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wildy (要尝试各种被践踏方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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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Re: 蔡明亮--你那边几点
时间Sun Oct 19 22:36:51 2003
记者:影片结尾出现了一个与父亲长相相同的人,总不能是父亲吧,毕竟他已死了呀。
蔡:这就是我电影的特质呀,如果我告诉你他是谁那就不是我了呀,如果说他是鬼的话
那也是自由的,可以这样出现,如果他是一般长得像爸爸的人也有可能,他的意义
就是要他把那个箱子从水里捞出来,对我来说最後这两场戏都有着非常强烈的个人
感情,如果我希望他是那个父亲,我就真的希望能看到那个鬼,对于一个作者来说,
妈妈看不到父亲了,但我希望给你们看到,而且他做了一个很温暖的动作,他回头
看的当中走了那麽久,这是我很个人的情感,对於失去了的人、失去了的时代。
记者:你的影片多关注不大快乐的东西,会不会是你个人生活有一种比较悲观的态度?
蔡:我创作非常冷静,但生活很热情,就像你烧窑,一定要大火烧,但最後有一个冷却
的态状,我的作品几乎是生活里沈淀的东西,不能磨灭无法忘记的,可是你也不清
楚那是什麽,要通过创作去审视,再思考,通常到最後还是不解,可是我觉得去看
这个过程是很重要的,如果大家有感觉的话那基本上也是他们有类似的心境,才可
以理解我。
记者:你的影片总是李康生作男主角,会像杜鲁福一样将他衷爱的演员一直从年轻拍到
老吗?
蔡:他会愿意老演我的电影吗?如果小康愿意,我是会把他从年轻拍到老的,但他真要
有一天不演我的戏了,我也不知道怎麽办。
记者:长期与一位演员合作,太熟悉之後会不会反而没有敏感度了?
蔡:不会,只会觉得毕竟没有一个人知道生命明天是什麽,永远不知道,对我来说他永
远是新鲜的,当然我也可拍很多不同脸孔,尤其是电影圈是很现实的,谁红就用谁,
但我有自己的看法,我一直在看同样的东西,小康真是一直在随时间改变,我拍了
他十年,从他身上看到一个时间的痕迹,很有意思,如果用别人可能不会这样,但
以後会怎样我不知道,我会有兴趣去挖掘这个部分。
记者:有人评价你是最情色、最肉欲、最敏感的导演,你自己怎麽看?
蔡:我还不够情色,因为情色是要整个来搭配的,演员呀各方面,我相信他们会慢慢愿
竟给我更多东西,就像我用同样演员但永远要用他的不同面貌。
记者:好象你特别喜欢特鲁福。
蔡:我喜欢60-70年代那一群欧洲导演,特别是法国的,法斯宾达呀,安东尼奥尼呀,
布烈松呀,非常有原创性,电影史每个阶段有个高峰,那个年代在欧洲,我特别喜
欢那样的步调,因为我就是那种,所以我的电影不那麽像亚洲电影,其实无所谓,
大家可能感觉我跟不上这个时代,因为我是那个步调,後来发现不是跟不上而是我
不那麽想跟上去,因为新的时代并没有太多让我兴奋的东西,电脑啦,手机啦。我
很早就看穿了,这个时代是商人、政客的,我不是那麽有兴趣,但也常常无可奈何,
也会迷惑挣紮,要不要上网要不要买个手机,我不喜欢这些东西,可有一天我会不
会有呢,这个也很难说。但我是颇抗拒这种快速发展的时代的。
记者:台湾电影工业几乎崩溃了,像你的电影一般也是外国投资参加一些电影节放映,
你会不会遗憾?
蔡:我觉得不只是台湾电影崩溃,是全世界电影都崩溃了,韩国泰国啦,看起来发展很
好,但那是好莱坞式的电影,观众已经养成了那种口味。不过这个时代会比较有机
会让大家来发展各自的东西,可这个空间也已介於危险边缘了,凡是个人创作一定
要站在这个边缘上,当它变主流时就是一个包袱了,所以我个人倒不会那?悲观,
因为台湾没有明星制,没有很大市场的压力,会有我们这样的电影产生,从这个角
度来想会释怀一点,那你也不能完全不去经营这个市场,否则就会世界大同,美国
大同呀,所以我觉得所有问题世世代代都有,看你如何去解决,我倒不觉得台湾电
影崩溃,这麽多年来它变成了一个创作的发源地,那些是电影节影片都是有市场的,
否则我不会拍了五部片。
记者:你的片总参加欧洲影展,在那边放映,是否你已不在乎亚洲市场?
蔡:不在乎?那我怎麽会说需要有胆识的片商,我在乎的市场是让一个国家有大众文化
也有精英文化,有主流也有非主流,如果都没非主流存在,人生就没有乐趣。
记者:你那麽多年怎麽能一直保持对生活的敏感,因为我觉得任何事情都是有时间限度
的。
蔡:对呀,我想有一天我也会变迟钝的,哈哈,那时我就不拍电影了。我想这就是生活
嘛,倒没刻意去保持。
(南方都市报记者谢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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