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MRZ (LQY)
看板Warfare
标题Re: Guardian的两难
时间Fri Mar 11 10:45:35 2005
※ 引述《Cimon (Simon)》之铭言:
: 实际上即使在徵兵制的年代中 高阶将领多半也都是职业军人
: 这批人的封闭性和军中的封闭性是时有耳闻
实际上他们之所以‘封闭’﹐一方面是他们自视甚高(认为自己是属於骑士阶级﹐而
且本来就已经拥有了相当高的社会地位)﹐一方面是他们的工作和社会上的绝大多数
人﹐并没有什麽直接的关联性。
不独‘专业军人’如此﹐‘政客’亦然。把那些老百姓对政客的抱怨套用在军人身
上﹐也一样适用。这是一种共通的社会现象﹐无法改变。
: 那麽到了完全募兵的时代台湾军方会是什麽德性呢?
我的预感是会更糟糕﹐但如果坚持下去﹐等三十年後﹐他们的地位就止跌回升﹐超越
现在。
: 我觉得讨论的复杂深入一点其实是满重要的 正确的说法应该是
: 我们得时常去思考最基本的问题 避免以人云亦云为基础作出结论
: 要求说出来的每个字每句话都要有其涵义 可以与其他字其他话互相涵摄
: 构成一有系统的整体 这才是西方学术的本质 也是所谓"博士"(PhD)的真正涵义
: 因此哲学的训练是很重要的 或许我们不需要了解Plato说的idea是什麽
: 也可以知道在政治思想方面他有什麽见解 但这样一来我们就缺乏对Plato哲学的整体了解
: 因而也不能真正掌握 甚至不能理解他的政治思想
: 因为在那背後一套运作的体系才是了解他一切思想最重要的基础
「要了解柏拉图﹐其实﹐要了解後来许多的哲学家﹐就有必要先知道一些斯巴达的事
情。斯巴达对希腊思想起过双重的作用﹕一方面是通过现实﹐一方面是通过神话﹔
而两者都是重要的。现实曾使斯巴达人在战争中打败了雅典﹐神话则影响了柏拉图
的政治学说以及後来无数作家的政治学说。神话的充分发展﹐见於普鲁塔克的《莱
库格斯传》﹔书中所赞颂的理想一大部分就形成了卢梭﹑尼采和国家社会主义的学
说。在历史上﹐这种神话甚至於比现实还更加重要﹔然而我们将从现实开始。因为
现实是神话的根源。
「拉哥尼亚﹐以斯巴达或拉西第蒙为其首都﹐领有伯罗奔尼苏的东南部。斯巴达人
是统治的种族﹐他们在多利亚人从北方入侵时﹐便徵服了这片地区﹐并使这里原有
的居民沦为农奴。这些农奴叫作希洛特﹙Helot﹚。在历史时期里﹐全部土地都属於
斯巴达人﹐然而斯巴达人的法律和习惯却禁止他们自己耕种土地﹔既因为劳动是可
耻的事﹐也为了要使他们能以永远自由地服兵役。农奴是不能买卖的﹐而是附着於
土地上﹔土地分成份地﹐每个成年的斯巴达男子都有一块份地或者几块份地。这些
份地﹐也象希洛特一样﹐是不能买卖的﹐法律规定由父子相承﹙然而可以用遗嘱赠
与﹚。地主本人每年从耕种份地的希洛特那里收取七十个梅德尼﹙约相当於105蒲式
耳﹚的粮食﹐并为他的妻子收取十二个梅德尼﹐还有一定数量的酒和果品。在这个
数量以外的一切东西都是希洛特的财产。希洛特也是希腊人﹐象斯巴达人一样﹐而
且他们深深痛恨自己被奴役的状况。只要有可能﹐他们就反叛。斯巴达人设有一个
秘密警察团体﹐用以对付这种危险﹐但是作为这种戒备的补充他们还有另一种办法﹕
他们对希洛特每年宣战一次﹐这样他们的青年人就可以杀死任何看来仿佛是不肯驯
服的人而不会犯杀人罪。国家可以释放希洛特﹐但是希洛特的主人却不能﹔希洛特
