频率 by 于千 我是在国家图书馆遇见小蕾的，从注意这个人至今，已经一个多月， 但真正谈到话，不过是三天前。 她就像一般的女孩子一样，低着头念书，不太动，在椅子上生根，有海一般广大的膀胱。 我们习惯坐的桌次刚好很接近，於是她成为我每天去图书馆必然的一景。 起初是好奇，这女孩子怎麽这麽坐的住，简直到有些过份的程度。 我上厕所，她动也不动； 我抽菸，她依然故我； 我去买杯咖啡，她却彷佛不知道国家图书馆里有商店的存在。 我在某些时候，会遇见刚到图书馆的她，两个人擦身而过， 知道彼此是不言而喻的事，只有在这时我才会正眼打量她。 她不是属於非常漂亮的那种女生，身材并不纤细，五官也不柔和， 但却能够在眼神交会时，深深撼动你的心灵。是值得去探索的那种女孩。 我看着撼动我心灵的双眼，藏在深邃的眼眶下，里头似乎述说着很多事情， 可是我一件都不知道…这让我很焦虑， 我「需要」了解，也「必须」了解， 於是我在注意到她的一个月多月後，也就是三天前， 做出我原本以为这辈子绝不会媚俗屈服的一件事： 搭讪。 你听听这词，搭讪，多粗野的词啊！ 但他盖括了我意图中的一切…这真让我紧张中总夹杂着万分懊丧。 我观察了一个礼拜她来去及休息的时间，选定了一个一般而言它会去用晚餐的时段， 然後默默等待。 等待的过程异常难熬，因为我都在和自己过不去： 我觉得自己像个变态、偷窥狂、鸡奸犯、恋童癖、性无能… anyway，集负面意象於一身的代言人。 像我这样一个有着变态、偷窥狂、鸡奸犯、恋童癖、性无能等错觉的人， 还能够勇敢踏出搭讪的第一步，这等勇气，连我自己也深深为之动容。 时间到了，於是我行动，我这样告诉自己。 　　 在这之前我拟了几份稿子，我一一朗诵过後，发现只有一个共通点：蠢毙了。 如果有王尔德、莎士比亚、劳伦斯或波特莱尔（波特莱尔？）这些人在， 也许我会心安一些。 不过到了上阵的那一刻，什麽稿子、什麽对白， 早就遗失在无垠的虚空，成为宇宙的残渣、太空的漂浮物。 　　 我看到她拿着钱包走出阅览室时，一步跨在她跟前，对话是这样开始的。 「嘿，我知道你。」 这话脱口而出，我看到她一脸惊愕的模样，心里比她还慌上不知多少倍， 其实我脑子里是想着英文的「I know you」。 「呃…我的意思是，很常看到你，所以…很像早就已经知道你…的…意思。」 她没有笑、也没有哭，我不知道现在自己的脸上是什麽表情， 可以肯定是，很僵硬。但至少她开口了。 「我也认得你…你很常来,，恩…很用功。」 第一次听见她的声音，我知道而且明白了她的话语，却记不住她的声音。 我很想再听。 「没事，其实我只是觉得很常看到，可是都不认识你，感觉很怪… 所以…自然而然的想和你说话…」 自然而然？Oh my…这是我听过最愚蠢的藉口！ 但是愚蠢本身却是有务实的本质，它发挥了神奇的功效， 并且让我的生活一连三天都有她的声音相伴。 我们聊了一会，关於她在准备高考，我在准备托福， 然後我们都觉得国家图书馆其实不是个舒适的读书环境， 只是没其他地方可去…诸如此类的小事。 我拿出之前工作名片给她，然後要她把自己的名片给我。 她说她大学才刚毕业怎麽会有名片。 我告诉她，我知道，所以就把你的名字、电话留给我吧！ 她愣了一下，我的呼吸也停了几秒，然後那原本抿着的双唇…张开了。 「小蕾，『蕾』是打雷的『雷』，头上长『草』。」 这两个字从她口中吐出，然後随着缓缓流动的风流入我的耳中， 这次我听得清楚，清楚的像是梦里飘过身旁的云朵。 我把这两个字在嘴里又念了一次，然後告诉她我的名字。 