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人法师 中 寒冬的白天不会好过夜晚，即使阳光存在，也只是多了苍白的憔悴。景 色凄凉，小径原本不应有人，旅人的前方却站了一人，路旁的桌边也坐着一 人。站着的那人神情骄傲，目空一切，不过他应该骄傲。他有一头金发，手 持一把金剑，在这萧瑟的天气里他还是光芒四射。他是那种，无论到了那里 ，别人都要看着他的那种人。 旅人不能不看着他，桌边的人也不能不看着他，看来，他们不是同夥。 不是同夥的人却出现在一起，只因为目标相同。旅人打量坐在桌边的那一人 ，他身穿黑衣，手持墨笔，正在作画。桌上除了纸笔墨水，还有几颗乾瘪的 腌制李子。 黑衣人放下墨笔，向旅人问道：「你要往前走？」 旅人回答：「是。」 「能不能回头？」 「不能。」 「为何？」 「因为刀已出鞘。」 「你可以收回去。」 「还不到时候。」 「什麽时候？」 旅人缓缓地说：「见血的时候。」 旅人说得平淡，平淡中却有无限杀机，金发人忍不住肩膀抖了一下，黑 衣人却是不为所动。 「昨夜，已死了很多人。」 旅人摇摇头。「死得却不够。」 「多少才够？」 「该死的人死了就够。」 「所以，昨晚的人并不该死。」 「对。」 「不该死的人你还是杀死他们？」 「对。」 黑衣人放一颗李子到嘴中，细细品味，闭眼冥思。过了一会儿，他吐出 果核，说：「难怪你不能回头。」 「你们却可以。」 金发人哼了一声，头上冒起青筋，瞪着旅人。黑衣人见状缓缓道：「看 来他不行了。」 旅人微笑道：「那我不是危险了？」 「是呀，你的确危险了，因为他也有一招。」 「那一招？」 金发人嘶吼道：「你看了就知道！」 话毕，金发人举起金剑，快速地旋转起来。嗡嗡声不绝於耳，杀气四溢 ，好像不管什麽事物碰到这股力量都会被毁灭！旅人不禁退了一步，他一向 只往前进，不曾後退。他不曾胆怯。 战士发出的狂风吹得桌上的纸乱飞，黑衣人皱着眉头用地上捡来的石块 压住剩下的纸张。他看向旅人，问说：「你为什麽不前进？」 旅人摇摇头。「这一招确实不同凡响，雷霆万钧。」 「你不妨猜猜这一招的名字。」 旅人沉思一会儿，说：「旋风斩？」 「不！」黑衣人一脸崇敬，说：「它叫螺旋丸。」 螺旋丸！这就是它的名字！旅人凝视前方，似乎世界也跟着这股力量旋 转起来。旅人赞叹：「不简单的招式，不简单的名字。」 黑衣人点点头。「他的人也不简单。」 「怎麽不简单？」 「他有喜欢的女人。」 「男人难免有喜欢的女人。」 「他有一个朋友。」 「每个人都需要朋友。」 「他喜欢的女人喜欢他的朋友！」 旅人顿了一下。「这不一般，却没有不简单。」 黑衣人大叫：「他上山下海要追回离开的朋友和他喜欢的女人在一起！」 「呀！」旅人不禁颤抖起来。「这……这如何能够？」 「他就是做了！」黑衣人从桌脚抓起酒壶，向旅人掷了过来。旅人打开瓶 盖，大口灌着酒。听到不简单的事，难免要喝酒。 金发人仍然在转，他已化作绚丽的黄光。旅人喝乾酒，丢掉酒壶，说： 「我真不愿相信。」 「你必须相信。」黑衣人站了起来。「看了他的人，不能不相信！」 金发人终於停了下来，虚弱地说：「你相信了吗？」 旅人点点头。「我相信。」 金发人笑了，没有人能不相信他，没有人能不知道他的厉害。 「我相信你的确很厉害……蠢得厉害！」 金发人的笑容冻结了，一根冰柱插在他的胸膛。他不相信，螺旋丸向来 可以吹散一切，怎麽今天不灵了？ 旅人摇摇头，疑惑地说：「我真不明白。」 黑衣人冷漠地看着路上的屍首，问：「你不明白什麽？」 「他本来可以用这一招杀了我，为什麽只在原地打转？」 「杀了你，怎麽要你相信？」 「相信什麽？」 「相信他的厉害。」 旅人叹了一口气，说：「他应该很有名。」 「的确。」 「那他不应该出来杀人。」 「为什麽？」 「名气太重，出手就慢，何况他一直原地打转。」 黑衣人有所感触。「你很难要名人不原地打转。」 旅人向前踏了几步，说：「还好我一直往前进。」 「不。」这下换黑衣人站在路中央。「你再也走不了。」 旅人仔细地打量他，说：「你是法师？」 「对。」黑衣人捡起地上的金剑，握在手中。 「看起来不像是普通的法师。」 「对。」 「如何不普通？」 黑衣人凝视手中的剑。「我会变形术。」 「哦？」 黑衣人笑了。「看来你懂得不多。」 「怎麽会？」 「你以为我只会变羊的技俩。」 「难道不是？」 「变羊耗费时间，难以成功，我会变的，是另一种东西。」 「什麽东西？」 黑衣人不说话，手中的剑逐渐变形，越缩越小，最後变成一根金针。 黑衣人看旅人没什麽反应，说：「看来你真的不懂。」 旅人说：「我是不懂，它只是变小了？」 「不只变小。」黑衣人一脸得意。「它被浓缩了，所有的力量被挤压在一 起，等待解放的那一刻。」 「听起来威力无穷。」 「的确，我手一挥，什麽东西都不能抵挡这根针。」 旅人突然想起一句话，他看向路旁桌上的腌制李子，缓缓说道：「小李 飞针，例无虚发。」 「的确。」 旅人问：「这一招有没有名字？」 「有。」 「什麽名字？」 「万解。」 旅人倒抽一口凉气，这两个字他听闻已久，没想到今天亲眼所见。 「我听过你，强得可怕。」 「我这麽有名？」 「是。」 黑衣人的得意之情逐渐消退，换上的是痛苦的表情。「我强，却也牺牲 很多。」 「牺牲什麽？」 「这种变形术是我发明的。」 「嗯。」 「它很强，却有副作用。」 「什麽副作用？」 「这种变形会反馈到我的身上。」 「嗯。」 「被影响的部位再也恢复不了。」 「嗯。」 黑衣人却不再说话，他实在痛苦到极点。这时，原本飞散的画有一张飘 到旅人的脚前。旅人凝神一看，画上只涂有浓浓的黑墨，一片漆黑，什麽都 没有。 什麽都没有？一瞬间，旅人明白了。他颤抖地问：「你胯下的刀呢？」 黑衣人仰天长啸，满脸泪痕，大叫：「大刀已成细针，雄鹰早已远去！」 「呀！」 旅人退了一步。他又胆怯了。 --

※ 发信站: 批踢踢实业坊(ptt.cc) ◆ From: 203.72.87.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