 蜜》，页176-77。 正在阅读小说里，突然读到小时候的偶像还是挺惊喜的。像是打开浦岛太郎的时光宝盒， 穿越时光与过去匆匆打了照面：彼时尚未有宽频网路与Youtube，得於半夜减价时段，透 过电话拨接上网於一阵怪异讯号声宛如时空旅行之後，连上交大bbs，一整晚涓滴细流、 点点滴滴到天明，才能如获至宝下载一首她的现场表演。即便画面颗粒粗糙、电脑萤幕窄 小，也限制不了她那被誉为神所祝福天使般的嗓音，罕见地同时带着金属与丝绸的质地， 那样摧枯拉朽招摇挥霍，简直要融化焚烧听者似的辉煌天份，燎原般照亮了我的惨绿年少 。 那时她艺高人胆大，总爱任性即兴改动歌曲节奏与音符，有时一字一顿，有时又拉长尾音 直逼永恒。比起正经八百中规中矩的录音室版本，她的现场演出更能展现出她绝妙珍稀的 天份。後来我常常跟人説，那时的她就算吃饱打个嗝都好听，都是天籁。那就是天才的印 记。 彼时是九零年代，日子还那麽长那麽慢，当时年轻的你不曾怀疑，未来能有什麽变故折损 她的羽翼捻熄她的嗓音，有一天神要收回祂所恩赐的祝福；一如当时蓬勃骚动年轻的岛民 不曾怀疑，有一天自己居住的所在竟成了鬼岛。 正是人在福中不知福，幸福的时候往往是最无知无虑，因而事後追忆起来，已是惘然。 -- Sent from my Android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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