她拿起我的名片死死盯着，好像要拆解开名片上的密码， 我接着问电话，然後拿出笔抄下。 「你当过业务啊？难怪胆子那麽大，敢找陌生人『搭讪』…」 她说着的时候，笑了。 搭讪的行为被拆穿，本来我是应该羞的无地自容， 可是她的笑，就像初秋的凉风，洗去了所有的别扭与尴尬。 我也回以笑容，告诉她，只对了一半： 其实我被赶出公司了，因为我根本不敢和人搭讪。 「呵，瞎扯…」她又笑了，我也笑着。 国家图书馆的灯光前所未见的明亮，有人悄悄地把音量调小， 万籁俱寂，只有她的声音清楚地传到我的耳里， 我们走到中庭，月亮悬着没落下，很捧场； 孜孜不倦的学子继续埋头苦读，很乖； 平常会来这闲晃找年轻人聊天的阿伯，也很配合没来吵我； 只有我的心像激动的鼓手一般扑通、扑通暴躁地拍打着。 我们步履悠闲的走着，我无法臆测小蕾细微的感受， 我只知道话题平稳而顺利的延续， 连绵而成香甜而梦幻的棉花糖。 她只想做个工作平稳的公务员，不喜欢波动起伏的生活， 所以她决定，只努力一次：考高考。 小蕾最喜欢陈绮贞，少少的几张专辑，千百遍也听不腻。 「她的音乐，会带给像我这样的平凡人…继续走下去的勇气。」 她的眼中蕴藏着光芒，嘴角的笑因满足而美丽，我为之炫目不已。 那时我们走在中正纪念堂的广场， 国家音乐厅的灯光有着我平日从未发现的魅力， 我没有想起陈绮贞的童音唱腔， 倒是苏打绿的温柔嗓音没预兆的翩然而落， 他悄然渗入了中正纪念堂的夜， 在如夏日之梦一般的氤氲中… * 谁说 学不了微风 过眼从山中飞过 看 耳边的窝 堆成泡沫 咽了下一口 就放出彩虹 落在我胸口 跳动的世界里找你的频率 静止也不休息 抓住你的呼吸 我 再多说一句 猜你的回应 流动的时间里找你的旋律 转眼整个世界 只剩你的应许 我 放自己飞行 在有你的记忆… * 和她漫步的这一夜，我一直想着这首曲子， 甚至回到了阅览室，这首曲子还像放在转不到尽头的留声机上， 遇不见休止符似的唱着。 闭馆时，我们有默契的等待彼此，一起走向捷运站。 这一段路上没有太多话，她思量着我不知道的事，我也是如此。 「你明天还会来吗？」我问她。 「当然会啊，又不是认识你就不敢来了。」她平静地说。 「呵…我就是怕这样。」 她撇了我一眼，好像想说什麽，又把话吞了回去。 我们肩并肩地走下捷运，一层、又一层。 到了月台，走到尽头，我往新店，她要去西门町， 我们俩就站在月台的中央，还是一样，少少的话语。 不知道在别人眼中是怎麽看待我们， 冷战中的情侣、不太熟稔巧遇於捷运站的老同学、结婚前不牵手的基督徒…？ 地上的红灯无言的闪烁， 捷运列车於远方发出如大象吼叫的声音， 每个人都向前走了一步，我看看身旁的她，她也向前走了半步。 车门准确地在箭头前打开， 小蕾和我说了声「Bye」，就和其他人一起被吸了进去。 突然之间，我好想拉住她的手， 留下她、带她走。 为何？ 去哪？ 我也不知道… 我只是好想挽留这一夜， 留住我在泡沫里好不容易找到的频率… -- 主角脑子里的那首曲子原本是the shadow of your smile, 自从听过苏打绿的音乐後, 觉得更符合故事中台北夜的频率. 可以看看,打发时间. -- http://mypaper.pchome.com.tw/news/kalapan/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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