之获得释放––-这当然是颇为罕见的––-是由於作战时特别勇敢。
「公元前八世纪有一个时期﹐斯巴达人徵服了邻近梅新尼亚的地区﹐使这里大部分
的居民沦於希洛特的处境。斯巴达缺少‘生存空间’﹐但是新的领土就暂时消除了
这种不满情绪的根源。
「份地是供普通斯巴达人享用的﹔贵族有其自己的领地﹐而份地则是由国家所分配
的一块一块的公共土地。
「拉哥尼亚其他部分的自由居民﹐叫做‘裴里欧其’﹙PeriDoeci﹚﹐他们并不享有
政治权力。
「斯巴达公民的唯一职业就是战争﹐他从一出生平就受战争的训练。经过部族首领
的检查之後﹐病弱的孩子是要抛弃掉的﹔唯有被颇为茁壮的孩子才能得到抚养。所
有的男孩子都放在一所大学校里面受训﹐一直到20岁为止﹔训练的目的是要使他们
坚强﹐不怕痛苦﹐服从纪律。文化教育或科学教育都被认为是无意义的事﹔惟一的
目的就是要造就全心全意为了国家的好战士。
「到了20岁﹐真正的军役就开始了。任何人到了20岁之後都可以结婚﹐但是一个男
子必须在‘男子之家’里面生活﹐直到30岁为止﹔并且必须把婚姻当作仿佛是一桩
违法的秘密事那样来处理。到了30岁以後﹐他就是一个羽毛丰满的公民了。每一个
公民都属於一个食堂﹐和其他的成员在一片吃饭﹔他必须从他的份地的生产其中缴
纳一部分实物。斯巴达国家的理论是不让一个公民匮乏﹐也不让一个公民富有。每
个人只能靠自己份地的出产而过活﹐份地除了自由馈赠而外是不能转让的。没有人
可以私有金银﹐货币用铁制成。斯巴达的简朴是脍炙人口的。(LQY按﹕同时差劲的
料理与医术﹐在当时更是闻名爱琴海周边。)
「斯巴达妇女的地位很特殊。她们并不与世隔绝﹐象希腊其他各地的有地位的妇女
那样。女孩子也受着男孩子一样的体育锻炼﹔更可注目的是男孩子和女孩子在一起
赤身裸体地进行锻炼。他们要求﹙我下面引用的是诺尔斯译的普鲁塔克的《莱库格
斯传》﹚﹕
「少女们也应该练习赛跑﹑角力﹑掷铁饼﹑投标枪﹐其目的是使她们後来所怀的孩
子能从她们健壮的身体里吸取滋养﹐从而可以茁壮起来并发育得更好﹔而且她们也
由於这种锻炼增强了体质﹐可以免除分娩时的苦痛。……尽管少女们确乎是这样公
开地赤身裸体﹐然而期间却绝看不到﹐也绝感不到有什麽不正当的地方﹐这一切的
运动都充满着嬉戏之情﹐而并没有任何的春情或淫荡。
「不肯结婚的人是被规定为‘犯法’的﹐并且哪怕是在最寒冷的气候里也必须赤身
裸体地在年青人从事锻炼和跳舞的地方外.边.徘徊着。
「妇女们不许流露出任何对国家不利的感情﹐她们可以对一个懦夫表示鄙视﹐而且
如果她们所鄙视的懦夫就是她们自己的儿子的话﹐那末她们还会受到表扬﹔但是如
果她们新生的婴儿因为孱弱而被处死﹐或者她们的儿子战死在疆场的话﹐她们却不
可以表示悲伤。她们被其他的希腊人公认为是最有贞操的﹔但如果一个结了婚的妇
女而没有生育﹐这时国家命令她去试一试别的男人是不是要比她自己的丈夫更能够
生育公民的话﹐她是不会有任何反抗的。生育子女受到立法的鼓励。据亚里士多德
说﹐一个父亲有了三个儿子就可以豁免兵役﹐有四个儿子就可以豁免对国家的一切
负担。
「斯巴达的宪法非常复杂。有两个王﹐属於两个不同的家族﹐并且是世袭的。两个
王之中有一个在战时指挥军队﹐但是在平时他们的权力是有限制的。在公共的宴会
上﹐他们所得的食品比其他的人多一倍﹔当王去世的时候﹐大家都哀悼他。他们是
长老会议的成员﹐长老会议由三十人组成﹙包括两个王在内﹚﹐其余的二十八人必
须年龄在六十岁以上﹐并由全体公民选举出来终生任职﹐但是只能从贵族家庭中选
出。长老会议审判罪案﹐并为公民大会准备议程。公民大会包括全体公民﹔它不能
主动提出任何动议﹐但有权对向它提出的任何建议表决通过或否决。任何法律不经
它同意﹐都是无效的。然而它的同意虽说必要﹐但是还不够﹔在其生效以前﹐必须
先由长老和行政官宣布决定。
「除了两个王﹑长老会议﹑公民大会而外﹐政府还包括第四个组成部分﹐这一部分
是斯巴达所特有的。那就是五个监察官。他们是从全体公民中选举出来的﹔选举的
方法﹐据亚里士多德说﹐是‘太幼稚了’﹔据柏里说﹐实际上就是抽签。监察官在
宪法里是一个‘民主的’成份﹐显然是为了要平衡王权。王每个月都须宣誓拥护宪
法﹔然後监察官就宣誓﹐只要王信守誓言﹐他们就拥护王。任何一个王出征的时候﹐
都有两个监察官跟随着他﹐监视他的行动。监察官是最高的民事法庭﹐但对於王他
们却可以进行刑事审判。
「在古代的末期﹐斯巴达的宪法被认为是应该归功於一位名叫莱库格斯的立法者﹐
据说莱库格斯在公元前885年颁布了他的法律。事实上﹐斯巴达的制度是逐渐成长起
来的﹐而莱库格斯则只是一个神话式的人物﹐最初本来是一个神。他的名字的意思
是‘驱狼者’﹐这个神源出於阿加底亚。斯巴达在其他的希腊人中间引起了一种多
少会使我们感到惊异的敬仰。起初﹐它并不象後来那样地和其他的希腊城邦大有不
同﹔在早先﹐它也产生过和其他各地一样优秀的诗人和艺术家。但是到了公元前七
世纪左右﹐或许甚至於是更晚一些的时候﹐它的宪法﹙曾错误地被人归功於莱库格
斯﹚就固定为我们目前所谈到的形式﹔他们为了获得战争的胜利而牺牲了其余的一
切﹐於是斯巴达在整个希腊对於世界文明的贡献里面﹐就不再有任何的地位了。在
我们看来﹐斯巴达国家就是纳粹如果得到胜利时所会要建立的那种国家的一个雏形。
但对希腊人来说﹐它似乎并不如此。正如柏里所说的﹕
「公元前五世纪一个来自雅典或米利都的异邦人在访问那些构成了没有城垣的朴素
无华的斯巴达城邦的稀蔬散落的村庄时﹐他一定会有一种置身於远古时代的感觉﹐
那时候的人们要更勇敢﹑更善良也更纯朴﹐他们不曾为财富所腐化﹐也不曾被各种
观念所困扰。对於一个象柏拉图那样地思索着政治学问题的哲学家来说﹐斯巴达国
家似乎是最接近於理想的了。普通的希腊人都把斯巴达视为是一座严肃与纯朴之美
的殿堂﹐一座有如多利亚神殿那样庄严的多利亚城邦﹐那比他自己的居处要高贵得
多﹐只不过住进去却并不那麽太舒服罢了。其他的希腊人对斯巴达感到敬仰的原因
之一﹐是斯巴达的稳固。所有其他的希腊城邦都有过革命﹐但是斯巴达的宪法几百
年来却屹然不曾变动过﹔只有监察官的权力是逐渐加大了﹐但那是经过合法手续的﹐
而并不曾使用过暴力。
「我们不能否认﹐在一个很长的时期里﹐斯巴达人在他们的主要目标方面﹐即在创
造一个无敌战士的种族这方面﹐是成功的。温泉峡之战﹙公元前480年﹚虽然技术上
是失败了﹐却或许是最能表明他们的勇敢的例子。温泉峡是崇山之间一条通道﹐希
腊人希望能在这里阻挡住波斯大军。三百个斯巴达人和他们的随从﹐抵挡住了全部
正面的进攻。但是最後﹐波斯人发见山里有一条後路﹐於是立刻从两面夹攻希腊人。
每一个斯巴达人都战死在他自己的岗位上。只有两个人因病假而不曾在场﹐他们害
着眼病﹐差不多等於是暂时失明。其中一个人坚持叫他的希洛特引他到战场上去﹐
就在战场上被敌人消灭了﹔另一个人叫做亚里士托德姆的﹐认为自己病重得不能作
战了﹐就没有上阵。当他回到斯巴达的时候﹐没有一个人理采他﹔人们管他叫作
‘懦夫亚里士托德姆’。一年之後﹐他洗刷掉了自己的耻辱﹐英勇地战死於斯巴达
人大获全胜的普拉提亚之战。
「战争过後﹐斯巴达人在温泉峡的战场上树立了一块纪念碑﹐上面只写着﹕‘过客
们﹐请寄语拉西第蒙人﹐我们躺在这里﹐遵照他们的命令’。
「在很长的一个时期里﹐斯巴达人证明了他们自己在陆上是无敌的。他们一直保持
着他们的霸权﹐直到公元前371年琉克特拉之战中被底比斯人战败为止。这一战结束
了斯巴达人军事上的伟大地位。
「除了在战争方面而外﹐斯巴达的实际一向是与理论不大一致的。生活在斯巴达盛
期的希罗多德令人惊异地提到过﹐没有一个斯巴达人是能拒绝贿赂的﹐尽管事实上
鄙弃财富和爱好纯朴的生活正是斯巴达教育中所谆谆教诲的主要内容。据说斯巴达
的妇女是非常贞洁的﹐然而却有好几次有名的王位继承人之所以遭到废黜﹐都是因
为他们并非是自己母亲的丈夫的儿子。据说斯巴达人是爱国不屈的﹐然而普拉提亚
之战的胜利者﹐斯巴达王鲍萨尼亚斯﹐却终於被波斯大王薛克修斯所收买而成了叛
国贼。除了这些罪恶昭彰的事情而外﹐斯巴达的政策往往也是狭隘的和地域性的。
当雅典从波斯人手中解放了小亚细亚极其邻近岛屿上的希腊人的时候﹐斯巴达却袖
手旁观﹔只要是伯罗奔尼苏半岛能确保安全﹐其他希腊人的命运斯巴达就漠不关心
了。想把希腊世界结成联邦的每一种嚐试﹐都见挫於斯巴达的狭隘观念。」(罗素﹐
西方哲学史)
但柏拉图的出生时代﹐见到的是全盛时期的斯巴达。如果将他对於‘理想国’的形
容去比对上述的记载﹐就能豁然开悟。基本上(国外的)哲学家早就看得很仔细了﹐
而国内是否如此﹐我不敢说。
: 好比说我们都知道孟子周游列国到处登门推销井田制
: 到底是孟子食古不化呢 还是因为他有一套中心思想推导出这样的政策?
孟轲的中心思想就是‘托古改制’这个想法的出处其实和柏拉图等古代希罗哲学家
差不多﹐何况柏拉图还有一个现实中的斯巴达可以作为参考(实际上柏拉图看到的也
只是斯巴达的表象﹐後来他死後被其得意门生亚里士多德吐槽)﹐而孟轲则完全没有
现实中可见的东西以资参考(就是因为没有﹐所以儒家思想被彻底吐槽﹐得等到西方
文明随着枪炮打到中国)﹐他就只好想办法借用一个来自於上古时代的神话﹐再放进
现实世界来作实验。
换言之﹐孟轲(以及他之前的孔丘)﹐实际上比较类似後世的共产主义者﹐因为他们
都是凭空创出一个完全不存在的乌托邦﹐这点与柏拉图是大不相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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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物皆非主,唯曼尼大神,至圣之先知,亚当史密斯。
La ilaha ill money,Adam Smith rasula'Llah
荣耀归於曼尼。自宇宙之初成﹐贯古今与未来﹐直至永恒不灭。喀锵!(收银机响声)
Gloria patri Money. Sicut erat in principio,
et nunc, et semper, et in saecula saeculorum.Ka-ch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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